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掉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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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钟姚这一觉睡的特别酣甜。

    再醒来时, 是被重重的敲门声吵醒的。

    半梦半醒间,觉得这敲门声似乎有点遥远,不像是在敲自己的房门。

    既然不是敲自己的门, 那就不管了, 被子里太舒服, 她决定再睡会儿。

    她又往温暖的地方钻了钻。

    直到缇古娜响亮的嗓门响起来——

    “钟姚,太阳晒屁股了, 你怎么还不起床?”

    “昨天不是好今天带我们去吃百花宴吗?快起床,快起床——”

    钟姚:“……”

    她不情不愿的睁了眼,入眼却不是熟悉的场景。

    而是……一截白皙的脖颈和一颗饱满的喉结?

    她怔住。

    上下看了看。

    这才发现自己正蜷在慕修宸的怀里,脖子下还枕着他的手臂。

    而慕修宸的手也搂着自己。

    这是一个严丝合缝的姿势……

    “我艹……”她用气音吐出这么一句。

    她这才回想起来, 昨天她照顾慕修宸, 结果靠着太舒服,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

    所以她这是……趁别人病的人事不知时,又占人便宜了?

    她对这个认知有点麻木, 她惊奇的发现, 她竟已经自暴自弃的接受了总无法对慕修宸控制住兽性的奇怪设定。

    以前还只是在梦里意淫下, 现在可出息了,一次又一次的在现实中占人便宜。

    这要两人性别互换一下, 她怕是都被人压着拜堂成亲,将人娶进门负责了。

    正胡思乱想间,缇古娜的声音又响起。

    “钟姚你是猪吗?你倒是哼一声啊, 都过辰时了,你还要睡到什么时候啊?”

    “再不起床我可进来了啊!”

    慕修宸似被吵到, 眉毛微皱了下。

    钟姚立马伸手捂住他的耳朵。

    等缇古娜消停下来, 钟姚立马轻手轻脚的翻身起来, 快速穿上鞋。

    走了两步又想起什么, 退回来用手捂了下慕修宸的额头,确定烧已经完全退了,这才快步过去推开门。

    “闭嘴,吵什么吵,还有人睡着呢。”

    她压着声音对门外了一句,然后走出去将门轻轻带上。

    床上,慕修宸缓缓睁开眼。

    他盯着房门看了会儿,躺平身,抬起被钟姚枕了一晚上的手臂,慢慢握了下拳头,感受到已恢复了许多的力气。

    他笑了起来。

    “可真是睡了个好觉啊。”

    门外。

    钟姚顶着一双惺忪的睡眼,着哈欠慢慢往房间走。

    缇古娜站在钟姚房门口,正举着手要敲,此时整个人都石化了。

    赫尔斯抱着手靠在门边,蹙眉看着钟姚。

    缇古娜看看面前的门,又看了看刚才钟姚走出来的那道门。

    纠结的问:“那个……钟姚,我好像记得,那个房间是慕公子的吧?”

    钟姚抓了抓炸开的头发,随口“嗯”了一声。

    “那你昨夜……都睡在慕公子房里?”

    钟姚从她面前走过,又“嗯”了一声。

    她推开房门走进去,这才随意的解释:“他昨天被你哥伤了,后来又开始发烧,我便在他房里照顾他了。”

    赫尔斯眉毛拧的更深。

    缇古娜看了他一眼,跟着走进屋,斟酌了下,心:“你们大雍不是讲究男女有别吗……你们这,孤男寡女的共处一室会不会不太好?”

    钟姚走到面盆架前,将毛巾放进面盆中,闻言抬头想了想,又不甚在意的低头:“无所谓,别人爱怎么想怎么想。”

    她拧了一把冷毛巾盖在脸上。

    赫尔斯靠在门边,突然开口:“钟姚,你喜欢他吗?”

