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她说你不舒服,昨晚上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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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妈不希望你掺和这些事。”

    欧利民将指间的香烟抖了抖, 烟灰飘飘扬扬地落在盆栽的泥土上。

    “她怕我知道真相后,恨我爸。所以,祁医生的死, 跟徐皓多少是有关系的,是吗?”她直接称呼她爸的名字, 甚至有那么一刻,在她心里, 她把徐皓和害死祁言的凶手逐渐联系到一起。知情人越是避而不谈,她越觉得自己的担心可能是真的。

    “我没这么。”欧利民只把文件夹拿在手里却并不开仔细看,这里面有些事情比较麻烦, 不好, 但事情如何, 他心里有数。

    连昭朝门口的方向看了一眼, 连彩茹应该已经在回家的路上。

    在连彩茹和徐皓的婚姻中, 连彩茹应该是最大的受害者,但是连彩茹是那种不喜欢仇恨和抱怨的人,所以她的婚姻以失败而收场, 她走出来的很快。

    可惜连昭的个性不随她, 她总连昭的脑子生的简单,非黑即白,不知道这世间很多事情都是有折中的区间, 偏偏连昭个性还冲动,一旦知道徐皓这人做过些什么, 恐怕不会那么容易看开。

    连昭知道连彩茹的想法,但是她该恨还是要恨。她恨徐皓在跟顾玉枝出轨的同时,把沈蓝牵扯进来,在她误会沈蓝是三时, 徐皓只会火上浇油地让她误会更深,实际上是拿沈蓝当了挡箭牌,给自己的女儿挖坑。

    如果祁医生的死跟徐皓没关系,沈蓝为什么会去找他?欧利民又为什么讳莫如深?

    “这件事,一开始其实是一个意外,”欧利民叹了一口气,摇头,“而祁言也的确是自杀,没有人想害死他,那个时候培养一个医生不容易。”不管是二十年前,还是现在,培养出一个医生的成本都是很高的,当时的祁言是那一批年轻医生里很有天赋的一个,非常年轻就已经能独立掌控一台手术的麻醉。

    但也正是因为年轻,在遭遇到挫折的时候,便很容易走进死胡同。

    当年那台手术是给一个患肾癌的患者做切除的手术,术前检查是早期,但是开腹腔之后才发现癌细胞已经转移,并且在手术过程中,病人的情况急转直下,最后没能活着走下手术台。

    虽然癌症这类疾病在现在看来都是难以攻克的一座山,那时候的医疗水平更是有限,但是病患死在手术台上,家属带着人来闹。

    “这事一开始还是可控的,院里拿钱息事宁人,家属当天晚上都已经接受赔偿了,但是隔天这事却被闹得满城风雨,不知道怎么就传出来是医生的失误造成病人死亡,当时星城最大也最权威的报纸星城报报道了这次事件,其他媒体也纷纷报道,这事就变得没完没了。”

    这些事,连昭在以往的调查中大概都摸清楚了,但是欧利民作为经历过那件事的人,再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理顺,事情也就更加明了。

    “医院里不知道谁出的主意,让找一个人出来顶下这次的责任来解决问题,这种可笑的的建议当场就被人反驳回去。当时这场手术的主刀医生是顾怀远,那个时候还没有专门分泌尿外科,很多手术都是普外科来,顾怀远是普外科的主任,自然不可能把他推出去。尤其是,医院本就没有责任,推人出来顶包这种策略便是愚蠢之中的愚蠢,哪有自己给自己扣屎盆子的。可是事与愿违呀,后来的事,你也大概能猜到,这台手术里最年轻的医生祁言被写进了新闻里,被命运作弄地成了杀死患者的凶手,一时想不开,就寻了短见。”

    欧利民想让连昭接受这个事实,祁言的死是一切巧合造成的,没有谁是凶手。只要这么一解释,或许连昭就会对她的父亲耿耿于怀。

    欧利民和连彩茹相处也有几个年头,两个人还没有走进婚姻,但他对连昭多少是有一点类似对女儿一样的情谊。不管徐皓这个人是不是真的可恨,连昭一辈子要是恨着一个人,那她以后的人生应该不会过得很开心。

    “你爸爸和我二十年前就认识,他那年只是从县上来一附院学医的一个进修医生,和那时候的我一样只是一个的不能再的角色,没有发言权。面对这件事,他唯一的上错的,大概就是袖手旁观。但在那样的情况下,明哲保身不是一个好人的反应,但他也不值得你在这件事上恨他,人都有身不由己的时候。”

    连昭慢慢地消化着欧利民的话,心里的某个角落有疼痛,却又松了一口气。

    徐皓不是加害者之一。

    可是她的这口气松得并不心安理得,如果时光倒流,当时的徐皓在关键时刻不是置身事外,而是帮祁言一把的话,事情会不会就有转机了呢?

