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越有越有机
在医院待上的三周时间里,楚怀霞像人间蒸发了似的,找都找到不到人,有天护士来换药,楚祈去问,才晓得原来从那天她清醒过后楚怀霞就再也没来过。
更别提樊波涛了。
楚祈每天都在等电话。
楚怀霞或许确实很坏,但不会坏到这个程度。
楚祈准备了好多好多问题,还想问她。
她妄图有个答复。
而作为一个标标准准的摩羯,在没等到楚怀霞的不久后楚祈很快就坐不住准备收拾好东西回去上班了。
只是,每天回家却不是回自己家。
是回某人的家。
出院那天,虞泷竖起三根手指。
“女人,你要想出院也行。”
“但最近,不要用手握鼠标,心伤口感染。”
“走路不要用脚,手脚一体,心伤口感染。”
“吃饭也不要用嘴,都病从口入,心伤口感染。”
“另外……”
楚祈翻了个白眼,看着某人过分“正直不二”的脸,直截了当问。
“你到底想什么?”
“住我家,我照顾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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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怀霞那边,还在下落不明,樊波涛辞了工作,也是如此。
听虞泷,楚怀霞托樊波涛告诉他,她要去做点什么洗清自己的罪孽,樊波涛想和她复婚,所以也追着一块去了。
法院那边,刘帆和刘智慧的事儿也很快判决。
刘帆因为故意杀人未遂和故意毁坏财物罪,处有期徒刑8年并罚上不少钱,而监控那边也调查出这次谋杀筹备其实是刘智慧,甚至那把明晃晃,泛着寒光的尖刀都是她精心挑选,所以她也没逃脱法律的追究。
不过,很巧的是,监控还查出那天砸车的人有她。
原来那天是这样的。
刘智慧完麻将准备上楼回家,雄赳赳地仰着头一边数钱一边哼歌,心情也美得冒泡。
只是人眼结构让她不得不用余光看见楚祈的车子。
她转头的一刹,便发现楚祈的车牌,美好的心情也瞬间灰飞烟灭。
她握紧拳头,后槽牙嘎吱嘎吱,被咬得轰响,三步并作两步来不及和刘帆商量便先横穿马路,跑到对面去踹了一大脚楚祈的车。只是踹得不过瘾,刘智慧便罪恶地冒出一个歹毒的念头,她趴下身来,拿出随身携带挂在钥匙圈上的刀,把楚祈的刹车线剪断。
后来,她回家去,把这件事告诉了刘帆。
再后来,便是他们所见到的,显而易见的惨剧。
所以,刘智慧也被判了9个月。
听到这些消息,楚祈没什么愤懑和多余的情绪。
更多的,还是对刘帆最后那句轻蔑又荒唐的“没事,楚怀霞会帮我”耿耿于怀。
为什么这么多年了,楚怀霞还是不爱她?
她一直以为,作为一个母亲,多少对自己的孩子还是有点怜悯的爱。
可是,楚怀霞没有。
她愚蠢的一次又一次的讨好,隐忍,在楚怀霞眼里好像一场滑稽剧。
她就是一条狗。
一条回家路上,楚怀霞可以随便丢块蝇蚊萦绕的腐肉发,也可以随时一脚踹开的死黑狗。
蛮好笑的。
今天照常下班后,楚祈拖着疲惫的身体软软地推门进屋。
“我回来了。”
话音刚落,她便像被负极吸引的北极一头栽进沙发床里,沙发床折叠成原貌还套上一套绛紫色的法兰绒套,她贴在剥皮香蕉玩偶里,四肢拧成麻花,别别扭扭地睡着了。
房间内,燃着柠檬味的香薰,茶几上的黑色音响里传出德彪西的《月光》,类似草原上野生的蒲公英,攒涌着团团柔软,一簇明明的光跳跃在她的柔软的脸上,身影却浮夸地放大。
放大一倍,两倍,十倍。
最后,吞灭。
虞泷系着围裙,站在她的面前。
见她睡着,也没马上叫醒她,只是轻轻地把餐盘放在茶几的一角。
结果楚祈睡得太浅,这么轻的动作还是扰醒了她。
她像被惊吓的湖上黄鸭,震了下雪白的身体,迷迷糊糊睁眼发现是虞泷,便又皱着眉躺了回去。
要命。
“今天吃什么?”楚祈哑着声音,反了个身,“又是鸡汤?”
“不是。”
“嗯哼?”她坐了起来,“有,辣椒了?”
“没有。”虞泷掀开锅盖,笑吟吟地把砂锅顶在她的颌下,“这次是老鸭汤。”
“……”
楚祈又躺了回去。
“快起来吃饭吧懒虫。”某人的黑裙褪到大腿边,再往上一寸就可抵达危险地带,大片美好的光景一览无余,整个白腻的下身像透色鱼缸里的金鱼,曳着透明的尾翼若有若无地撩拨着他。
虞泷低头睨了眼,喉结忍不住上下滑了滑,他捏着耳垂,单手把楚祈整个人捞到自己的怀中。
“干嘛?”楚祈半眯着眼,没察觉到某人吃人的眼神,“你身子好硬,不舒服。”
“……你这裙子倒挺软。”
“什么?”