    钟姚盖着脸没话。

    好一会儿之后,她才擦了擦脸,将毛巾拿下,眼中已经没有困倦之色了。

    她目色清明的看着赫尔斯。

    :“对,我喜欢他。”

    赫尔斯一窒,他收起闲散的姿态,站直了身。

    他凝视着钟姚,沉声:“你们才相处多长时间?你了解他吗?你确定看到的是真实的他吗你就……”

    “他向我求亲了。”钟姚突然。

    赫尔斯声音顿住。

    缇古娜心问:“那你……答应没?”

    “还没有,我在考虑中。”钟姚将毛巾清洗了下,又挂回面盆架上,“但是我觉得,我会答应的。”

    缇古娜惊讶的捂着嘴。

    赫尔斯失声道:“为什么?你不是一向不想嫁人吗?为什么才半年你就……难道就因为他向你求了亲你就会答应?如果这样的话,我也可以啊,我们认识了四年,我也愿意……”

    “当然是因为,”钟姚断他的话,露出一个愉悦的笑容,“我喜欢他啊。”

    赫尔斯的话哽住,再没出来。

    房内一下安静下来。

    赫尔斯眉目低垂,没了平日那股飞扬的神色,他又轻轻靠回门框上。

    缇古娜看看钟姚,又看看赫尔斯,突然觉得自己哥哥有点可怜。

    三人相互沉默了好一会儿。

    最后钟姚轻声问:“那……百花宴,还去吗?”

    缇古娜顿了顿,走到赫尔斯面前,仰着头声问:“哥,还去吗?”

    赫尔斯低头看着妹妹心翼翼的掩藏着眼中的期盼,他闭了闭眼。

    片刻后再睁开,又恢复了往日吊儿郎当的笑容。

    他摸了摸缇古娜的头顶:“去啊,你都念叨这么久了,不去你又得失眠。”

    “嗯嗯。”缇古娜立马点头,试着安慰道,“我们让钟姚请客,去狠狠的吃她一顿,就当去散散心了。”

    赫尔斯看了钟姚一眼,回头笑道:“对,这家伙最抠门了,这次一定要她请客。”

    气氛又活络起来。

    钟姚也笑了:“请请请,今天谁不吃到扶墙,谁就不准走。”

    “好了,想要去吃百花宴就麻烦你们楼下等我,顺便帮我把门带上,我要换衣服整自己了。”

    钟姚洗漱完,梳了头又换了衣服再开门出来时,慕修宸正靠在门边等她。

    钟姚顿了下,下意识便先去细细观察他的状态。

    也不知他什么时候醒的,此时已经穿戴整齐,又恢复了往日一派春风儒雅的模样,看着精神也还不错,就是脸色依旧有点苍白。

    脸上的伤口已经结了疤,不得不他那凝露果然是好东西,这么一晚上的时间,疤痕的颜色已经淡了一些。

    “好些了吗?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钟姚问。

    慕修宸弯眸笑道:“有你那么细致的照顾我,自然是没事了。”

    钟姚又忍不住抬眼看了看他,见他神色自然,显然是不知道他昨晚被自己抱着睡了一晚上。

    想到此处钟姚感觉脖子下又有点发热,她清了清嗓子,又问:“脸上的伤每天要抹三次药,你抹了吗?”

    “还没,我自己看不到。”慕修宸从袖中将凝露瓷罐摸出来摊在掌心。

    “……”你那又不是没镜子。

    钟姚懒得拆穿他拙劣的借口,拿过瓷罐,开塞子,用食指蘸了点。

    慕修宸自然而然的弯下腰,乖乖将脸凑过去。

    钟姚给他抹药时,垂眸看了眼他腰间的佩玉。

    问道:“要出门吗?若是你生意没什么必要的事,我觉得你还是再休息一天比较好。”

    钟姚大抵已知道他的习惯,平时若不出门时,他穿戴都比较随性,基本不会带配饰,头发也只会用一根檀木簪随意半挽,只有出门时才会束发带冠配玉。

    慕修宸是准备回趟王府找游孝的,话到嘴边又想起,今早半梦半醒中,似乎听到那叫缇古娜的嚷了什么“百花宴”。

    又看钟姚一身明显要出门的扮,话便转了个弯:“倒也的确没什么大事,可去可不去的。你呢?今天什么安排?”

