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惊马
之后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几句。
果然赶在半个时辰之内, 掌柜便将账本重新修改完毕恭恭敬敬的捧进来了。
他走到吊椅旁,正要将账本呈给钟姚,顿住, 想了想, 手一转, 直接呈到了慕修宸面前。
慕修宸自然的接过账本,靠着吊椅慢慢翻看起来。
钟姚接账本的手抬到一半儿了, 又讪讪的收回去,抠了抠腮下,觉得有点没面子。
慕修宸眼尾余光看到她的动作,嘴角没压住, 微微勾了一下。
他这次翻完账本不过半盏茶的功夫, 合上账本, 他对钟姚点了点头。
钟姚又和掌柜对了收支的银钱以及他双倍赔偿的钱,确定无误, 此时正好厨娘和女工进来后院备明日的菜, 她便接过掌柜双手捧过的银票放入荷包, 起身准备走。
慕修宸见钟姚这边事了,也跟着起身。
掌柜愣了下, 本以为东家清点完就会叫他滚蛋,但见二人什么话也没往外走,他不知其意, 又只能忐忑的跟上。
他其实现在已经非常后悔了,这家店虽然只是家城门店, 但东家大方, 他的工钱与大酒楼的掌柜差不多, 最主要是这里每日只需要干半天活儿, 算是很轻松了。
东家常常有什么好吃的也会拿来大家分着吃,实际是个挺好的人,其实他是不愿意离开的,自己怎么就仗着东家人好一时鬼迷心窍了呢?
他一路焦灼的跟到门口,见东家已经跨出店门也没对他什么,正鼓起勇气想上前问个究竟,东家却又转身过来看着他。
他立马站定脚步。
钟姚左右看了眼,前堂只有一个女工在远处扫。
她开口:“我自认待你们还算亲厚,工钱也并不比别家给的少,平日谁有点过错我也从未苛责过,我少有时间在这边,所以对铺子里的各位都是很信任的。”
掌柜羞愧的低着头,无话可。
片刻后。
“下不为例。”钟姚。
掌柜诧异抬头。
“往后这边铺子还需要你继续多费心了。”钟姚又。
掌柜愣怔住,好半天才反应过来,顿时又惊又喜,连连点头:“东家放心!我以后一定会尽心尽力,好好理这间店的,不会再出现这种问题了。”
钟姚点点头,和他道了别,与慕修宸走了出去。
走过外面摊子,她停了下脚。
此时已差不多夕食时间,今天慕修宸帮了她这么大个忙,理应是要请客道个谢的。
她思索了下城里有哪些口碑不错的酒楼食坊,准备找一家请客。
她没算带人去锦姚食坊,一来自己家卖的是食,本就不适合用来宴客,二来在自己的店里请客答谢总觉得太过敷衍。
她转头算问问慕修宸喜欢吃什么,正要开口,一阵惊呼声突然断她,跟着便听到由远至近纷乱的马蹄声。
钟姚立马循声看去,随即陡然睁大了眼睛。
只见大街上不知是谁的马突然受了惊,正横冲直撞的往这边疾驰而来!那马膘肥体壮,一路将街边摊的许多桌椅撞踩的七零八落,人们仓惶的往边上避让开,惊马在宽敞的街上更加狂奔无阻!
此时城门这边人少,本应是有惊无险,可对面摊上不知谁家一个三四岁的男孩儿竟突然跑了出来,他跑到路中间,举着手中的风车开心的对着惊马欢笑!
四周顿时一阵惊叫声!
惊马速度很快,眨眼间便已到孩儿面前!
慕修宸从铺子出来便有点心神恍惚,心中还是介怀钟姚有心上人这件事。
他站在钟姚后一步的位置,摊子的围帘遮住了他的视线,他只能听见突然爆起的喧哗。
等他反应过来上前两步看清楚街上的情形时,还未来得及做反应,面前的身影已经突然冲了出去。
“钟姚!”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他匆忙伸手,只碰触到钟姚的一角袖边,在指尖稍纵即逝!
