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远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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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48, 149,150章做了大修,剧情和节奏都做了80%的改动, 已看过的可爱可以重新看一遍, 不然剧情连贯不上。)

    陈子阳木然低头看着地上捂着耳朵一直低喃“闭嘴”的钟箐, 骤然明白了钟莹的意思。

    他往后踉跄了一步,陈夫人连忙扶住他:“儿啊, 你别难过,别吓娘……”

    对面的公堂桌后,李府尹看着桌上的惊堂木,很是纠结。

    案子到这儿基本已经很明了了, 剩下的就全是钟家和陈家的一些感情纠纷。

    这些与案子无甚关系的私事, 本不应该拿在公堂上来掰扯。

    照理此时便应该可以结案了。

    但是他往王爷那边看了看, 又往堂下看了看。

    其他人都一副兴致勃勃看八卦的模样。

    那钟姑娘和姓袁的东家因为跪久了,现在已经直接坐在地上盘着腿看热闹了, 钟姑娘屁股下面还有不知道什么时候从王爷椅子上扔过去的坐垫。

    再看王爷, 翘着腿, 喝着茶,看的一派津津有味, 就差再抓两把瓜子花生嗑着了。

    李府尹:“……”

    你们尊重一下公堂阿喂!!

    他给王爷使了好几个眼色,王爷都视而不见。

    王爷不表态,他也只能继续看着下面扯下去。

    堂下的钟莹看了看陈子阳更加苍白的脸色, 又看着地上已经崩溃的钟箐,很满意自己制造出的这个画面。

    她勾着唇, 继续稳稳的:“那年端午, 我爹在归云庄设宴邀请几家生意伙伴, 你们陈家也受邀前来了。”

    “那次, 可是自我重回钟府后,他们第一次带我出席宴会呢,你知道为什么吗?”

    没等回答,她又兀自下去:“因为啊,他们需要我去协助姐姐给你下套啊,对了,你昏迷后真的好重啊,我姐姐一人扶不住你,还是我帮着一起把你扶去她床上的呢。”

    她一字一句,残忍的:“你迟迟不肯同意婚事,我姐和我娘早早都把牛吹出去了,又怎么可能善罢甘休呢?没错,端午那日所谓的宴会,其实就是我们钟家专门为你设的一个局。”

    陈子阳一时觉得似乎胸腔的空气都被抽离了,他想大口呼吸,却又感觉鼻腔咽喉都被死死掐住一般窒息。

    他双唇止不住颤抖,唇上血色褪的干干净净。

    陈子阳闭上眼睛,不忍回想那个混乱的早。

    当他醒来看到身边一.丝.不.挂的钟箐时,那无尽的懊悔和滔天的愧疚至今在灼烧灵魂。

    之后,他几乎没有任何辩驳的便同意了娶钟箐进门,因为自己造的孽,便该自己承担后果。

    也是因着这个,他始终觉得是自己对不起钟箐,他尽量的迁就她满足她来弥补。

    可如今,有人告诉他,这一切,都是钟箐算计他的。

    这段婚姻从一开始,就是个骗局。

    陈夫人扶着摇摇欲坠的陈子阳,早已泣不成声,她红着眼瞪着钟箐,咒骂道:“不知廉耻的毒妇!你把我儿害成这样,连自己的亲骨肉都能下得去手,你还是人吗!你这个畜生!亏我当初还一直向着你,觉得你是个好姑娘,谁知你竟如此蛇蝎心肠!早知如此,还不如当初就让子阳娶钟姚进门!”

    这话完,钟姚还没来得及翻个白眼,慕修宸已经刹然冷了脸色。

    他凛声警告:“陈夫人,注意你的言辞,钟姚是本王的人,不是你陈家有资格肖想的。”

    这句“本王的人”成功的让所有吃瓜群众的目光齐刷刷落到钟姚身上。

    钟姚僵硬坐着,默默将那个没来得及翻的白眼在心中翻了出来。

    原来里写的都是真的,霸道总裁果然都喜欢些中二病的台词……

    陈夫人这句话也是因为一时气急并未多想,却没想这句话成功的激怒了钟箐。

    她平生最不能忍受的便是被钟姚比下去,听陈夫人如此,便是什么理智也没有了。

    她突然抬头恶狠狠的瞪着陈夫人:“闭嘴!你这老不死的这时候来装什么好人?我是下贱,难道你就高洁吗?当初我给子阳下药,你也是心知肚明的,现在来装什么无辜!”

    堂外又是一阵哗然。

    今日的热闹可是一波比一波精彩,百姓看的都有点应接不暇了。

    陈夫人惊惶失声:“住口!你休得胡!”