    可是时光并不会倒流,徐皓也没有伸出援手的可能。

    两人的谈话在连彩茹的敲门声中结束,欧利民拍了拍连昭的肩膀,把那个文件夹悄悄地收起来不让连彩茹看到。

    午餐的饭桌上,连昭把所有的情绪都掩盖下去,连彩茹夸她买的花漂亮,她也高兴了好一会儿。

    但一走出门,整个人又仿佛走进了乌云笼罩的世界里。

    她当初选择方泌尿外科,给连彩茹的解释是这个科室比其他的外科科室要轻松的多,但大家都是治病救人,成就感一点不折扣,实际上她选择一个大多数女生都不愿意选的科室是因为那些报道和报道之后隐身的人。

    顾怀远,省泌尿疾病协会的会长,全国泌尿协会的重要成员,一附院泌尿外科的专家,G大医学院教授,连昭曾经还上过他的课。

    祁言的死真的是命运作弄吗?

    为什么主刀医生是堂堂的大主任,最后却是以一个年轻医生的死来了结?医院里,那么多的大领导,大教授,到底有没有过谁来帮祁言过一句话?

    曾经,连昭借口写论文,无数次地跑去鲜有人造访的病案室翻找陈年的病例,无数次地阅读20年前的那份病历,手术中的记录都是手写字体,手术中的状况记录得很详细,包括开腹后腹腔情况,标准检测结果,看手术记录,连昭甚至能够在脑中将手术画面还原。而麻醉记录,她拍下来找相熟的麻醉科医生看过,也没有任何的问题。

    可是病人死了。祁言也死了。

    病人的死由祁言来买单,但祁言的死,却是无声无息,没有任何人为此负责。

    抛开沈蓝和祁闻白的原因,她看着新闻中对祁言的描述,心中只有对他的同情,然而同情的背后却是无能为力。

    她想象不出来,当初怀着孕的沈蓝是怎样一点一滴地去搜集关于这次事件的信息,甚至把祁闻白生下来之后还在为此奔走,去找徐皓,然后被她冤枉成三,到最后还是一无所获。

    星城突然降温之后,天都是阴沉沉的灰色。

    连昭没骑车,坐地铁回到住处,到区门口,却看到祁闻白。

    她和他隔着几米的距离,见他站在区外面树下的背风处,正拿着手机什么,看起来是跟人发语音。

    等他一句话讲完,似乎是第六感的提醒,他忽然转身,刚好也看到站在路的另一侧的连昭。

    连昭在原地站了两秒钟,朝着他的方向过去,但脚步有些沉重,以至于拖沓地在地上发出摩擦的声响。

    “下次等李维夏的话,可以上去等。”

    “她回她爸妈那里了。”

    连昭微怔,她没听李维夏提起这事。看起来,昨晚上经肖林垣那么一闹,反倒促成李维夏回去跟父母服软了?

    既然李维夏不在,那他来这里干什么?

    连昭现在脑子里乱糟糟的一团,反应也变慢,除了简单地哦了一声,便没有其他的反应。

    “她你不舒服,昨晚上还吐了。”祁闻白量了下连昭,她看起来的确气色不好,唇上没什么血色。

    “我没什么事。”

    “去医院看过了吗?”他走近了半步,却不敢再进,她身上又泛起他见过的那种疏离感。

    “我自己就是医生。”

    她简单地两句话,让本就不擅长辩论的祁闻白闭了嘴,而她也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态度的僵硬,她本没有对他恶劣的算。

    “我……”她有些懊恼,试图些什么来找补,生硬地找起话题,“等了多久?”

    “没等多久。”

    她不跟他纠结等待的时间,目光望向街对面,“我要去超市,要不要一起?”

    祁闻白没问她要买什么,走近她:“走吧。”

    区附近有个地下超市,在街对面,斑马线就在不远处。

    红绿灯闪烁,祁闻白看着对面的倒计时,连昭扭头看着他。

    想起宋茱萸第一次见到他,他有一米九。连昭站在他旁边,肩膀跟他悄悄比了比,一米九应该是没有的,但不会低于一米八五。

    年龄比她几岁的那一批孩子,个顶个的都个子高。以前她还是班上身高挺高的女生,现在在医院看到很多00后甚至05后的孩,她在身高上一点优势都没有。

    祁闻白今天穿的是一身深棕色的大衣配深色毛衣底,走路上跟个男模似的,自带时尚气场,不过他的脸不是男模那种性冷淡的脸。

    时间过得真快,时候的婴儿肥退去,没想到他的五官能长成现在这个样子,跟沈蓝有几分像。

    以前她讨厌沈蓝,自然讨厌沈蓝的五官,也就讨厌他,现在能心安地欣赏他清隽的长相。

    “走了。”他的手臂抬起,在她后背虚虚地碰了一下,连昭一动,他就把手收了回去。

    大部分南方地区没有暖气,地下超市却是把空调开得很足,才刚到入口,就感觉到一阵暖意。

    连昭本就是随口一问,她并没有迫切要买的东西,主要是家里住着一个有囤积癖的李维夏,把冰箱塞得满满的,逛超市也会贴心地问连昭要什么,顺路就给她带回家。

    两人连推车都没有拿一个,就在超市的货架里慢慢地走。这个时间点,人流主要集中在生鲜区,像零食区,日用品区的人都不多。

    连昭在零食区停住,她没有吃零食的爱好,不过带些能抵饿的零食去医院放着是很有必要的。她拿了些士力架,饼干之类的东西抱到怀里,一转身,祁闻白不知道去了哪里。她也不找他,在货架间停留,想着要不要再拿一袋肉干,祁闻白拎了个购物筐过来。

    “放进来吧。”

    他把购物筐靠近她手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