    钟姚含笑道:“前两日缇古娜听客人到城北郊外有家百花宴,就一直念叨着要去,今日正好便带他们去尝尝。”

    她抹完了药,将瓷罐盖上正要递回给慕修宸,顿了下,又想着药放这人身上估计也不会记得抹,他好像并不太在意脸上的伤。

    也是,这人对自己的长相似乎向来没什么自知之明。

    总归最后多半也都是自己来记着帮他抹,索性手腕一收,又自然的将瓷罐放进腰间的荷包中。

    慕修宸看在眼里,只会心的笑了笑。

    又问道:“那可以带上我一起去吗?”

    钟姚有些迟疑:“可是赫尔斯也要一起去,你……”

    “昨日不是好事情过了就过了吗?”慕修宸笑的非常大度,“我与赫兄只是有些误会,他是你的朋友,我会和他好关系的。”

    “那,好吧。”钟姚想,他病刚好,出去走走呼吸一下新鲜空气也是好的。

    然而在赫尔斯看到慕修宸与钟姚一起上了马车时,表情就像吃了一颗苍蝇般难看。

    慕修宸却是非常友善的先行了个礼。

    他笑眯眯的:“赫兄,昨日有些误会,全当是在下不对,你气度非凡,还望多海涵。”

    赫尔斯沉着脸仔仔细细的量他,这人现在周身气息都是一副人畜无害,温润谦和的感觉,简直和昨日那个满眼杀意,面色阴鸷的疯子判若两人。

    若不是这人脸上那道伤,他都快怀疑昨日所见那人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了。

    见钟姚和缇古娜都转头盯着自己,他也只能抱拳挤着笑容道:“慕公子严重了。”