    “我胡?”钟箐面露讥讽,“那晚我与钟莹扶着子阳去厢房,路上分明不慎撞见了你的贴身丫鬟,你的丫鬟转身便跑了回去给你禀报,本以为你会来阻止,谁知忐忑的等了半天却毫无动静,非但如此,甚至连要来厢房伺候的侍者都让人撤走了,你还敢你不知道这事吗!”

    陈夫人哽住,不出话。

    此时就连慕修宸看着陈子阳的眼神都生出几分同情。

    安静了一会儿,陈子阳突然低低的笑了起来,笑声含着哀莫大于心死的绝望。

    钟箐让他这一笑给惊醒了,声喊道:“子阳……对不起……”

    陈夫人也担忧的看着他,她从未见过儿子这幅模样,心中莫名有不好的预感。

    陈子阳笑了会儿,轻轻将手从陈夫人手中抽出来,无力的喃喃自语。

    “我陈子阳,自习圣贤之理,虽无什么大的作为,却也自认守律恪己,孝悌忠信,此生唯觉有愧之事,便是因酒辱了一个姑娘清誉,自此,我不再饮酒,也愿用一生来弥补过错……”

    他凄然一笑:“可谁知,我的妻子在欺骗我,就连我的娘亲,也在骗我。”

    陈夫人泪流满面,试图去拉陈子阳的手:“子阳……子阳……你当时一直不愿成亲,也没与别的姑娘接触,娘担心你,娘也是为你好……”

    “那您觉得我现在好吗?”陈子阳转头看着她。

    陈夫人手僵在半空,嘴唇抖了半天,一句话也不出。

    陈子阳又轻声问了遍:“您觉得,我现在好吗?”

    “您为什么会觉得,让我娶一个会对我下药的女人,让我一辈子怀着愧疚和她过日子,就是为我好呢?”

    陈夫人趔趄退了两步。

    陈子阳言罢不再看她,他上前两步走到公堂中间,掀了袍角跪下,对着李府尹拜了下去。

    “大人,是下官阃教不严,未处理好内堂之事,才引的妻子犯下如此罪行,下官难辞其咎,还望大人重罚。”

    ”不行!“陈夫人一听急了,连忙也跪下:“大人!我儿子什么都不知道,全是钟箐一个人干的,我儿子是无辜的!”

    钟箐反应过来,难得的终于与陈夫人站在了一边,她也面向着李府尹连连磕头:“对对,大人!所有的事都是我自己一人所为,子阳他什么都不知道,所有的罪名我一人承担,他真的是无辜的,请你不要责罚他!”

    “这……”李府尹下意识去看慕修宸。

    慕修宸端着茶悠悠的喝了口,道:“陈子阳是你的属下,他为人如何你比我清楚,此事你定夺便好。”

    李府尹有些为难。

    陈子阳这人其实是个很不错的下属,为人不骄不躁,谦逊有礼,看着斯斯文文,却又能吃苦耐劳,交给他的事都能办的很好,也确确实实为百姓做了许多实事。

    从私心而言,他当然是想保他的。

    但是钟箐犯罪,他身为丈夫,又是官职人员,这阃教不严的连带责任也的确是推卸不掉。

    其实陈子阳的情况很难量刑,一方面他有连罪之责,但另一方面,这案子要起来,最大的受害者,也是失去了亲骨肉的他。

    这种情况在律典中并没有明确的定刑标准,基本上也就是以审案者根据自己的思考与权衡来判案,白了,只要判处的结果,百姓觉得认可没人闹就行。

    李府尹凝思想了想,随后拍了下惊堂木。

    他清了下嗓子,一边观察着外面百姓的反应,一边缓缓宣判:“此事陈少尹你身为丈夫确实有责任,但钟箐也已承认此案你毫不知情,所以也不至于重罚,本官就罚你……罚俸三年,并责令去钊郡石场监工半年,你可接受?”

    李府尹最后两句话的很慢,完立马转头看王爷,见王爷神色平常没什么异议。

    他又去看堂外的百姓,见百姓听完安安静静,也没有任何不满之声。

    李府尹暗暗松口气,看来陈子阳这子果然挺受百姓喜爱的。

    陈夫人也松了口气,陈家家业并不在乎陈子阳这三年的俸禄,钊郡石场虽条件艰苦,到时候多带点仆人去伺候着便是,这个责罚基本算是非常轻了。

    “我不接受。”陈子阳仍保持跪拜的姿势,突然出声。

    众人愕然看过去。

    “陈少尹,你……”李府尹皱眉,以为这么轻的责罚他都不愿意受。

    只听陈子阳平静道:“大人,下官请命,自愿调派到长奉县任职,望大人成全。”

