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偏执病娇皇子 高岭之花帝师【十六】
夜风将殿内的烛火吹得明明灭灭, 可怜的一线火光奄奄一息,更将这寂静无声的寿安宫勾画的凄诡朦胧。
天边云层厚厚, 偶有乌云里月光一现,照在宫墙的琉璃屋顶上。
内室一角的佛龛上供了一座庄严的佛像,案前插了三支檀香,袅袅不绝,韦太后就在这檀香中闭眼诵经, 面容朦朦胧胧看不真切。
昔日尊荣的寿安宫, 此时殿内却没什么伺候的奴才, 连贴身伺候太后几十年的嬷嬷都被宫中的内廷司带下去不见踪影, 韦氏几代人数十年经营,毁于一旦。
双手骨节被捏的泛白, 韦后仍然闭着眼, 死死咬着牙, 嘴唇近乎抿成一道直线。
冷烛照影着屏风,残月渐渐映上宫墙, 重重宫门被跪在地上的奴仆层层推开,一道颀长瘦削的人影, 负着手慢慢踏上玉阶,玄色滚金的袍角慢慢划过殿内的青砖,在这夜色禁廷之中,如一个华美森凉的梦境一般。
殿门在他身后缓缓闭合,月光将身影斜斜拉长,白渊看着眼前背对着自己跪在佛前的韦太后, 淡淡开口:“你想什么?”
韦后数着念珠的手一顿,笼罩在烟雾中的苍老面容似乎更加冷厉了些,她停了停,道:“你倒是来得很是及时.....”
“行了,闭嘴。”白渊蹙着眉,面上是显而易见的不耐烦,“孤没那个心思跟你兜圈子,省省这些废话,直接,帝师怎么了?”
韦后微怔,随即很快勾出一个奇异的笑,神情有些不可捉摸,她微微侧了脸,冷嘲道:“哀家还以为你是个彻头彻尾的怪物,怎么?竟对扶霜那么上心?”她作出一副做作的似有所悟的样子,沉下脸恨声道,“哦,我知道了,你是对你那貌美的师父起了心思?哈,哀家没看错,果真是个罔顾人伦的畜生!你与你那个贱婢娘一个模样!”
她啐了一口,骂得眼睛都红了,咬着牙根,恨不能扑上去将对方生啖其肉。然而白渊站在一旁,听着话连眼角都未动一下,还颇具闲心的伸手拂了拂殿内悬挂的一方绯色茜纱金丝牡丹帘,其上的金线暗纹隐隐熠熠。
听着韦后完,他才转过眼来挑了挑眉,语气很淡:“完了?
”他微微低下身来,面上甚至还带着浅笑,一双眼眸深不见底,道,“怎么不继续了?再多几句,孤就把韦家那个嫡幼子的斩首改成凌迟。”
“继续啊。”他看着韦后慢慢发起抖来,笑得更开了,“凌迟是七十二刀,还是一百八十刀,全由你决定。”
“你这个疯子,你这个畜生!!”韦后一口牙都要咬碎,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一样,指着白渊恨声大骂。
“孤再问最后一次。”白渊笑意淡下来,得很慢,眼睛直勾勾看着颓然跪坐在地上的韦后,“你给孤听好了,帝师到底出什么事了?。”
韦后慢慢静下来,像是心念俱灰一般,静了一会开口道:“她活不长了。”
“什么?”方才韦后怎样叫骂都始终漫不经心的白渊立时就变了脸色,将韦后从地上拖起来一把掼到了椅子上,“清楚,什么叫活不长了?”
韦后这些年本就身体差了许多,被这一下弄得半天缓不过气来,捂着自己的腰,面上却是快意的笑:“皇帝听不懂吗?就是她没多少时日了!”
“九黎王朝百年,云浮声望却代代不衰,庶民有时甚至只知云浮不知白氏!你真当帝师这个位子这么好当?历代帝王便从未忌惮过?”
她看向面色煞白的白渊,冷笑道:“你白渊是个彻头彻尾的冷心冷肺,这可不是凭空来的。知道为什么每任历代云浮尊者都深居简出,不与世人相通吗?因为他们几乎代代都活不过而立!”
“昔年第一位云浮尊者入世,三枚随云笺助神武高皇帝夺天下,随后被尊为帝师,享天子礼遇,啧啧啧,真是贤主良臣,世人都传为美谈!”韦后放声大笑起来,发髻散乱,神情有几分疯狂,“其实啊,世人愚昧,不知道早在那时候,这位九黎的开国皇帝,耗费十数年在南疆寻得一位大巫,对云浮下了代代不解的血咒!中咒之人自成年后便开始身体衰落,最长也活不过而立之年!”
