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钟莹

A+A-

    钟箐气的面色铁青, 却又无从反驳,知道今天自己遇上了硬茬。

    她内心清楚这人的有理有据,平日里她的确是仗着陈子阳的少尹身份在外摆架子, 别人冲着陈少尹和他爹的面子也多少会将她恭维着。

    可她也知道, 这事要真的闹到陈子阳面前去, 她免不了会受到一番数落。

    现场气氛有些僵持。

    钟姚见她隐忍的整个人像鼓起来的河豚,到底还是顾念着她怀有身孕, 害怕她万一真的在店里气炸裂了有个好歹,到时铺子也会惹麻烦。

    她往门前走了两步,挡住钟箐怒瞪过去的目光,笑着对慕修宸:“算了, 不是要吃饭了吗?走吧。”

    慕修宸看回钟姚脸上, 喉结微动了下, 顷刻间又换上了温和的笑容,他歪了下脑袋表示同意, 往后退了一步。

    钟姚也跟着出了雅间, 回身关门前, 她秉承着微笑服务的态度,对钟箐和颜悦色道:“我便先失陪不扰二位用餐了, 相识一场,一会儿结账的时候报我名字,给二位八折优惠。”

    合上门, 与慕修宸一起下了楼。

    可还没走几步,却听见雅间内突然“哗啦”一声巨响, 像是有人将桌上的碗盘统统拂在了地上摔了个粉碎的声音。

    门口的侍者吓了一大跳, 有点无措的看着钟姚:“东, 东家……”

    钟姚转身, 淡定从容的对侍者交待:“一会儿结账时,将所有破损的物件儿都让她们照价赔偿,另外再加八两银子的清理费。”

    顿了顿,又:“对了,赔偿费和清理费不给算折。”

    慕修宸:“……”

    啧,财迷。

    侍者没她那么从容,多少还是有些顾虑:“东家,这,这里面可是少尹夫人……”

    “嗯,我知道。”钟姚又往回几步走上阶梯,站在雅间门口稍微提了点音量,“所以如果夫人没带那么多银子,那便将账单送去衙门请陈少尹结账便是。”

    随即听见雅间内连桌子也被推倒的声音。

    钟姚恶趣味的觉得爽快,心情愉悦的下了楼。

    慕修宸走在她身边,偏头垂目看着她卷翘睫毛下扬起的眼尾,还有浅哼曲儿的嘴角,宠溺的笑着摇了摇头。

    这女人,还是老样子,一点不会让自己吃亏。

    待到一楼,发现饭菜还未摆好,钟姚准备去厨房帮忙,却被慕修宸抓起了手腕。

    “嗯?怎么了?”

    “你今天该换药了。”慕修宸轻挑起纱布一角,往掌心看了看,“趁着还没吃饭,我先帮你把药换了吧。不然吃了饭我又得出去一趟,没时间了。”

    钟姚活动了下手指:“我感觉已经好了,不用换了吧?直接把纱布拆了就行。”

    “老实点。”慕修宸轻弹了下她额头,“还得再上一次药才行。”

    直到钟姚被拉到窗边的桌前坐下,慕修宸去了柜台后拿医箱,钟姚才后知后觉的摸了下额头,感觉慕修宸刚才的动作似乎有点……亲密?

    片刻后,慕修宸拿了医箱回来再对面坐下,拉过钟姚的手心解开纱布,见之前许多细的伤口都已经痊愈,只剩一道最深的还有浅浅的痂痕。

    钟姚这段时间被纱布包着手行动不便早就受不了了,如今纱布一拆她便抽出手甩了两下,又伸到慕修宸眼前活动了下手指,抓握了一下:“你看,活动自如有没有?我就已经好了不用再上药了吧。”

    “别闹。”慕修宸趁机一把抓住她的手,又捋平放回桌上,“还得再上一次药,不然会留疤。”

    钟姚抽了下手没抽出来,慕修宸力气忒大,她郁闷的嘀咕:“有啥关系,又不是脸上……”

    慕修宸从怀中摸出一个掌心大的瓷罐,单手用拇指将塞子撬开,里面是润白剔透的凝露,馥郁的清香味很快四溢开来,一看就是价格不菲的膏药。

    慕修宸用食指腹蘸了凝露,一边低头仔细的抹在疤痕上,一边低声数落:“姑娘家家的,别总冒冒失失的,哪儿留疤都不好。”

    对面钟姚却闷声笑了起来。

    慕修宸奇怪抬眸看了她一眼:“笑什么?”