    “子阳!”陈夫人惊呼。

    长奉县,那是沛城辖区内,距离沛城最远,也最贫穷的县。

    李府尹也非常惊讶于他的请求:“呃……陈少尹,本官有必要提醒你一句,长奉县地处偏僻,资源贫瘠,你若去那儿,顶天了也就做一个县令,其实你此次的责任不至于这么严重……”

    从四品降到七品,李府尹想着都替他心疼。

    “下官心意已决。为官者,无非达民所愿,身在朝堂还是处于乡野皆是为民,无甚区别。下官曾去过一次长奉县,见百姓疾苦,也曾思索过如何能改善他们的生活,这次便是让我下定决心的契机吧。”

    陈子阳声音淡然,却又异常坚定:“请大人成全。”

    他这番话,引得原本闲散的慕修宸也抬眸深深的看了他两眼。

    李府尹默然看了他片刻,看他确实已定主意,长长的叹了口气。

    他是真的挺舍不得这个伙子的,原本还想着将他当做未来的府尹培养的……

    “既然你执意如此,那本官便依你,现调令你去长奉县任职,你回去准备下,也……趁机休息休息,一月之后便去上任吧。”

    李府尹还是有所保留,希望陈子阳回去冷静了之后能放弃这个决定,他给陈子阳留了反悔的机会。

    “不用休息。”陈子阳道,“沛城到长奉县四日路程,下官今日便启程,五日后便可上任。”

    李府尹:“……”

    陈夫人抖着声问:“子阳,你……你不要做傻事……你要离开爹娘吗?我求求你,别去好不好?”

    陈子阳始终面色平静,他一言不发,只对李府尹拜谢之后,又对慕修宸拜了下,然后起身便往外走。

    路过钟箐身边时,钟箐一把抓住他的衣摆,陈子阳停住。

    钟箐仰头,泪流满面的低声唤:“子阳……对不起……”

    陈子阳过了会儿才低头看她,淡淡了句:“后会无期。”

    然后钟箐手中的衣角再抓不住,从掌心毫不留恋的划走,连带着那道细长的身影,不再回头的远去。

    “子阳!”陈夫人跟着出去。

    门外围的水泄不通的百姓自觉为陈子阳让出一条道,陈子阳默默走过去。

    走了一段距离,突然听见有人喊:“陈少尹,别走吧!”

    然后就有人跟着喊:“是啊,留下吧!”

    “留下吧,陈少尹。”

    “是啊,留下吧。”

    ……

    陈子阳脚下顿住。

    陈夫人在旁满怀希冀的看着他。

    但陈子阳也只是停了一下,便又抬步径直离去。

    留下众人一声声叹息。

    堂内气氛也是一阵消沉,府衙众人谁也没想到这案子到最后会折了一个少尹进去。

    李府尹拍了下惊堂木,让所有人回了神。

    “本案人证物证俱全,作案动机过程调理已然清晰,犯妇钟箐对罪行供认不讳,故,本案特此结案,现判主犯……”

    “等等。”钟莹突然断李府尹,“大人,还不能结案,民妇还有事要报。”

    李府尹顿住:“嗯?什么事?”

    “钟莹!你这死丫头!还没闹够吗?”钟莹还没开口,钟夫人先恶狠狠的喝道,“你已经毁了你姐姐了!还嫌不够丢人吗?还不快滚回去!”

    钟莹转身看着她,弯眸露齿一笑:“当然不够啊,姐姐虽然毁了,但是钟家还在呀。”

    钟夫人猛然呼吸凝滞,连着钟老爷一起不可置信的瞪着钟莹,背脊骤然窜起一股寒凉。

    “你……你,你什么意思?”

    钟莹从大袖袍的袖袋中摸出两本册子。

    册子不大也不厚,放在袖中竟一点也看不出来。

    她双手捧到慕修宸面前。

    “王爷,民妇看不懂这是什么,但是当初我在我爹的书房外偷看到他将这个放进暗格,并再三对我娘,这东西一定要收好,若传了出去,整个钟家都会完。”

    “我想,您应该能看明白这是什么。”

    慕修宸奇怪的挑了下眉,看了她两眼才伸手接过来。

    随手翻了两页,跟着脸色便瞬间冷了下来,坐直了身子沉着眉开始从第一页翻看。

    钟姚见他神色非同寻常,也不自觉跟着拧了眉,想来应该不是什么事。

    李府尹和一干捕快也感觉到了王爷周身突然沉压下来的气势,相互看了看,隐约有种又有大案的预感。

    跪在地上的钟老爷在看到钟莹拿出那两本册子的时候就已经变了脸色。

    钟夫人苍白着脸难以置信的声呢喃:“怎么,怎么可能……不是已经在火中烧毁了吗……”

    钟莹听到声音,转过身慢慢走到她面前,垂眸冷眼,嗤笑了一声:“娘,你半年前,这好好的书房,为什么会突然失火啊?”