    钟姚见二人言和,便松口气。

    马车悠悠往北城门行去。

    一路上缇古娜都趴在窗口,看到什么都新奇,不停的问东问西。

    钟姚也趴在窗边陪她一起闹腾。

    赫尔斯时不时的冷眼审视慕修宸,但在钟姚她们转头时又立马换上笑脸。

    慕修宸则全程闲散的靠着闭目养神。

    大概半个时程左右,马车便到了吃百花宴的地方。

    这是城北出来几里路外,一座临河而建的庄子,名为素沁园。

    东家是个有闲趣的,在庄子周围种了一大片仙葩美卉,多是平时不多见的品种,据皆可实用,这里的特色也便是将这些漂亮的花叶做成美味的食物。

    钟姚其实也是第一次听,对此也挺期待。

    现在正是春时,百花争艳,河对岸漫山遍野的雪梨花开的正盛。

    马车行过,远远便见那座被姹紫嫣红包围其中的庄院。

    沧莱国位于海岛之上,岛上植被虽葱郁,但花卉品种却不多。

    缇古娜没见过这种景色,一路上都很是兴奋。

    待马车进了庄子刚停下,她便是一头扎进了花园中。

    可能因为今日并非休沐日,天气也不算太晴朗的原因,庄子里没多少游人,倒也乐得清幽。

    这里的规矩,客人可以自己去花园里面看想吃什么花便点什么。

    二拿着纸笔跟在缇古娜后面,缇古娜走过一圈,左点右点什么都新奇什么都想吃,钟姚只看着,没发表意见,只是想着慕修宸生了病,在缇古娜终于点好菜后又加了一道河鱼汤。

    结果等菜全部上来后,摆了满满一大桌。

    别他们四个人,就是再来四个人也估计吃不完。

    钟姚看着这一桌菜,默默在心中肉疼了下,终究还是破费了……

    这百花宴钟姚没吃多少,心中略有些失望,不若想象中味道那么惊艳。

    可能是因为自己一向口味比较重的原因,这百花宴对她而言太过于清淡了。

    不过缇古娜和赫尔斯倒是吃的挺开心。

    她又看了看慕修宸。

    慕修宸似乎也没动几筷子,只一直捧着鱼汤喝,还是那副吃任何东西都是一副神仙喝仙露的模样,看不出来喜不喜欢。

    待一顿饭吃完。

    钟姚看了眼桌上,暗暗咋舌。

    也不知这百花宴是真的合缇古娜味口还是因为她觉得新奇,这一大桌菜,她和赫尔斯竟吃下了一半儿。

    赫尔斯是正常饭量,本来平日也是吃这么多,可缇古娜却是吃的比平时两倍还多。

    饭后几人又移步到河岸边的水榭上喝茶消食。

    钟姚见缇古娜摊在椅子上,真怕她给撑坏了身子,便提议道:“你以前不是总念叨着想喝梨花酒吗?这满山的雪梨花,不如我们摘些回去,让三叔给你酿梨花酒喝?”

    “好呀好呀!”缇古娜欣喜的坐起身子。

    沧莱国不产梨树,偶有一颗便是稀珍,钟姚曾经跑商时带了两坛回去,缇古娜便一直对梨花酒念念不忘。

    两人找二借了两个竹背篓,欢欢喜喜的穿过石桥去了对岸摘梨花。

    慕修宸伤还未愈,没什么体力,婉拒了钟姚的邀请。

    赫尔斯有话要问慕修宸,便也留在了水榭。

    等钟姚二人走后,慕修宸和赫尔斯便相顾无言。

    赫尔斯从钟姚她们离开后便敛了笑容,冷冷的盯着慕修宸。

    慕修宸却是一派闲适自若,悠悠然的倒水泡茶。

    他动作慢条斯理,将茶泡的细致。

    好半晌之后,待茶泡好,他给赫尔斯倒了一杯,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然后先端起来品了品,笑道:“没想到这庄子的茶还不错,赫兄尝尝看。”

    赫尔斯没有动作,仍一言不发的看着他。

    慕修宸并不在意,端着茶转头悠闲欣赏对岸的雪梨花,想看看钟姚在哪儿,可那二人走进了林中深处,寻不到踪影。

    河水缓缓流淌,赫尔斯面前的茶水逐渐没了温度。

    终于,他沉着声开口:“昨日慕公子可真是让我涨了见识。”

    慕修宸坦然一笑,很谦虚道:“赫兄过奖了。”

    赫尔斯:“……”

    你当我真的在夸你?

    “你到底是谁?”赫尔斯冷声问。

    慕修宸回过头,感觉有些好笑,这是最近第二次有人问他这个问题。

    “不过是沛城中一个不起眼的商人罢了。”

    赫尔斯冷笑一声,似笑非笑道:“阁下的身手和行事风格可不像是个普通的商人,就算你是个杀手,我都不会怀疑。”

    慕修宸没忍住笑了起来,见他的茶冷了,伸手帮他倒掉,又重新斟满一杯。

    “没想到赫兄如此幽默。”

    赫尔斯依旧没喝他倒的茶,盯着他的眼睛,缓缓道:“就我所知,大雍官窑制出的瓷器,向来只供应给皇宫和五品以上官署,就算偶有传到民间的,也大多是御赐之物。”

    “如此物件,却让阁下扔就扔了,这等手笔可不像是一个商人会有的。”

    慕修宸低着眸,莹白指尖在茶杯沿上点了两下,淡笑道:“奉劝赫兄一句,许多事,还是不要有那么重的好奇心为好。”

    赫尔斯听出他话中的警告意味,但仍坚持质问:“钟姚那么信任你,你为什么要骗她?你的目的又是什么?”

