第19章 进击的白莲花【八】
见着季老夫人大发雷霆,不论季映雪如何泣涕涟涟,指天骂地,下人们皆雷厉风行的将一切准备妥当停顿。饶是她机关算尽,也终究是被冷了心肠的老夫人指了婆子包好,堵着嘴塞进了送去庄子的马车,对外的辞则是草草一句突发急症,送去向下调养。各府各宅都有自己的秘辛丑事,都有不能为人所知的讳莫如深,于是也无人去不看眼色的瞎听。
顾氏弯下腰床帐,为戴了抹额恹恹躺在榻上的老夫人奉了一碗八宝茶,轻声问道:“二姑娘已经启程了,儿媳选了几个嘴严的家生婆子一路看着。”
这次老夫人可被气的不轻,请了好几回郎中抓药把脉,是急怒攻心,郁结于内,开了些清热安神的药,让好好的调养一番。顾氏是一贯的恭顺贤良,这几日一直伺候在塌边侍疾。
老夫人眼没抬,抿了口茶,淡淡的“恩”了一声。
“那日后.....”
“啪”一声盖上杯盖,老夫人冷哼一声,“先让她在庄子里好好待上几年,调养身子顺带也给我好好反省!若是仍然执迷不悟不知悔改,那便铰了头发送了她去静安寺当姑子”。
完又叹了口气,声音低下来,“要是想明白了,诚心悔改的话,就给她寻个门第低些的夫家,不拘是行商的还是读书的秀才,多陪些嫁妆嫁了,也算是对她仁至义尽了。”
“人老了,心也软了,若是在以前,我必要着人绑了她沉塘。”
顾氏见老夫人这幅样子,便低声劝慰了几句。
老夫人无力的揉了揉额角,挥了下手:“行了,这件事不用回我了,你去操持着办吧。”
一旁的嬷嬷见状忙上前来跪在榻角,为老夫人揉着眉心。顾氏见老夫人脸上显出几分疲态,直起身来应是,行了个礼退下了。
沈青在顾氏房里一边喝着茶与丫鬟活,一边等着顾氏回来。刚搁下茶盏,就见顾氏搭着丫鬟的手转过屏风,于是笑着唤道:“娘亲回来了。”
顾氏转了转脖子活动了下筋骨,上前来爱怜的帮女儿紧了紧簪子,在一旁的软塌上坐了下来。沈青开口关心道:“娘这几天为祖母
侍疾,累坏了吧?”
顾氏莞尔一笑,“我为人媳妇,这是应该做的,没什么辛苦不辛苦。”
又柔声问道:“这次,你那妹妹的事可是吓着了?”她想着自己的女儿年岁这么,又生性单纯,何曾见过这些乌糟事,所以含了几分担心。
沈青摇摇头:“刚开始是有一点.....只是惊讶于她竟那般胆大,倒没有被吓着。”
顾氏拍拍她的手,叹了一口气道:“不是为娘爱话人长短,只是季映雪从养在她姨娘跟前左了性子,处处掐尖要强,落到这番境地也算咎由自取,你也不必以后挂念她。”着抬起头,有几分担忧,“只是一笔写不出两个季字,她季映雪行事恣意,胆大包天,我只担心这件事误了我儿的清誉,将来亲时被人戳了脊梁骨。”
沈青适时的流露出几分不自在,声道:“女儿还早着呢....”
顾氏正要笑她,一旁伺候的丫鬟却了帘子近前来,福身脆生生的道:“夫人,给二姑娘拾掇行李的李婆子在门外候着,等着给夫人您回话呢。”
顾氏回身点了点头:“让她进来吧。”
就见一名粗使婆子被丫鬟领着进来,利落的行了一礼跪在地上回道:“二姑娘的院子已经整饬好了,大件物品也已经被管事收拢入库了。”
顾氏应了一声:“恩,那处院子就暂且封起来吧,差事办的不错,下去领赏钱吧。”
婆子眉开眼笑的拜了一拜,正要起身时却像突然想起什么来,从袖子里取出一叠书信呈上去:“这是从二姑娘换下来的那堆衣裳里边翻出来的,奴不识字也没敢拆开,就送到您这了。”
沈青看着那几封信神色一动,顾氏却有些头疼的叹了口气,道:“放在这,你下去吧。”
婆子行了礼退了出去,顾氏撑着脑袋,颇有几分眼不见心不烦的意思,道:“把这几封信拿下去烧了,盯仔细着些,要烧得干干净净,若还有什么其他的腌臜物件,一并烧了了事。”
一旁的丫鬟应诺正要上前,沈青却开口道:“娘,我能看看吗?”