“……没什么。”虞泷若无其事地有手熨平她的裙子,只是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竟蹭到她那儿,楚祈浑身像被电击了似的,通体酥麻,这才反应过来虞泷刚刚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她忍不住脸红,可始作俑者还很淡定地用那只罪恶的手拎起砂锅内的勺子,喂到她的唇边,“喝吗?”
“……”
喝你个大西瓜!!
你特么刚刚手放哪儿呢!?!!
楚祈低下头,忿忿不平地咬着汤勺吞下,力度大到虞泷以为她要把勺子也给吃了。
要命。
虞泷不语,她也不质问。
两个人用极其暧昧的姿势,坐在沙发上。
一个始终笑吟吟地拿勺,一个红着脸怒目而视。
怪诡异的。
很快收拾好后,虞泷拿来一张足够盖住他们两个人的蓝色灯芯绒的格子毯,开电视,放上她最爱的台剧。
《下一站,幸福》。
楚祈卧下,从第一集 看起。
电视上的女主角叫梁慕橙,原先是富人家的姐,爱弹钢琴也爱任性,虽然母亲病逝,但她和继母的关系也好算不错。
不过,一场车祸改变了这一切。
梁慕橙失去了所有,也失去她最爱的钢琴,原本以为她也会早早地谢去,这个和她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母亲却没有扔下她,还带着她流转,带着她生存。
继母长得漂亮,但什么也不会干。没饭吃的时候,她会去偷东西,偷来给梁慕橙吃,最后被被骂她也只是默默地挨着。
始终没有抛弃梁慕橙。
楚祈默默地看着荧幕里一张美丽却略显沧桑的脸,身体忍不住颤抖起来。
好像心台上的调料瓶被谁家的孩翻,醋混着酱油,蚝油,盐巴,白糖,生抽流进她的两肺。
她觉得呼吸困难,觉得难过,觉得窒息。
像那天灼灼烈日下,沙坑里被搁浅的坏鱼,发了疯似的高声求救。
脸惨白一片,类似没有灵魂的石膏。
虞泷搂着她,跟着她同频率的颤抖起来。
抿了抿唇,却什么也没,关了电视,怀抱她的力气在放大。
楚祈枕在他分明的锁骨里,突然像个孩似的哇地一声突然爆发出一阵哭喊,短促的呼吸接不上轨,哭声却得听都听不见,她的泪珠断珠似的湿了他的整个领口,咬着下唇似乎在逼迫着自己干点什么。
虞泷抹了抹她的唇,轻轻地吻住她发红的鼻尖。
她不,他也不会问。
没人比他更能知道她现在到底在想什么,她现在到底有多难过。
确实滑稽。
楚祈哭了好一会才停下。
她揩拭掉眼角的泪,偏执地又摁开电视,倒放回去,又哭了一遍。
反反复复的好几次,每次都哭得比上一次大声。
直到第8次,才停下。
楚祈把手环在他的颈后,笨拙地去抱他。
虞泷也像上吊时下巴处的绳索,捆在她的身上越来越紧。
他也很难过。
关于楚怀霞的事儿,其实虞泷也多多少少知道点,毕竟人一喝酒就什么都吐了出来,更别提樊波涛那种男人。
楚怀霞原先和樊波涛在一起本来就是图个方便,相亲后觉得两个人的合适没再多相处会,便很快领了证。
后来结了婚,在一块生活,就什么都原形毕露。
楚怀霞是老师,平日里喜欢清静喜欢读书,满腹文人气质。
樊波涛是二代,平日里只喜欢抽烟喝酒,找兄弟们来家里玩。
有时候喝多了,就会人。
用皮带,用棍子,用板凳,用白刀,甚至用拴狗的带子把楚怀霞和楚祈绑在板凳上,用阳台上绽得最灿烂的绿色仙人掌刺杀到他们脸上。
楚怀霞毕竟是个女人再怎么刚也敌不过这个高高大大的男人,而人又爱逞强,被得遍体鳞伤了也不肯告诉任何人。
当然,除了案发现场的见证者,楚祈。
她不,也不许楚祈。
还告诉楚祈,这件事传出去了会被人瞧不起。
她不喜欢愚蠢的孩,更不喜欢懦弱的孩,尤其楚祈还是她生的。
楚祈深以为然,铭记在心。
很快时间线就来到后来。
樊波涛因为护着朋友去游乐场取dupin,途遇仇家而被对方用匕首捅了好几个眼儿,两方损失惨重,血流满地,关键是后来不知道是谁报了警,很快他们就都连人带家伙的全送了进去。只是不知道中途樊波涛发了什么疯,愣是冲破了警方的包围死活要去游乐园找楚祈他们。
刀眼里浓稠的血从烂肉里滴落,蝇蚊咬着暴露的筋膜和血肉,他拖着破烂的身体一步一步走来。
楚祈举起手,一根一根掰算洞眼的数目。
她被楚怀霞捂着嘴,看到了她这辈子最还害怕见到的一切。
她到现在都还记得。
那天天气很好,晚霞像血一样斑驳猩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