钟姚几步上前,纵身一跃!碰到孩儿的一刹间便紧紧将之搂在怀里,随即顺着惯性躬身,手掌在地上撑了一下又转手护住孩儿的头在地上迅速滚开。
所有人的心脏都提到嗓子眼儿,屏住呼吸瞪大了眼看着一大人抱着一孩儿从马蹄下滚过去!
钟姚在马蹄下,分明的看着了蹄铁的马蹄高高扬起,从她眼前快速划过,随即重重的踏在她耳边方寸间的位置!
声音沉重闷响!
跟着便是一阵天旋地转,她在粗糙的砾石路上滚出很远,直到后背“嘭”的一声重重撞上街边摊的顶棚柱才止住!
整个顶棚被撞得剧烈晃荡。
这一切都发生的太快,直到结束所有人都还愣愣站在原地没反应过来。
钟姚头晕目眩,全身都疼,她躺着闭眼缓了缓立马去看怀中的孩儿。
孩儿睁着大大的眼珠愣愣的看着她,钟姚看了看,毫发无伤,松了口气。
孩儿不知道自己刚才经历了什么,只看了看自己空空如也的手,又看了看远处被踩踏的支离破碎的风车,嘴巴一扁,从钟姚怀里挣脱出来便哇哇大哭起来。
钟姚仰头往城门方向看去,见惊马已经冲出城门消失不见了,即便城门有许多戍守的士兵也没拦住它。
她这时才感到后怕,回想起刚才的情形,画面突然和前世的记忆相重叠。
前世,她也是为了救一个孩儿滚入了大卡车的轮子下,她到现在都还清楚的记得她最后听到自己骨骼碾碎的声音,那声音诡异而惨烈。
她顿时觉得全身发软,背脊有点凉,这时候额头才瞬间冒出冷汗。
就在刚才,她差点又一次听见那种声音……
脚步声停在面前,有人双手从她腋下穿过,将她整个人提了起来,随即被人抱在了怀里。
那人湖水蓝的衣襟上漂亮的银丝缂绣紧贴在她眼前。
是慕修宸啊……
钟姚虽然知道他是好心扶自己起来,但莫名觉得这个姿势好像哪里不对。
她轻轻从慕修宸怀里挣脱出来,退了一步。
“谢谢啊。”
“你……”慕修宸深深的看着她,嘴唇翕动数次,最后只在她身上看了圈,沉声问:“没事吧?”
钟姚其实刚才躺那么一会儿身上的疼痛已经缓解了,毕竟她练跆拳道的,身子本就不像其他女子那般娇弱。
她低头将左脚右脚分别扭了下,抬头笑道:“没事,放心,我皮糙肉厚。”
慕修宸却慢慢蹙了眉。
“安安!安安你没事吧?你吓死娘了!”男孩儿的娘亲这时候才姗姗来迟,她跑过来蹲下将儿子看了遍,见儿子安然无恙,又立马转身对着钟姚便跪下磕头:“恩人啊!女菩萨,谢谢你救了我儿子!谢谢!”
钟姚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连忙便要上去扶她。
慕修宸站在原地看着钟姚的背影,缓缓将咽喉里那口腥甜的气息咽下去。
直到现在,他的双腿还在颤抖。
他刚刚站在路边,眼睁睁的看着钟姚从马蹄下面滚过,那一瞬间像被暂定,又被缓缓无限拉长,他无比清晰的看着马蹄擦着钟姚的脖子踩下!
当时他脑中骤然一声震天嗡鸣,如雪窟崩塌,炸的他眼前白光一片,四周声音都远去,只剩下通体生寒。
直到看到钟姚躺在对面抬手放开那孩子,又仰头去看城门,他的四肢才慢慢恢复知觉。
就差那么一点……
那铁蹄距离她脖子就那么一点距离……
抱钟姚起来后,有那么一瞬间,他差点没压住心中的滔天暴戾!
他想狠狠骂钟姚一顿!
想将那匹马碎尸万段!
想杀了那马的主人!
更想杀了让马受惊的人!
