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地霸
“毕竟死了人,警方肯定得介入调查,老梁当时就觉着这案子奇怪,也不清是怎么回事,越往下查越觉得害怕,这个学校的水可比社会上深多了。”
据武广平,女学生跳楼自杀以后校方本算花钱把事情压下去,但不知道是哪个学生害怕先报了警,警察来得比校领导还快,根本就掩不住。
老梁接了这案子,肯定要详查欺负死者的是哪些学生,都用了什么手段把人逼死的,但校方态度极差,一直不肯配合,也没有人会蠢到主动承认自己间接害死人这种事,案子推进得很慢,媒体又胡乱猜测大肆报道,把事情闹得很不好看。
“我去找过负责解剖那女孩遗体的老法医,他尸检没发现这孩子身上有新伤,都是一些旧疤,或者快散尽了的淤血,显然不是在死亡近期受的伤,可她要是最近没被欺负,怎么就想不开了呢?”
“会不会是抑郁症?”姜惩问,“在焦虑不安高压的环境中待久了确实容易得心理疾病,如果她那时犯了病,一时冲动也有可能。”
武广平摇摇头,“十年前啊,你好好想想,那时候可不像现在这样,人们都把心理疾病当成精神病,不重视不,一旦被发现了反而会遭到歧视排挤,承受更大的压力,那姑娘不知道自己得了病,或者知道了不敢告诉别人都是有可能的,对亲爹妈也不敢承认呀,所以警察也没法确定是不是因为发病。”
“这案子有什么疑点吗?”
“有。”武广平叹着气道,“疑点可大了,尸检没查出什么问题,是从那女孩身上找到了线索……她的贴身衣物上留有精斑。”
姜惩拿烟的手一抖,没了继续抽的心思,在窗台上捻灭了烟头,一蹭灰痕,顺着窗口吹了出去。
“被害者遭受过性侵?”
“没有。”武广平把拍摄了证物的照片递给他,“她体内没有□□残留,阴道也没有撕裂伤,要不是贴身衣裤上有她和她对比一致的□□,警方都要认为那是在她死后被人换上的了。”
“有找出留下□□的人吗?”
“没有……十多年前的事了,那时候技术没现在这么先进,总不能让他们学校的男生都脱了裤子取样吧,何况也没有证据表明那孩子被性侵过,其他学生也是有人权的啊。”
姜惩从窗台上跳了下来,翻着那陈旧的笔记,“除了这个之外还有什么疑点吗?”
“有,那孩子是从宿舍楼跳楼的。”
“哪里奇怪?”
“菁华的宿舍楼是分等级的,住宿费是不一样的标准,条件差点儿的便宜,条件好点儿的就贵,很正常,现在的学校很多也这样。死者是从高收费的宿舍楼顶楼摔下去的,那楼的管理很严格,只有持卡的学生才能进入,照理她是没法进去的,看门的女保安也没看见她进去,学校又找借口拒不提供监控录像,关于她是怎么进去的就成了个谜。”
“又一个拒不配合,妈的,这帮刁民,真仗着后台硬了是吧。”在奥斯卡碰壁时的愤慨犹在心头,姜惩气得直咳嗽。
“行了,都多少年的事了,找什么气受,老梁都没什么呢。”
“那查不出死者是怎么进入宿舍楼的,校方就没个法?”
“保安和学校老师一口咬定死者没进到宿舍楼,反复强调尸体是死后被人移动到现场的,也就是,女孩陈尸的地方不是第一现场。”
“就这鬼话也能骗得过老梁?”
“但老梁真就信了。”
姜惩眉角一抽。
“因为女孩的手边留下了字,就是死亡讯息。”
武广平又拿出一张照片,拍摄得非常清晰,可以看到死者的右手保持着食指伸出的姿势点地,不远的地面上还写着一个“口”字。
又或是,那是一个方形图案。
姜惩拿了照片盯着看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这不是死者留下的死亡讯息吧。”
“为什么这么想?”
“那字迹发黑,和旁边氧化了的血迹是同一个颜色,如果是她血书,为什么她的手指上没有血迹?”
