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冉和魏旭到病房时，年凤清还在吃午饭。李阿姨特地做了些偏清淡的饮食，年凤清正抱怨着，让李阿姨下次多放点酱油还有盐。

    尾音还没完，年凤清看到陶冉时眼神有些许逃避。

    陶冉放下包，炯炯目光看向年凤清，随即笑着和李阿姨招呼。招呼完，立马又垮脸看向年凤清。

    年凤清躲闪着，隐约看见她身后还跟着个尾巴。

    “你是——”挺年轻阳光的一伙子，她看着面熟，就是有点想不起来，求助的目光看向陶冉。

    陶冉道：“魏旭，不是见过吗？”

    年凤清一拍脑门，“想起来了！”随后笑眯眯冲着魏旭招手。

    魏旭将水果放到一旁的置物篮旁，年风清看着，道：“来就来，还那么客气。”随即握住他的手仔细量，“伙子越长越帅，我都认不太出来。”

    魏旭被夸得不好意思，“哪有？倒是年奶奶您还是那么有气质。”

    “哟，伙子挺会话。”一边一边看向陶冉摇头，“冉冉就不会这么哄我。”

    陶冉在旁扯扯嘴角，横插一句，“行了，您赶快吃饭。”

    她一拎热水壶，掂量一下，道：“我去冲点热水。”

    魏旭立马接过，自告奋勇道：“我去。”

    陶冉倒是没拦，笑着问他：“知道在哪儿吗？”

    魏旭点头。先应下来再，不知道他可以问护士。

    陶冉于是放心让他去，拉了把椅子坐在年凤清身旁。

    年凤清看着魏旭离开的方向，转头对陶冉：“他怎么会过来？”

    “路上碰到的，我您病了，他就跟着来看看。”

    年凤清点头，“这孩子一向是懂礼貌的。之前来家里，我若是在家，回回都是会来向我问好的。”

    “嗯。”陶冉漫不经心应声，更在意一些别的事情。她举着手机，指着上面四号字体大的一排时间，“您要不要解释下怎么一点还在吃午饭？”

    着看向一旁的李阿姨，眨了眨眼，“可别是李阿姨送晚了。”

    李阿姨偷偷对着陶冉摇头，陶冉心领会神。

    “不是。”年凤清否认，赌气似的挖了一口白饭在嘴里，嘟囔不清，企图蒙混过关。

    陶冉了然，“明白，又是开会给闹的。”

    就算年凤清不，她也能猜到。

    “奶奶。”陶冉从李阿姨手中接过勺子，挖了一口蒸蛋给她。

    年凤清看向她，她眼眸低垂，随后抬眸，清亮的眸子里充斥着关心，“以后别在饭点开会，每餐都要按时吃。”

    “好。”年凤清答应着，将陶冉给的蒸蛋全部吃完。

    不一会，魏旭开门进来，陶冉抬头道：“回来了？”

    “嗯。”

    他将热水壶放下，左手有些红肿。陶冉眼尖，拽过他的手，“手怎么红这么一大片？”随即联想到热水，没犹豫问：“烫到了。”

    魏旭抽回手，不想多，“没事的，冉冉。”

    他生硬地转移话题，“年奶奶，您这么晚吃饭啊？”

    年凤清连连摆手，“可别提这个，刚被冉冉训完。”着又瞄一眼陶冉，低头安静吃饭。

    陶冉无奈，她哪有。

    魏旭陪着年凤清又笑笑一会，陶冉在一旁拿起手机。

    吃完饭，李阿姨去洗饭盒，年凤清深深看向魏旭，问：“你爷爷身体怎么样？”

    “好着呢，早些年爷爷就两耳不闻窗外事了，这些年一直住在山里，每天练练拳，写写字，也算是惬意。”提到魏承，魏旭就像开启了话匣子。

    他后知后觉，见年凤清一脸向往的神情，道：“年奶奶，等您身体康复，我带您去我爷爷那玩两天。”

    “我？”年凤清摇摇头，“你爷爷身子骨比我硬朗，我……”

    “别瞎。”陶冉虽对着手机，但也不是全然没有听他们的对话，她握紧手机，一下就猜到年凤清要什么。

    年凤清看着陶冉，突然惊奇一声，“你怎么知道我要什么，我想他爷爷身体比我好，但我也不差，想让他等着，等着我好了，约着登山去。”

    “你这孩子现在学会插嘴了，还误会我的意思。”她语气埋怨，却未真的埋怨陶冉。

    陶冉撅噘嘴，也并未生气。手机铃声响起，她接着电话去外面。

    年凤清转头又对魏旭：“待我向你爷爷，你爸爸问好。”

    魏旭点头应下。

    “年奶奶您一定要好好的。”

