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入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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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商会的震慑力几乎是立竿见影的, 幡旗挂上去不过三天,便听人城南那家“袁记吃”将幡旗摘下了,换了新的名字, 其他那些蠢蠢欲动的铺子也消了念头。

    钟姚人逢喜事, 心情一好, 必要的娱乐活动便是扮闫清。

    世子爷对于这一点已经生出了佛性的认知,无欲无求的跟着钟姚进了成衣店。

    店里这两日上了新衣, 世子爷被那套粉色的镜花绫重工刺绣榴花裙给闪瞎了眼,难得强烈的反抗了一次。

    不过反抗无效就是了。

    这套衣服着实华丽,闫清从换衣间出来往厅中一站,没了平日那种清水芙蓉的雅秀, 倒是多了许多艳丽华贵的气质, 加上他一抬眸一举手间浑然天成的那股清冷, 活脱脱像是哪家王公贵族出来的金枝玉叶。

    店内的其他人顿时失了颜色,各家姐看的又惊艳又羡慕, 这衣服的订单眼见着就增加好几笔。

    掌柜自然笑的合不拢嘴, 还没等人开口便主动给了个优惠, 巴望着这姑娘能穿出去多走走给自己招揽点生意。

    闫清木然的站在镜前,暗自叹气。

    ——爹, 娘,你们在天有灵若是看到儿子如此扮可别生气,我这也是为了讨你们儿媳妇儿开心……

    他侧头往里看, 今日裁缝台上的人偶娃娃也是穿的一身粉色镜花绫,层叠错落也挺华丽, 闫清盯着娃娃弯弯的笑眼无语凝噎。

    冥冥中竟莫名与之生出几分惺惺相惜的感情是怎么回事?

    二人从店内走出, 钟姚在前面脚步顿了下, 举目往远处街道望过去。

    “怎么了?”闫清在身后问道。

    “我刚才看到一个人好像宋泽……”

    “宋泽?”闫清皱眉, 顺着她方向看过去,繁华街道熙熙攘攘,倒是看不出哪个身影面熟。

    “嗐,多半是我看错了。”钟姚以为他听见宋泽名字不高兴,拉着他往回走,“那宋泽被的那样惨,闹得人尽皆知,怎么可能还有脸回来。别怕,肯定是我看错了。”

    “嗯。”闫清若有所思的收回目光。

    远处拐角的阴暗里,一道视线恶毒的盯着那道粉色身影,眼中血丝密布。

    恨不得能立刻将那人粉身碎骨,挫骨扬灰。

    转眼又过半月,桃花盛极,满城落英,三月的微风都带着缠绵暖意。

    钟姚最近忙的不可开交,因着入了商会的关系,铺子的生意又肉眼可见的兴旺了许多。

    那些原本不屑于去食铺吃东西的公子姐们也似乎没了顾虑,接二连三的结伴前来。

    他们往往不从大流,专挑人少的时候来,原本朝食之后午食之前大家还有段插科浑的空闲时间,现在也是忙碌不停,连吃饭都得掐着时间轮流去,甚至许多时候过了中午,已经在收拾扫了都还有客人陆续而至。

    钟姚又请袁嫂子回乡下找了两个长工,一个在厨房跟着沈氏下手,一个在外堂负责传菜扫,倒是多少分担了些。

    这其中唯有闫清永远游刃有余,仿佛不管再繁琐的账目都是信手拈来。

    钟姚曾想过再招一个账房为他分担一二,不过见他实在不甚乐意,估计也是因为宋泽之事心里尚有芥蒂,便暂时阁下从长计议。

    事业蒸蒸日上,钟姚也内心欣喜,慢慢开始计划再过些时日,铺子稳定下来便去和奶奶摊牌,顺便推掉陈家的婚事。

    她如今不靠着钟家也可以过的很好,更不用依着陈家的婚事来保全自己,既然她和陈子阳郎无情妾无意,不如成人之美各自安好。

    这日清早,钟姚和闫清刚到铺子前面,就见卫捕快正站在门口与袁嫂子话。

    她和闫清对视一眼,快步入内。

    “出什么事了?”

    袁嫂子见钟姚来了,连忙上前,还心有余悸的拍着胸脯:“铺子里遭了贼,吓死我了。”

    钟姚一惊,忙拉着她查看:“人没事吧?可有受伤?袁锦呢?”