顾氏皱起眉:“你看这些脏东西干什么?”她以为这些全是季映雪与外男私通的信件,半点不愿意让女儿看这些东西。
沈青解释道:“之前父亲问话,是季映雪其实是为奸人所骗,连她也不知道那男子到底是何许人也,兴许看看这些信能找出些蛛丝马迹。”她回头看向顾氏,“总不能让人白欺了我季家。”
顾氏想了想,勉强应道:“也好。”她从丫鬟手里接过那几封信,“但是不能是你看,我来看便好。”她担心这信里写了什么淫词艳句,不堪入目的内容,污了女儿的眼睛。
沈青只是想要这封信被季家夫妇注意,谁来看并不要紧,于是乖乖应了声好。
顾氏撕开信的封口,凑在烛火旁看信。跳动明灭的烛焰下,只见她脸色越来越凝重。
“阿娘?”沈青试探的唤道。
顾氏抿着唇将信折好,吩咐守在一旁的丫鬟道:“去替我取件披风,随我现在去书房找老爷,动作快些。”
丫鬟领了命急匆匆的下去,沈青面上一副疑惑的样子:“娘,这是怎么了?”
顾氏有几分神思不属,闻言勉强抿了个笑出来:“没什么大事,只是去找你爹几句话。时候不早了,回你房里歇着吧,为娘让人给你端碗燕窝牛乳过去,喝了再歇息。”
沈青见已经引起了足够的重视,于是听话的应了一声,领着丫鬟回去了。
*
季飞光沉着脸看着案上展开铺平的几封书信。顾氏已经被他劝着回了房,他转了转拇指上戴着的引弓的扳指,目光又落在信上,神色莫测。
“季将军。”才办完了朝中差事,赶回府中的季洲白还没来得及换上常服,就被下人急匆匆请到了书房,见着一脸肃杀的季飞光,心底也是一沉,抱拳行礼道。
季飞光抬眼,将薄薄的信纸递过去:“回来了,你来看看这个。”
季洲白抬手接过,只看了几行眉眼就沉了下来,眸光凌冽如刀:“这是从何处得来?”
“婆子从二姑娘那翻出来的。”
“.....此人是有备而来,要置季家上下于死地。”
“南楚徽记,军情密信,怨望其上.....”季飞光眯了眯眼,“岂止是置于死地,这是要让我季家背负千古骂名啊。”
“将军觉得,是南楚贼子....还是,当今?”
季飞光神色一凛,仍是慢慢道:“....慎言。”
季洲白眼底沉如寒潭,直
视着季飞光“季家军战无不胜,攻无不取,边城百姓爱戴敬仰.....然,勇略震主者身危,而功高天下者不赏。将军应多多思量。”
季飞光不语,仍然转着那枚碧玉扳指,久久才道:“我已派了人去追回映雪,且等着吧。”
两人皆沉默着坐在书房内,外边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的响在屋檐下,黑云翻墨,白雨跳珠,夜风卷起树枝一下一下的拍着窗棂。季洲白抬手执壶为自己倒茶,就听得外头一阵杂乱的通传声。
杯底的茶叶浮了上来。
“将军,人不在了!”
季飞光抬头,目如疾电:“怎么回事?”
“我们去迟一步,护送的车夫、婆子尽数被杀,二姑娘不见踪影。”
*
慕容修负手立在房内,抬头仔细端详着墙上挂的一副《万里江山图》,听见脚步声近前,冷声问道:“人带回来了?”
一身黑衣的暗卫跪在地上拱手回道“带回来了。”
“处理干净了吗?”
“没有留下活口。”
这是齐都城外的一处简陋宅子,慕容修一直派人盯着季府,季映雪被送上马车带离府中的第一时间,他便当机立断舍弃掉齐都正在准备进行的一切布置,赶在宵禁前出了齐都城门。他强压下心中的几分怒意,骂道:“这个蠢货,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又回头问道,“在她身上可找到那几封信?”
“回殿下,未曾找到。”
慕容修额角抽动了几下,一抬手往暗卫身上狠狠砸了一个花瓶,见着他头上顿时血流如注,才勉强平复了呼吸:“也罢,今夜连夜整理行装,明日一早便启程赶赴南楚。”
暗卫连忙应了句是。就见慕容修揉了揉眉心,又开口问道:“那个季映雪当真有了身孕?”
“是,闵七会些医书,已经给她把过脉了,确实是有孕一月。”
“也不知是不是我的....”慕容修哼笑一声,端起茶盏抿了一口顺嗓子,“算了,带上吧,她还算有点用处。派人看着点,别让她死了。”
暗卫领令退下,慕容修凤眸微眯继续看向那副江山图,似叹似嘲。
“齐国...季家...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