    慕修宸抬眼,终于对上他的视线,眼中笑意淡了许多。

    他凝声道:“我与钟姚之间的事与你无关,你最好离她远点,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赫尔斯闻言拍案而起,厉声道:“你以为我真的怕你?昨天只是毫无防备罢了,不管你到底什么身份,我警告你,我绝对不会允许你伤害……”

    “啊——救命啊,有人落水了!”

    一道惊叫声断赫尔斯。

    两人循声看去。

    只见河中有一人正在挣扎。

    岸边一女子拿着一根木棍试图让水中的人抓住,但是水中之人明显一点不懂水性,挣扎间却离岸越来越远。

    这条河虽不湍急,却很幽深,水下许多旋涡暗潮埋伏。

    慕修宸眯眼看着。

    赫然发现那落水之人竟然是个女子,并且……穿着一身淡紫色衣服!

    钟姚今日便是穿了一身淡紫色!

    “钟姚!”

    慕修宸倏然起身!

    钟姚不会游泳!

    眼看着水中人被一股暗潮卷了下去,他再顾不上其他,脚下一点,施展轻功在水面几下借力,眨眼间便飞到落水人的位置。

    然后一头扎进水里!

    他在水中奋力寻找,所幸这条河的水还算清澈。他忍着爆发而出的不适往深处游去,终于看到了一抹紫色的衣衫。

    他连忙奋力游过去,将人抓住,然后毫不耽搁的往水面游去。

    待一口气冲出水面时,慕修宸没忍住咳了一声,伴随着同时涌上喉咙的血腥味儿。

    他强咽了下去,顾不上自己,忙转头去看钟姚。

    这一看便愣住了。

    这人不是钟姚。

    他直觉便想放手。

    可那女子死里逃生,正是求生欲强烈的时候,本能的便死死的抓住慕修宸这根救命稻草。

    两人顿时又往下沉。

    慕修宸反应过来,急忙又奋力的往上游。

    那女子不想死,抓慕修宸抓的死紧,慕修宸扒了两三下都没扒下来。

    他明显感觉到自己的体力在急速消失,再耗下去他和这女人都得死在这里,便只能带着这女人咬牙往岸边游。

    赫尔斯已经用轻功飞到对岸等着了,待慕修宸游到岸边,他连忙伸出手:“手给我!”

    慕修宸一把抓住他的手,他便将慕修宸带着那女人给一起提上了岸。

    慕修宸一上岸便使出全部力气将那女人从自己身上扒开,刚推开,他便也没了力气倒下。

    若不是赫尔斯及时将他扶住,他又得摔回河里去。

    那被救的女子这才悠悠回过神来,她的朋友也跑了过来将她扶起,两人不停的对慕修宸道谢。

    慕修宸此时靠在赫尔斯身上,弯腰垂着头喘气,从牙缝中挤出一句:“滚。”

    两女子面面相觑。

    本看到救命的两位恩公都长的如此俊俏,想借着报恩之名认识认识,不定还能成就一段良缘佳话,没曾想恩公竟是如此态度。

    慕修宸看她们还不走,又撑着力气哑声道:“赫尔斯,她们再不滚,帮我杀了她们,有什么事我担着。”

    两姑娘一听,吓的花容失色,哪儿还敢再留下,又道了两声谢便匆忙跑了。

    此时慕修宸再撑不住,跪倒在地,这次赫尔斯没来得及扶住他,便连忙蹲下查看他的情况。

    “你怎么样了?”他着要去探慕修宸的脉搏。

    慕修宸抽手避开了,他动了动嘴唇,却没发出声音。

    他现在已经不出话了。

    其实一上岸时他就知道完了。

    他昨日才动了内力未愈,刚才又用了轻功,还在水中拼尽力游了那么久。此时他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一片模糊,所有声音都像隔着一层水幕,飘飘荡荡的传过来。