    “没事没事。”袁嫂子连连摇头,“大概寅时,我起夜去恭房,刚下楼就听见后院有声响,我还以为是野猫,结果过去就见到一个鬼鬼祟祟的贼,他一见到我就立马翻墙跑了,我也不敢去阻拦。”

    “不去阻拦是对的,安全最重要。”钟姚轻拍她的手背安抚,“可有丢了什么东西?”

    袁嫂子摇头:“我检查过了,没掉东西,估计是他刚进来就让我遇到了没来得及。”

    卫捕快上前道:“钟姑娘,我刚才查看过了,此人应该是从后院翻进来的,墙外还搭了梯子,可能是早有预谋,估计看你们生意太好见财起意。”

    见钟姚蹙眉凝思,他又宽慰道:“也不用太担心,从墙上的脚印来看,此人翻墙动作生涩,并不会功夫,应该是个生手,这种往往失败一次便不敢再来第二次了。”

    闫清闻言若有所思的往后院看了眼。

    “辛苦卫捕快了,这么早让你跑一趟。”钟姚道谢。

    卫捕快抱拳:“不必客气,分内之责。”

    “不过,”卫捕快在铺子里走了一圈,钟姚几人跟随其后,“你们生意兴隆,难保不会再被人惦记,还是趁早做些防护为好。”

    他将后院玄关处的门推上又拉开:“这道门最好换成带锁的,这样就算有歹人从后院翻墙进来,也进不了前厅。”

    “另外,后院的墙可以再砌高一些,虽不能完全能防备贼人,左右还是会有些用。”

    “好,多谢卫捕快提醒。”钟姚连连点头。

    卫捕快往门外看了眼,沉吟片刻,行不逾方的问:“我可以去二楼看看吗?”

    二楼为女眷房舍,这话若是其他男子问出定觉失礼,不过卫捕快的身份倒是没让大家多想,钟姚只回头征询袁嫂子的意见。

    “可以的,我房内收拾的干净,没什么不能看的。”袁嫂子在前面带路,“您随我来。”

    一行人行至二楼袁嫂子的房间。

    卫捕快目不斜视,直接走到窗前推开窗户往不远处的城门看了看,转身对袁嫂子招招手。

    袁嫂子几人不明就里,一起走到窗边顺着卫捕快指的方向看出去。

    “城门的戍守是昼夜轮值不休的,此处离城门很近,若在窗户位置呼救,那边是定能听见的。袁嫂子你以后若再听到什么可疑的声响,切勿自己去查看,在此处唤那边的守兵即可。”

    “还可以这样吗?那些当兵的会管我们老百姓的事?”袁嫂子震惊。

    “会的,若在戍守官兵眼皮子下面出了事,他们也会有连带责任,所以他们会管的。”

    卫捕快杵着下巴思索:“照理,你们这儿位于城门进来最近的位置,每日宵禁后城西这块儿的巡防也是从这里出发,应该算是最安全的地方,一般有经验的盗贼都不会愿意来这里作案才是。”

    “只能今日这贼确实稚涩没有经验吧,也亏得他运气好把袁嫂子吓住了,好半晌才想起报官,若是当时你在这儿喊一声,估计那贼插翅也难飞了。”

    袁嫂子听他如此,大清早被惊吓的心才慢慢放下来,一个劲儿的道谢。

    几人走回楼下,长街上已经开始有人走动,许多摊子已经开始起灶,卫捕快转身向她们告辞。

    袁嫂子由衷挽留:“卫捕快今日辛苦,不如和你同僚一起吃过朝食再走?”

    卫捕快穿过众人肩头看了眼后方的闫清,俊脸微醺,他遗憾婉拒:“多谢袁嫂子美意,不过今日一早府尹大人有个大案要审,需要我去狱里提人,不便多耽搁。”

    话已至此,袁嫂子也不再挽留,只得将卫捕快送到门口。

    此时距离人们吃朝食还有点时间,钟姚几人围坐在桌旁商讨砌墙和换门的事。

    她和闫清一早到现在还没来得及喝口水,话嗓子听着有点干涩。

    闫清在柜台下拿出两个杯子在钟姚身边坐下,他先提壶将钟姚的杯子倒满递过去。

    “谢谢。”钟姚接过端在手上,侧头与袁嫂子话。

    闫清又给自己倒了杯茶,仰头喝下,随即一顿。

    茶水入喉,似有细微异样,他眸色一凝,抬手盖住钟姚正要碰到嘴唇的茶杯。

    “嗯?怎么了?”桌上人齐齐看向他。

    “……茶冷了。”