她一口气都不停的完,心中快意不已:“如何?先帝为你九黎社稷,可真是殚精竭虑啊。”
此刻殿外月光暗淡,正如他心头被这百年的皇室秘辛,寸寸凌迟。
白渊冷着眉眼,仍是不愿相
信的反问道:“孤怎么知道你的是不是真话?”
韦后又是一声冷笑:“先帝驾崩之时,你还在冷宫不知哪个角落呢!当时得用的皇子都不在,只有哀家守在先帝床头,是先帝回光返照之时,亲口告诉哀家这件事!”她看向白渊,“当然,你要是觉得我所言有假,大可以不信。”
白渊垂下眉眼,用尽全力压着自己心中翻滚的戾气。
他怎么可能不信,师父这些日子数次的晕厥.....
“。”他伸手狠狠扼住韦后脖颈,声音很冷,“怎么破解?”
“畜....畜生。”韦后被他狠狠一扼,涨红着脸骂道,“你要弑母吗?”
“你算得上孤哪门子母亲。”白渊冷笑,手上更用力,“识时务些,快点,多得是让你张嘴的法子,那个血咒如何破解?”
韦后立刻便呼吸不上来,脸霎时涨成了紫色,平生第一次体会到窒息濒死的感觉,一面拼命挣扎一面大声喊道:“真的....真的没有!先帝没有!”
她拼了命完,却发觉脖子上的力道一点没松,快要窒息之时,白渊才放开了手。
他看了看瘫在椅子上大口呼吸的韦后,轻轻闭了闭眼。
此时殿内帘幕重重,连方才的夜风也停了,白渊在微弱烛光下站了好久,半张脸笼罩在晦暗的阴影里。
神色冰冷。
*
今日又是大雪,沈青披了件厚厚的白色狐裘,由侍者撑着伞护着往前走。
除夕之后停朝七日,算是给所有人都放个年假,白渊年前便与她了许多回,要在这几日与她一起做好多事,还兴致勃勃的计划了好些天,惹得她也兴奋起来了之后,他却只是初一那日早与她一起用了早膳,这几天都不见人影,成日的钻在自己的紫宸殿不出来。
都停朝了,他还待在紫宸殿做什么呢。
沈青在自己殿里无所事事了几天,终于想清楚了,我得去看看他。
毕竟我是他师父啊,万一.....这青春期的孩,心理出了什么问题呢,我有义务有责任去关心他!
心路历程捋顺了,沈青理直气壮的去了紫宸殿。
雪越下越大,幸亏离得也不远,沈青踏上玉阶拢了拢披风领口,守在殿外的福喜见状连忙迎了过来,做足了恭敬的样子,笑
着请安道:“参见帝师。”
“免礼。”沈青抬了抬手,问道,“陛下在殿内吗?”
“嗯.....”福喜动作一顿,应道,“是,陛下在殿内....看折子呢。”
看折子?都几天没上朝了哪来的折子?沈青皱了皱眉,抬眼看了看紧闭的殿门,道:“我想进殿见见陛下,劳公公通传一声。”
福喜面色都僵住了,连忙回了几句“不敢不敢。”,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出个准话来。
我的老天爷喂,他心里叫苦道,怎么就自己碰上这差事!陛下吩咐不见外人,这帝师.....算不算外人啊。
“嗯?”沈青见他犹犹豫豫的样子,微微皱眉,“可是不方便?”
“不不不。”福喜摆了摆手,心里暗暗寻思,之前帝师过来陛下都吩咐过不用通传....又想到陛下在帝师面前的模样,心里下了主意,抬头堆起个笑来,“您来自然何时都是方便的,陛下就在内殿,您请进吧。”
沈青只觉得不出的古怪,见状也没什么,将随行的侍者留在外头,自己点了点头进了殿门。
不对劲。
这紫宸殿她来的次数太多了,对这里的一桌一椅也称得上熟悉,今日的景象却与平时不同,殿内烛火朦胧微弱,平日侍奉在殿内的太监宫女也不见踪影,大殿寂静无声,更奇怪的是,白渊也不在这里。
沈青脑内的弦不由自主的崩了起来,她放慢脚步,轻轻唤了一声:“陛下?”
没有回应。
她停在原地,皱起眉头思索了一会,心中转过无数个念头,正想再扬声喊人,突然听到内殿传来的一声喘息。
很轻,若不是因为当下殿内寂静,几乎听不到。
沈青愣了愣,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得殿内的喘息声渐渐急促了起来。
这喘息声并不暧昧,沈青凝神细听了一会,是人承受痛苦之时才会发出的喘息。
由不得她细想,紧接着又是一声轻微的痛呼,这下声音真真切切,沈青的心陡然提了起来,是白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