甚至想掐死那不知死活的孩儿。
可他什么也做不了,他最恨的,是无能的自己。
他明明就在她身边,却没能保护好她,眼睁睁的看着她去犯险。
他刚才,差点,失去她。
这个认知让他呼出的气息寒凉刺骨,胸口抽搐的生疼,全身气血都在逆流。
他按住胸口,垂眸深深的吐息了两下,趁着钟姚背对着他看不见,迅速从袖中摸出瓷瓶,倒出药丸塞进嘴里。
这次,他吃了两颗。
钟姚这边,好不容易把不停磕头的女人止住,女人抬起头来,她却愣了一下。
面前这女人,原来便是当初造谣闫清,差点被自己拉去衙门的那个鱼兜子摊的老板娘。
女人仰着头看着钟姚觉得面熟,多看几眼也认出了她,顿时有点愣怔。
当初钟姚让她当众丢了面子,她便一直愤恨在心,能背后使绊子的时候她都没落下过,后来知道钟姚和那漂亮的丫头离开了对面铺子,她还冷嘲热讽了好长一段时间,甚至暗自诅咒过对方最好死在外面。
谁曾想,今日救了她儿子一命的竟然是钟姚。
她男人今天有事不在,摊子上就她一人收拾所以弄得很慢。刚才她要去后面井边水,见儿子乖巧的坐在桌边玩儿风车,于是便叫隔壁的人帮忙看着点。
谁知她了水回来远远便见这边骚乱,心中顿时有不好的预感,旁边人见到她便匆匆跑来给她讲了事情经过,她顿时惊出一声冷汗。
而此时,她看着钟姚,除了一身冷汗,还有无法言喻的汗颜。
静了片刻,她眼眶微红,没再什么,再次深深的拜下去,由衷的了句:“谢谢。”
钟姚有点尴尬,本想拉她起来,右手却被人突然抓起。
她转头,见慕修宸一手抓着她的手腕,一手缕开她的手指,看着她的掌心,慢慢拧紧了眉。
她顺着看过去,这才发现自己右手掌竟然血肉模糊,或许是还有点惊魂未定,她居然一直没感觉到疼。
她回想了下,应该是刚才在地上撑的那一下正好划在了地上的石块儿上了。
慕修宸什么话也没,直接拉着她便又往袁记铺子大步走回去。
“诶——”钟姚被拉的踉跄跟着,只得匆匆回头对还跪着的女人挥了挥手道别。
一踏进铺子,慕修宸便对里面吼着:“拿医箱来,快点!”
铺子里的人都在厨房忙活,掌柜也去了后院洗笔砚准备收拾完回家,故而都不知道街上发生的事,此时听见声响匆匆赶出来都有点愣怔。
“都愣着干嘛?医箱!柜台下面!快点!”慕修宸不耐烦的又吼了一声。
钟姚怔了下,不由抬头看了慕修宸一眼。
掌柜这才反应过来,急忙跑去柜台后,将下面常备的医箱拿出来送过去。
待走近了看清楚一直被慕修宸抓住的手,一声惊呼:“哎哟,怎么回事?”
钟姚本不是娇气的人,最是受不了这种被人围在中心的感觉,见店里人统统围了过来,她无奈的笑着挥手:“没事没事,不心擦伤了下,都忙自己的去,别在这儿围着。”
女工们闻言又只有面带关切一步三回头的回了厨房,只剩掌柜留下来帮忙。
慕修宸动作很麻利,精准的在医箱里面找到需要的东西便开始低头为钟姚处理伤口。
钟姚默默的看着慕修宸快结的眉毛,眼眸被鸦睫盖住看不清眼神,但是能感觉他此时心情很不好,很想揍个什么人的样子。
但是在看到他手上的动作又是非常轻柔,像是怕弄疼她,他耐心的一点一点清理她手上的血污。
钟姚突然觉得心中暖了一下。
但她还是没忍住问:“慕公子,你怎么知道我们的医箱放在柜台下面的?”
慕修宸手上顿了下,又继续。
他仍低头专注的看着钟姚掌心,沉声开口:“慕修宸。”
“什么?”