    年凤清笑着点点头。

    话间，陶冉进来拎着个纸袋递给魏旭，“喏。”

    魏旭接过，“这是什么？”

    “烫伤膏，回去记得擦。”

    原来她为他买了烫伤膏么。

    魏旭拇指磨搓着膏体，拧开盖子，挤出一块浅棕色的膏体，在手上轻轻涂抹，然后举给陶冉看，“涂好了。”他眼里全是笑意。

    陶冉弯起唇角，竖个大拇指奖励他。

    李阿姨洗完碗推门进来，和陶冉招呼要回去。

    魏旭看看时间，主动将李阿姨送回去。

    陶冉不用，但拗不过他，只得同意。

    陶冉送魏旭和李阿姨出去。

    李阿姨看眼走在前面的魏旭，悄声对陶冉：“冉冉，昨晚没回家睡的事，我没和你奶奶，但是——”她着重强调，“仅此一次。”

    “您误会了，我昨晚睡在然然家。”她笑着解释。

    李阿姨迟疑，有些不信。

    电梯到一楼，李阿姨让她回去。

    陶冉坚持送出门。

    魏旭从兜里掏出钥匙递给李阿姨，“李阿姨，我还有些话要和冉冉，麻烦您先去停车场等我，我的车尾号是257。”

    李阿姨接过钥匙，临走前意味深长看一眼陶冉。

    得，刚刚的话李阿姨没听进去。

    陶冉无奈地弯了下唇。

    李阿姨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魏旭突然朝着陶冉走几步，视线紧迫，盯着陶冉。陶冉踮起脚尖忍不住要后退。

    他停住，声音不大，甚至无缘由，看向陶冉，认真脸，“冉冉，以后有我陪着你。”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陶冉心中涌起些许暖意，她轻轻回应，“我也陪着你呀。”

    陶冉的眼是清澈的，她眼尾上翘，里面住满了星星，发着光。

    魏旭受到鼓舞，手将纸袋提高，语调微扬，“这个药膏，我会好好用的。”又抿唇补充，“李阿姨，我也会安全送到家的。”

    陶冉笑着点头，“好。”

    全部话语都完，他恋恋不舍道：“快回去吧。”

    刚刚接水的时候，他路过一处病房，里面传出撕心裂肺的哭声。一位姑娘哭着跑出来，眼睛形状很漂亮，却哭得红肿。热水瓶瓶盖没盖紧，瓶身倾斜着，他愣神，手背红了一大片。

    魏旭就是在这时意识到，年奶奶是陶冉唯一的亲人这个事实。她一直活泼开朗，其实内心是害怕的吧。

    魏旭刚准备走，陶冉一声大喝，“等一下！”她左眼眯着，一边往前走一边：“你快帮我看看，我眼睛好像进什么东西？”

    魏旭慌忙上前，却见陶冉手里攒着细的绒毛，看着魏旭一脸后怕，“柳絮而已。”她还以为是虫子。

    虚惊一场，“我走了？”她食指指着住院部。

    魏旭点头，陶冉转身。

    闻啸站在不远处的紫槐花长廊下，从他的视角看过去，他们靠得很近，魏旭温柔地注视着陶冉的眼睛。他双手指骨曲起，嵌在手心里，心脏抽得酸疼。

    陶冉按了15楼，顺手按关门键。电梯门缓缓合上。突然一只手掌直接劈进这中间。陡然受到阻力，门往两边散开。

    闻啸站在门外，睨着陶冉，皮笑肉不笑着，“好巧。”他长腿迈进来。

    陶冉往角落站站，一点都不巧。

    闻啸戏谑看着她心翼翼的动作，道：“不用避我跟瘟神一样，我知道你怕见到我。”

    “没有的事。”她逞能。

    “怕我翻旧账？”他一下子就能猜中她心思。

    “谁的？”陶冉张口就否认。

    闻啸笑了下，还是一样，一炸她就急。

    他给她顺着毛，“别怕。”

    很稀松平常的一句，莫名给了陶冉安定的力量，连她自己都诧异，这感觉远比魏旭的安慰更强烈。

    闻啸瞥眼她，又移开：“我没那么多时间。”着似不经意地感叹，“还是你选的职业好啊，大画家，工作轻松，出去也有面。”

    陶冉低垂着眉眼，道：“你的职业更伟大，救死扶伤。”

    难得两人没有呛声，能这般还算平和的聊天。

    “呵，你这么一我形象还挺高大。”闻啸自嘲道，顿了顿又问：“还走吗？”

    陶冉猛地抬眼，望进他深邃的眼底，波涛汹涌。

    闻啸像是知道她会怎么想般，解释，“你别误会，随口问问。”

    “哦。”

    陶冉齿间抵住下唇，目光平和地看着两人的影子，两条没有相交的竖直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