    “冷了就冷了呗。”钟姚大大咧咧道,“这天气也不非得喝热茶了,我都快渴死了。”

    茶杯从闫清手下移出,又要送到嘴边。

    “不行。”杯口再次被盖住。

    “……”

    钟姚:“娘子你这样就很霸道。”

    闫清将茶杯从她手中抽出:“凉茶伤脾胃,我去重新泡壶热的,很快。”

    语落,他不容置疑的起身,将茶壶茶杯一起端走。

    “也忒讲究了吧……”身后传来钟姚的嘀咕。

    闫清置若罔闻,拐过转角快步走进厨房,反手落下门栓,将手上东西放在灶台,立马盘腿坐下,右手拇指抵在胸腔正中,阖目运气,用内力将气息往外反推。

    上次落水的内伤还未完全恢复,此时调动内力很是勉强,很快,豆大的汗珠便顺着下颚线颗颗滑下,落在素淡的衣料上染出点点深色。

    他双唇抿成一条直线,颜色褪的干干净净,拇指一寸寸往上移。

    半盏茶后,手指终于移至咽喉。

    只见他周身气海骤然一拢,指尖用力顶下,喉头一紧,刚才喝下的茶水便尽数喷出,溅洒地上一片,其中赫然星星点点的血色。

    闫清手撑在地上,大口喘息不止,视线模糊混乱。

    半晌后方平息下来,眼前渐渐清明。

    他抹掉额头冷汗,压着膝盖起身,靠在灶台上,从衣襟中摸出一个布包,将布包放在台上卷开,里面是一排整齐插着的银针。

    他抽出一支,在水壶中搅了下,银针锃亮如新,看来水壶中无毒。

    又在钟姚的杯中试了下,银针瞬息间便暗淡黑透。

    闫清冷冷的盯着银针,眼中飒然刮起冰刀血雨,周身阴厉气息裹挟不住的爆开。

    他将变黑的银针插回去,又换了一根,重新在自己杯中倒满茶,将银针探进去,不出意外的也变了颜色,只是颜色比前面那支浅了许多,想来应该是最毒的那一口已被他喝掉的缘故。

    他又将袁嫂子和沈氏母女的茶杯拿出来一一试过,均无毒。

    看来是冲着他和钟姚来的,这毒便是抹在他二人的杯子中。

    店里人多杂乱,钟姚很早便提出每个人都准备一个自己专用的杯子,避免与客人混用。

    这个下毒之人与他和钟姚有过节,并且熟知他和钟姚的杯子放在何处,几乎不用想便能猜到是谁。

    “找死。”闫清阴沉低语。

    他又想起什么,敛了神色,将周身戾气散去,整理了下衣服发丝,开厨房门去到后院墙边查看。

    只见爬墙的人确实不熟练,墙上脚印杂乱,墙面的白腻灰被蹬掉了好几块。

    闫清顺着墙角下最明显的两个白色脚印所指方向看过去,这人是先进了厨房的。

    他又回到厨房,在地上细细探查一番,果然在缝隙处见到些许白腻灰,而这些白腻灰的位置都在另一个大灶附近。

    他起身看去,大灶上是一口文火温着的大锅,这是熬豆腐脑卤汁的锅。

    开锅盖,锅中卤水看起来并无异状,他想了想,拿起旁边的大勺准备舀一勺,结果手中的勺子却先引起他的注意。

    只见靠近勺头的勺把上有微量容易被人忽视的白色粉末,看起来像是用勺子搅拌时没融化掉沾上的。

    闫清用指腹沾下,然后捻开细细辨别,眉毛逐渐拢起,随后又舀了一勺卤汁凑近闻了闻,眸色渐沉。

    他放下勺子站在锅前抱胸凝思。

    片刻后,他转身去门边壁柜的最下层找出一个油纸包,将纸包上的麻绳崩断,然后从旁边撕开一个破洞,把纸包里面的细砂颗粒倒了许多在卤汁大锅里,又撒了些在锅沿和灶台上,也在地上随意撒了点,最后将纸包随手扔在门边。

    随即他挥袖一拂,灶台上的酒壶和杯子被尽数扫在地上。

    “哗啦”一声脆响,瓷器摔的粉碎,还伴随一声惊呼。

    作者有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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