慕修宸抬头看了她一眼:“叫我慕修宸,别再叫慕公子。”
“……哦。”
不知为什么,钟姚莫名觉得现在四周气氛有点阴沉,面前这个人冷着脸的样子让她感觉有点危险。
虽然她搞不明白明明是自己受伤,他冒什么火。
过了半晌,慕修宸手上没停,又开口:“大多铺子的医箱都是放在柜台下面的,我想你们也应该是。”
是吗?钟姚偏头想了想,她并不知道别的铺子医箱放哪里,不过想想内城的铺子里,医箱的确也是放在柜台下面的,想来确实如此吧。
慕修宸处理伤口很熟练,好像很有经验的样子,很快便把钟姚的手给包扎好了。
他握着钟姚的手,看着她手上缠的白纱,轻声问:“疼吗?”
其实上药的时候,药粉撒在伤口上有点灼烧的痛感,钟姚脸色有点发白,但她不是习惯示弱的人。
她笑道:“不疼,你动作那么轻,我都没什么感觉。”
慕修宸抬眸看进她的眼睛,看透她故作坚强的样子,慢慢皱眉。
他拇指放在钟姚掌心,轻轻按压一下。
钟姚刹时拧了下眉,微缩了下手,她不解的看着他。
慕修宸轻叹口气,握着钟姚的手曲肘撑着额头。
钟姚顿时有点尴尬,这个姿势着实奇怪。看似慕修宸自己支手撑着头,但是他又抓着钟姚的手,实际贴在他额头上的却是钟姚的指腹,他闭着眼,纤长的睫毛在钟姚拇指上扫过,看起来像是钟姚在抚摸他的额头似的。
这姿势有点形容不出的暧昧,连掌柜都默默的退去了柜台那边。
钟姚有点懵,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她想抽回手,但别人刚给她包扎好伤口,总不好这么翻脸无情吧。
这时慕修宸很声的喃喃了一句:“你这样叫我怎么能放心……”
“什么?”钟姚没听清楚,微倾身过去。
慕修宸坐直身,放开她的手,又恢复含笑的面容。
“没什么。”
这一刻,他有了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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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城北宁王府内。
慕夏依抱着手靠在几案上看着房内另一人过去过来的收拾东西。
“哟,这是在做什么?”游孝悠悠闲闲的溜达进来,看到满屋子纷乱。
慕夏依面无表情道:“离家出走。”
慕修宸正将一套衣服叠好放在四方形方布上,准备一会儿系成包袱,闻言无奈的笑着转身:“什么离家出走,我只是想找个理由搬进锦姚食坊。”
“啧啧,堂堂王爷,追个姑娘还自己送上门,出去谁敢信?”游孝随手拿起慕修宸放在几案上的瓷瓶把玩。
慕修宸倒不觉丢人,又收拾了一套象牙色的衣服,理直气壮道:“近水楼台先得月嘛。”
游孝真是没眼看,低头开瓶塞,片刻后讶然抬头:“你今日一天吃了三颗?”
“嗯。”慕修宸淡然应声。
“你……”游孝想骂人,又考虑到他的身份,忍了下来,沉声:“这药是给你备着,若是有什么突发情况,你身体受不住时用来救命的!不是给你当糖丸吃的!”
慕修宸“噗嗤”笑了一声:“还糖丸呢,我就没吃过比你这药更苦的。”
游孝笑不出来,被他不当回事的态度气到,他苦口婆心的劝道:“这药是用来护你心脉的,用的都是烈性药,是药三分毒,能救你命却也伤你身!我给你过,若非必要不能随便吃!”
“我没随便吃啊。”慕修宸耸耸肩,叹口气,“今日出了些意外,我差点气血逆流,心悸压不住,所以才吃的。”
游孝一噎,他转头与慕夏依对视一眼,站直了身子,想了想,走过去按在慕修宸正在系结的包袱上。
慕修宸偏头看他:“怎么?”