他把照片放在桌上,在死者的手指和血字上点了几下。
“是啊,我也觉得奇怪,不管是不是有人搬运了遗体,这案子的疑点都很大,并且很大可能存在他杀的嫌疑,可这案子最后却是以自杀结案的。”
“自杀?怎么可能。”姜惩不是不相信这个结果,而是不相信他那个正义感极强,眼里容不得一粒沙子的师父居然会让这件疑点重重的案子就这么敷衍过去了。
疑点都摆在眼前,逻辑还有不通之处,怎么会……
“他们都老梁是收钱了。”武广平觉得一块巨石堵在心口,难受得很,“家长有钱,学校有背景,贿赂一个警察算什么难事,他只要装作没发现这些线索就能给盖过去,事实上的确没有人因为这个坐牢,也不怪有人传闲话,这不是空穴来风。”
“放屁!他过了一辈子苦日子,自己舍不得吃好的穿好的,但他对受害者和家属是什么样长眼睛的都看得出来!他怎么可能为了钱……”姜惩心口疼得难受,长出一口气坐了下来,缓和了心情,“……老武,我不是对你。”
“我知道,你接受不了,火发出来就好了,我知道这案子的时候也气得够呛,差点儿去找领导吵架。不过这案子结了其实是市局批下来的,要结案那会儿有人给市局了匿名的举报电话,魏局亲自上分局找了老梁,俩人谈了好几个时,最后还是以自杀结案,后来你就来了,老梁刚升上市局没几年就……不这些了,谈案子。”
姜惩又点了根烟,双目无神地靠在椅背上放空了自己,少顷,有气无力地问:“我能重查这案子吗?”
“想什么呢,结了十来年了,你当自己是天王老子吗,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市局和省厅都你一家开的?”
“要是这几件案子有联系呢?”
武广平哑了,用一种怀疑的眼神量着姜惩,总觉着这子憋着什么不得的鬼主意。
姜惩一直沉默到这根烟燃到底了才开口:“我不信这案子是自杀,也不信老梁收受贿赂,肯定要查,我就不信菁华能干净到一滴泥点子都找不出来,但凡有把柄落在我手里就别想好。”
完他就拍拍屁股走了,没拿武广平搜集的材料,也没拍照留证,就这样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的仙气样反倒让武广平有种他只是在大话的错觉。
他走之后先去了趟杨老的住处,街坊邻居已经知道老人家病逝的事,也听秦数在医院躺着,不方便回来,自发帮老朋友搭了简易的灵堂,算是送这位生前桃李满天下的老教师最后一程。
姜惩进去对遗照鞠了三个躬,始终没有抬眼去直视杨老师的眼睛,他还没能完成老人临终前的嘱托,他心虚,他不敢。
“杨老,放心吧,总有一天我会拖着秦数那子亲自来给您赔罪,您就放心走吧,这边有我盯着,他不会再有事了。”
其实这次来他也不单是为了祭拜逝者,上回来的时候他和宋玉祗都恍恍惚惚地,忘了留证这回事,可他把屋子里外翻了个遍都没看到什么药盒,连带着杨老师生前攒的那些废品也都被清理了,这是谁的手笔简直一目了然。
他咬着牙去了对门黄老头家门前,刚想敲门,就听见里面一阵笑声。
一个稚嫩的童音流利地背着古诗,一首背完便是掌声和黄老头的笑声,在听到另一个男人的声音时,姜惩悬在空中的手顿住了。
“爸,晴玩了好一会,该累了,你陪她去睡会儿吧,我收拾就行。”
“好啊,那晴跟爷爷进屋吧,好不好?”
“好~”女孩开心地应了,脚步哒哒地跑了进去。
听着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日常生活,姜惩有些犹豫,黄老头不惜铤而走险想换来的就是这样平静的生活,他这样贸然扰真的好吗……
此时天色已暗,月光透过老住宅楼关不严的窗子在姜惩脸上,明明是那样清冷,却刺痛了他的眼。
他到底还是没能下定决心。
下楼他便了辆车,报了秦数家的地址,靠在后座上闭目养神,身边似乎有什么东西动了动,他也懒得去管。
司机透过后视镜看了看他,皱起眉头,语气不大好:“我年轻人,带阿猫阿狗坐车也就算了,多少牵根绳吧,这到处乱跑出了事谁负责?”
“什么阿猫阿狗,我看起来是那种不正经的人吗?”姜惩懒得睁眼。
“你是不是正经人我不知道,反正你这猫不太正经。”
猫?
姜惩扭头一看,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个毛茸茸圆滚滚的团子,一只眼睛半眯不眯地瞥了他一眼,又专心去舔□□的毛了。
这东西有点眼熟,右耳朵缺了半只,一身白色长毛,关键那一身强硬的气质一看就是身经百战,肯定不是好惹的刺头。
“哟,这不是地霸嘛,怎么还干上跟踪这种偷偷摸摸的事了,太拉了。”
他把手伸过去逗了逗猫,其实是有点害怕这东西一言不合就他,长这么大,他还真是第一次这么怂。
不过地霸看起来心情不错,懒懒地看了他一眼,舔着嘴没动,姜惩胆子大了起来,又往前凑了凑,想摸摸这家伙的鼻子。
地霸也没生气,就是表情有点嘲讽,看起来有些无奈,伸出舌头舔了舔他的手指。
湿湿的,刺刺的,这下姜惩高兴了,一拍大腿,哪儿都不想去了。
“师傅,前面路口左转吧,回家。”
作者有话要: 感谢各位看文的可爱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