    钟夫人怔了下,不可思议的抬头:“……是你?”

    钟莹歪着头眯眼笑了笑,算是默认了。

    “贱丫头……你是不是疯了?”钟夫人咬牙切齿,“你要害死整个钟家?”

    钟莹始终在笑,仿佛看到钟夫人越生气,她就越开心。

    钟夫人不自觉往后挪了点,她对这丫头现在这幅诡异的样子有点犯怵。

    钟莹弯下腰,看着钟夫人,温言细语道:“真不容易,娘,你终于发现我疯了啊?我早就疯了呀,从我重回到钟府的时候……”

    她顿了下:“哦,不对,应该,从我不堪折磨,遍体鳞伤的从禄府逃回来,在钟府门口抓着你的裤脚求你,求你不要再把我送回去,我告诉你那傻子天天我,而你却毅然的将我交到禄家人手中,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又将我抓回去那时候开始,我就疯了呀。”

    钟夫人满目通红,她抖着唇,莫名觉得现在的钟莹有点恐怖,本能的想忘后退。

    钟莹看出她的意图,蹲下身一把抓住她的衣襟又将她拉回来,然后伸出右手杵在钟夫人眼前。

    “看到了吗?看清楚这根断指了吗?四年了!你从来就没问过它是怎么断的!是不敢问?还是觉得无所谓根本就不关心呢?”

    她咬着牙唤了声:“娘。”

    “怎,怎么断的……”钟夫人艰难的挤出一句。

    “那一天,我被他们从钟府抓回去后,”钟莹冷眼看着钟夫人,“那傻子便要拿刀杀我。”

    钟夫人呼吸一窒。

    “我的手指让他砸断了,但是他还不罢休,是香萍,为我挡了那一刀,她差点死掉。”

    所有人听她慢慢出那段不为人知的过往,都沉默了,外面围观的许多妇女已经开始低头拭泪。

    “你们在钟府过的和和美美时,我却在禄府过的生不如死;你们出去仗着节度使亲家的身份趾高气昂时,我怀着身孕被那傻子殴至流产;你们在欢庆钟箐有了身孕期待孙儿出世的时候,我却已永远的失去了做母亲的机会。”

    她将钟夫人拉到与自己面对面,轻声问:“娘,你,你们凭什么?”

    “你们一边享受着牺牲我换来的安宁,一边却又看不起我,凭什么呢?我这一生都被你们毁了,你们又凭什么过的幸福?”

    钟夫人怔怔的看着她,看着她满脸冷漠,圆睁的双眼却又泪流满面。

    直到此时,钟夫人似乎才终于后知后觉的察觉到了她的绝望。

    “钟莹……女儿……”钟夫人伸手,想擦去她的眼泪。

    可手在碰到钟莹的前一刻,她却转开了头,放开钟夫人站起身,退了一步。

    她闭眼平复了下情绪,又恢复了淡然含笑的表情,她低头看着钟夫人,又笑道:“对了,爹,娘,有件事我一直忘了告诉你们。”

    看到钟老爷和钟夫人都看过来,她微笑开口:“当年烧光禄府的那场大火,是我放的。禄府那些人,也是我杀的。我提前在井水里下了迷药,然后看着他们在大火中挣扎,哀求,慢慢死去。”

    “这些任意伤害欺辱别人的人,都该付出代价,你是吗?”

    钟夫人了个寒战,刚才生出的那一丝温情又瞬间消散得干净。

    她现在可以确定,这个人是真的疯了。

    这时慕修宸已翻完册子,他将册子合上,肃然下令:“关门。”

    有衙差立马过去将公堂大门关上,厚重的大门将里外的所有声响都隔绝开来。

    门外的光亮被阻挡,公堂内便暗了下来,衙差又忙将灯全部点上。

    一时影子映在烛火下摇晃,无端显出几分幽森。

    然后慕修宸冰冷如刀的目光落在钟老爷身上。

    “钟岷升,你还有什么遗言要交待的?”

    作者有话:

    很抱歉晚了一天才更新,

    作者住的地方突然变成了中风险地区了……o(╥﹏╥)o

    时空伴随者了解一下……

    半夜码着字被叫出去排队集体测核酸,

    本来还想一边排队一边用手机码字的,

    但是这几天也不知道哪位仙友渡劫,

    天气巨冷,就差雷劫了,

    手一拿出来就冻成狗,

    哆哆嗦嗦码了两百多字实在受不了了。

    一直弄到今天下午才被放回家继续码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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