“我不能让你去。”游孝肃然道。
“哦?”慕修宸玩味的缓缓站直身。
“你今日和钟姑娘待了一天便吃了三颗药。”游孝解释,“她对你的影响超出了我的预料,你现在的身体并没有好全,我怕若是再出个什么事,连这个药都来不及救你。在等等好不好?等你完全康复了,你要怎样都行。”
慕修宸歪了下头,悠悠然的:“可我不想再等了,今天是例外,后面我会注意的。”
游孝见他又转身去拿包袱,先一步将包袱提起避开他的手。
慕修宸看过去,眼中笑意慢慢敛了下去。
“若是本王一定要去呢?”
游孝咬牙:“别逼我再扎废你的腿。”
慕修宸看着他,半晌后缓缓勾起个笑容。
但是游孝看的清楚,这笑并未到眼里。
只见慕修宸转身,慢条斯理的走到窗边的躺椅上坐下,抬头,平静的:“钟姚有了心上人了。”
游孝心中一凛,面色复杂的偏头和慕夏依对视一眼,大概明白了为什么之前他还能听他话等一等,现在却不愿意再等了。
慕修宸气定神闲的躺下去,一手枕在脑后,一条腿闲散的搭在另一条腿上。
他悠然开口:“我这一生只生出过两个执念。”
“一个是报仇。”
“已经实现了。”
“如今,也只剩这一个念想了。”
慕夏依和游孝都没话,他们都清楚这个念想是指什么。
慕修宸转头看着窗外明月,像闲聊一般,笑道:“若是得不到……我也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事来。”
慕夏依微微凝眉。
“或许我会独自找个漂亮的地方把自己了结了。”
“也或许……”他突然加深了笑意,声音柔和,眼中沉藏了很久的阴戾终于一点点的溢了出来。
“找个地方屠个城,然后一把大火烧的干干净净,这一定会非常华丽。”
游孝呼吸凝滞,慕夏依也面色僵沉。
他们知道,面前这人不是在笑,他得出,便做得到。平日里看他装人习惯了,竟然忘了,他皮下还掩盖着的另一幅偏执面容。
这才是他揭开纯善面具后的真实面目。
所谓战王,从来就不是什么大义凛然的英雄。
他四处征战,他驱逐蛮夷,不过是因为回鹘乱了他的复仇计划,不过是因为回鹘让他与钟姚分离。
唯有在战场上尽情的厮杀回鹘人,才能宣泄他深藏在骨子里的阴翳与暴戾,甚至于回鹘退兵都无法解恨,一定要赶尽杀绝到回鹘王都,才将那股嗜血的躁动平息下去。
而那些所谓被解救的百姓,不过是运气好,正好没处在他的对立面罢了。
有些人的没错,他残虐嗜杀,他可以做济世英雄,可若哪日惹了他意,他也不介意成为祸世枭杰。
早在十三岁时他便将自己从人间放逐了,心甘情愿的沉入无间地狱。
在钟姚还未出现的那几年,所有人都担心他复完仇便会再无所盼的了结自己,然而,大家更担心的,是怕他要死也不会一个人平平淡淡的死。
他后来重新生出的那些所有人类温暖的情感,不过是有个人在人间拽着他,不让他再跌回地狱。
这个人只有想着那位钟姑娘的时候,才像个有情有感的正常人。
可若那钟姑娘真的放手离开了……
这结局真有点不敢想象。
“不过……”慕修宸赏了会儿月,漫不经心的用眼尾往游孝那边扫过去一眼,真心笑道,“游医师,不管我做什么样子的选择,总归我死了都会有你陪葬,想想还真是让人愉悦呢。”
游孝:“……”
游孝默然两秒,心中悔恨交加,当初就不该贪这子开出的比御医高十倍的薪俸,将自己的人头押上保他出京!
他立马有了决定,翻脸比翻书还快,转眼一副热情洋溢的笑容。
“王爷尽管放心去,的会每日自己过去食坊为您看诊,愿王爷在那边与钟姑娘玩的开心,祝您二位早日共结连理,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王爷,您还要收拾什么东西吗?的这就去帮您收。”
慕夏依:“……”
作者有话:
娘子可从来不是什么好人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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