    “这话闫清也对我过好多次。”钟姚边笑边,“你们兄妹两怎么回事?都一样年纪轻轻却老气横秋的。”

    慕修宸手上顿了下,想到自己以前的确经常这么数落钟姚,其实算起来,自己比钟姚还一岁呢。

    无奈的笑着摇摇头:“这次只给你包一层纱布,能遮住药膏便成,不会影响你拿东西,行了吧?”

    有点可惜,不能再帮她夹菜了。

    “好。”

    袁嫂子和沈莲端着菜出来,放在桌上后沈莲往窗边看了好几眼,转头问:“袁姨,你觉没觉得钟姚姐和慕公子……”

    “别多言。”袁嫂子也看过去一眼,“当做不知道,顺其自然吧。”

    此时钟箐和钟莹从雅间出来,站在二楼扶栏后也正见一楼窗前有有笑的两人。

    整个大堂人来人往,钟姚对面那个心捧着她手的男人却无疑是最亮眼的一个。

    钟箐眼中沉晦郁结,冷冷言道:“你钟姚到底有什么好手段?总能勾的个个好男人对她魂牵梦绕?这个男人是这样,子阳也这样。”

    “姐,你别胡思乱想。”旁边的钟莹立马柔声宽慰,“姐夫心里只有你,你看你现在又有身孕了,很快你们的孩子就要出生了,他平日对你也是细心体贴的,怎么会想着别人?”

    钟箐没有接话,仍木然的看着楼下两人,眼中慢慢浮现悲凉的神色,半晌后,她淡淡的:“你知道吗?子阳的奶奶在去世前曾给了他一支双凤点翠簪,那是奶奶亲手做的点翠,是要他将来赠予心爱的女子。”

    她黯然的哂笑一声:“我与他成亲三年了,他至今从未对我提过这个簪子。”

    “那你如何得知这个簪子的存在的?”钟莹问。

    “去年除夕家宴,女眷们一起聊天时她娘提起了这事,哈,你知道吗?娘还问我,为何从未见我带这个簪子,可是不喜欢?我能怎么呢?”

    钟莹无声。

    “我只能推脱,因为太贵重,所以珍藏了起来,不敢随意带出来招摇。”她苦笑了两声,“可笑的是,我在那时才知道有这么个东西存在,我的相公,从未对我提过。”

    “可能……”钟莹努力的找话安慰,“姐夫只是不心忘了。”

    钟箐轻轻哼笑一声:“其实那簪子我见到过,就在他书房里案桌下的抽屉里,用一个精美的漆盒装着,放在他日日都会开看到的地方。”

    她垂目看着远处那个背影,眼神又慢慢冰冷。

    “你,他留着是想送给谁呢?”

    钟莹动了动嘴,最终没发出声,不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钟箐也没等她回答,转身下了楼。

    她穿过大堂,昂着头目不斜视的从钟姚旁边走出了门,倒是钟莹拐去了柜台那边结账。

    结完账她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先走到钟姚的面前。

    钟姚有点茫然的抬头看她,慕修宸正好此时也给她上完药包扎好,将医箱收拾了起身去了后厨洗手。

    钟莹客客气气的:“今天……真是扰了,抱歉,姐姐怀孕心情总是起起伏伏的,你别和她计较。”

    钟姚莫名觉得自己可能有点贱贱的,实在不太习惯钟莹如此好言好语的和她话,毕竟在原身从到大的记忆中,钟莹一直都是高傲刻薄的。

    “另外,刚才碎的东西已经全部赔偿了,就是需要麻烦你们清理下。”钟莹对着钟姚微微躬身赔礼,“实在是给你添麻烦了。”

    钟姚起身避过,言道:“没事,我不会和她计较。”

    钟莹点点头:“那,我先告辞了。”

    伸手不笑脸人,对方客气有礼,钟姚也只得客气的顺势将人送到门口。

    外面已经飘起了雨,只有一架带着钟家家徽的马车候着,没见陈家的,看来钟箐没等钟莹已经先行离开了。

    马车旁有一男子撑着伞候着,见钟莹出去,立马快步上前,将手中的披风抖开为钟莹披上,钟莹接过伞拿着,男人又低头仔细的为她系好披风的系带,然后又把伞拿回去。

    钟姚见二人相依偎的往马车走去,钟莹转头笑着对男人了什么,男人认真听她,然后温柔点头。两人走到马车旁,男人先仔细将钟莹扶上马车,然后自己才跟着上去。

    钟姚莫名觉得这男人似乎有点眼熟,但又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袁嫂子过来叫钟姚吃饭,见她站在门口对着跑远的马车发愣,问道:“看什么呢?”

    “没什么。”钟姚回神,“只是在想,钟莹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

    “钟莹?”袁嫂子往远处的马车看了一眼,“是那位钟家三姐吗?她以前不是这样?”