    好像听到赫尔斯在什么,却又听不清。

    他感觉自己在不停的咳嗽,也不知道有没有咳血,只觉得每一下都扯的心脏生疼。

    他必须立刻回去王府,不然他会死。

    药……

    他抖着手将药瓶摸出来,但他现在的力气却连瓶塞也无法扯开。

    赫尔斯见他扯了好几下也没成功,正要帮他,他却将瓶塞咬在嘴里用力扯开了。

    但他手抖的太厉害,药瓶没拿稳,落在草地上滚了半圈,药丸滚落一地。

    他连忙低头去找,但他已看不清楚,又只能伸手去摸。

    好不容易摸到一颗,他连忙塞进嘴里咽下。

    待再要去摸时,钟姚她们发现了这边的动静跑了过来。

    “发生什么事了?”

    钟姚连忙跑到慕修宸身边蹲下。

    慕修宸还在咳,他不出话,只迷糊中听见了钟姚的声音,知道她回来了。

    赫尔斯担忧的看了慕修宸一眼,但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告诉钟姚慕修宸有内伤,想了想,便只:“刚有人落水,他错认成了你,下去救了人,有点体力不支了。”

    钟姚一听眼眶便红了:“你傻不傻?昨晚才病了一晚上,现在又下水,你怎么样啦?”

    慕修宸只按着胸口吃力的摇摇头,他在努力的想能找什么理由尽快离开回府。

    钟姚见他垂头咳的不停,忙蹲到他身后轻拍背帮他顺气。

    他的头发湿漉漉的搭在后背,钟姚每拍一下都拍在头发上,她便将他头发全拢起来搭在一边肩上。

    “怎么会咳的这么厉害?”钟姚满脸焦急。

    “赫尔斯,麻烦你快去帮我拿点热水来。”钟姚抬头,“他喝点水应该——”

    她骤然顿住。

    她愣愣的回头,目光凝固的看着慕修宸垂着头露出来的那一截后脖颈。

    看着那一块突起的脊骨正中,一颗殷红的血痣。

    她抖着手指在上面按了按,脸上的血色迅速褪了下去。

    钟姚觉得自己许多时候都很迟钝,可这一刻,她却很恨自己突然而来的敏锐,她倒宁愿自己继续迟钝着。

    许多画面从眼前迅速闪过,许多曾有过一丝疑惑的事也豁然明了。

    怎么可能会有长的一模一样的表兄妹?

    怎么可能有人行为习惯都一模一样?

    怎么可能有人一颦一笑的微表情都相同?

    表哥和表妹至今也没同时出现过。

    每次问道闫清,慕修宸也从来都只给了一个含糊的回答。

    ……

    明明这么多的疑点。

    自己竟被骗的这么彻底。

    她跟着商队走南闯北这么多年,自以为自己见多识广,许多的能人异士都见过。

    可笑她竟没想起来,这世上有一种功夫是可以缩骨改变形体的。

    可是,为什么呢?

    好玩吗?

    ……应该是好玩的吧?

    不好玩,又怎么会四年前逗着自己玩了还不够,四年后又换个身份来继续逗着自己玩呢?

    原来四年前的陪伴是个笑话,四年间的牵挂也是个笑话,而四年后,那些情深意切,也是笑话。

    震惊,迷茫,不可置信……各种情绪杂糅在一起忽然袭来,钟姚就这么保持着姿势呆愣了好一会儿。

    然后她像被那颗血红的痣烫着一般收回手,站起身,踉跄两步走到慕修宸面前。

    她木然地看着慕修宸,尽量的想表现的平静,可是不争气的眼泪却止不住顺着下巴滴落。

    她轻声:

    “闫清,我曾经有没有对你过,你后颈上那颗血痣很漂亮?”

    作者有话:

    公举终于掉了第一层马甲——闫清。

    过两天,他还要掉第二层马甲——宁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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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钟姚——一个被公举吃了许多次豆腐却总是以为是吃了公举豆腐而自责的奇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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