    “她以前……性子挺尖锐的,少有这种和和气气的时候,不知她这两年经历了什么,居然感觉整个人都变了。”

    袁嫂子沉吟片刻,若有所思:“或许,我可能知道原因。”

    钟姚挑眉看过去。

    袁嫂子抱胸撑着下巴回想了下:“当初知道你逃婚后,我就有一直暗中留意钟家的动向。”

    “大概是你离开后的第三天,那个大官便撤了对你的全城搜查……”

    钟姚:“为什么?”

    那姓禄的节度使可不像是这么好发的人。

    “我当时也不知为什么,不过后来大概的推算出了原因。”袁嫂子道,“因为后来钟家三姐代替你又嫁过去了。”

    钟姚愕然:“什么?你是,我逃婚后,他们又把钟莹嫁给了那个傻子?”

    袁嫂子点头:“当然没有在大肆操办婚礼,应该是暗自送过去的,总之之后对外便的是,一开始嫁进那大官家里的就是钟家三姐。我如果不是知道你因此逃婚,也不会知道这其中曲折。”

    钟姚哑然无声,她一直以为那事在她逃婚之后便已经结束了,就算那节度使心中不忿想要迁怒,也顶多是让钟家的生意受点损,却没想到钟老头竟然对这门婚事如此执着,她逃了,竟然不惜把侧夫人疼爱的钟莹嫁过去也要攀上这个亲家。

    “后来那大官不是被宁王杀了吗?剩下了一大堆家眷,谁知,就在他死的当天夜里,也不知是不是那些家眷没了靠山求生无望,竟一把火将整个大官的府邸给烧了。”

    她叹息一声:“也不知那钟家三姐是不幸还是幸运,那府邸里面将近一百多人,最后只有她和几个家丁逃出来了,大火烧了两天两夜,其余的所有家眷,包括那个傻子都被烧的干干净净。”

    “后来她又回了钟家,可一个嫁过傻子的女人,就连鳏夫都不愿意要,对了,听她还为那傻子怀过孩子,后来不知怎么的又没了。”

    “这事儿大半年后,又听这三姐嫁给了钟府里的一个护院。哎,虽只是个护院,但好歹清清白白,年轻力壮,也没成过婚没孕过子,配这时候的钟三姐,倒也不亏了。”

    钟姚这才想起为何会觉得刚才那男人眼熟,这是曾经守在正门的护院,每日进进出出都能看到他。

    她望着外面淅淅沥沥的街道,马车已经早行不见,只有一朵朵油纸伞绽开在烟雨空濛中。

    钟姚此刻的心情有点复杂,虽明知此事与自己无关,却又生出一种不清楚的感觉,仿佛钟莹所遭受的不幸,都与自己多少有点关系。

    其实严格起来,她并没多讨厌钟莹,因为钟莹虽刻薄,虽然清傲,却并不只是针对她一人,除了长辈,她对所有人都如此,这是性子使然。

    在原身的记忆中,钟莹并未主动欺辱过她,大多时候都是钟箐欺负她时总拉着钟莹一起,钟莹往往只是在一旁冷眼旁观。

    她不知钟莹当初在禄府曾遭遇过什么,但想来应该不会是太美好的回忆,因为她自己曾拼尽全力的逃过,所以能体会深陷其中的绝望。

    如钟莹那么高傲的一人,却被逼着嫁给一个傻子,这足以磨平她所有的棱角。

    袁嫂子见她神色黯然,严肃道:“你在想什么?你该不会是觉得愧疚觉得是你逃婚害了她吧?别傻了,你被迫外在漂泊四年无家可归,你也是受害者。”

    钟姚敛了心神,摇头:“不会,我无愧于钟家任何人。”

    她虽对钟莹的遭遇有种不明的感觉,但这还不足以让她觉得愧疚,她和钟莹都是受害者,而加害者,是钟家。

    她进门前又往远处看了一眼,喟叹道:“只是觉得……造化弄人。”

    希望钟莹将来能安好。

    作者有话:

    以前是钟姚宠娘子,

    现在终于轮到公举好好宠宠钟姚了。

    -----------------------

    宁·公举·王:每天吃饭给媳妇儿夹菜真快乐,可我瘾还没过够,她手咋就好了呢?要不我再给她拧断了再包扎两个月试试?

    钟姚:看着我手上的擀面杖,给你一个重新组织语言的机会。

    公举:媳妇儿你手已经完全好了,吃饭揍我都木有问题,放心~

    ------------------

    感谢在2021-09-10 17:42:11~2021-09-11 20:30: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天使:酷盖是奶盖、安安与寒寒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