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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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来做什么?”姜植问。

    “嗯……”曲铭心想了想,对姜植:“你带着人去把居涵替下来吧,你看着张辉平我更放心点,居涵毕竟还是文职,真有事他也顶不住。记得隐蔽点,别被他发现了。”

    “好。”姜植应了一句,转身出去了。

    贺白从旁边的监控室绕过来,在曲铭心身边坐下,学着姜植的样子问他:“曲处长,接下来我们做什么?”

    “查路晓婷的移动路线。”曲铭心了个响指,把手机点开给贺白看。

    上面是一辆脏脏破破的面包车,号牌被遮挡住了,驾驶员带了帽子看不清脸,后面的玻璃上贴了膜,几乎什么都看不见。

    但贺白眼尖,从前挡风玻璃和车顶的夹角中,看到了一抹橙红色。

    “昨晚唐唐找到了一辆面包车。”曲铭心笑了:“他们删监控删的不干净,唐唐恢复了一些,还找到一些他们忽略的,我们今天把这辆面包车找出来。”

    “好。”贺白把手机还给曲铭心,想了想,又问他:“你昨晚是不是,要心疼一下唐桥来着?”

    “我了吗?”曲铭心一脸无辜,站起身来立刻变脸,严肃的:“走吧,时间紧迫。”

    他们审完彭妙安,差不多已经七点半了,唐桥窝在审讯室里把曲铭心带回来的包子啃完,然后背上自己的书包,跟着曲铭心和贺白一起出发。

    那辆面包车最后出现的时间是昨天下午四点半,在他们发现路晓婷的那个工地路口,两个监控拍到了那辆破破烂烂遮挡号牌的面包车。

    按照时间顺序,唐桥推测这辆面包车应该是慢慢的围着那片工地转了一圈,才姗姗离去。

    这个猜测很可怕,因为那会正好是他们发现路晓婷尸体的时候,是所有刑警都在那边对周围进行排查的时候。

    但即便这样,那辆车还是悠闲的绕了一圈,像是在欣赏自己的杰作和警察们的懊恼,然后翩然离去。

    从那之后,这辆面包车就没再出现过。他离去的那个路口再往前就是高新区,监控密布,唐桥没有发现监控被篡改的记录,所以这辆面包车要么是从路绕了出去,要么就还留在原地。

    没有被监控覆盖的路只有两条,而且是密集的居住区,24时都有人在外面摆摊做生意,不可能没有目击记录,所以曲铭心觉得,那辆面包车应该还在工地附近停着,只是不知道驾驶员是否还留在那里。

    “应该还在那。”贺白听完唐桥的话,笑了。

    “有的人心气很高的。”他这样。

    “嗯,其实我也是这样觉得。”唐桥缩回后座,又拿起电脑来敲敲,递给副驾上的贺白看。

    “还有一个问题,我总觉得这辆车有点奇怪。”唐桥指着还算清楚的一张监控截图:“这种面包车自重不重,按照我们目前的推测,里面应该只有四个人,但这车看起来不像是只坐了四个人的样子。”

    这种破面包车的悬挂不好,里面装了多少东西看看底盘高度大概一眼都能看出来。而这辆车的底盘压得极低,轮子几乎都要碰到车壳子了。

    “拉砖了吗。”曲铭心等红灯的时候探头看了一眼,笑了笑:“先找吧,总不会是装了一车炸弹。”

    “嗯。”唐桥答应一声,抱着自己的电脑坐回后座去。

    来也奇怪,贺白这个刚来一天的新人,从见到曲铭心开始,就牢牢地霸占了曲铭心副驾驶的位置。刚才曲铭心开门,唐桥竟然默默地钻到了后面去,把前排空间让给两个穿着米老鼠和唐老鸭情侣装的两个大男人。

    七点半八点多的时候,正好是这座城市开始拥堵的时候,曲铭心他们逆着进城的方向出城,依然被堵得纹丝不动。

    曲铭心右手握着方向盘,降下窗户来看了看前面大概堵了多远,看完就叹了口气,从扶手箱里摸了包外国烟出来,熟练的给自己点上,深深地吸了一口。

    贺白像看鬼一样看着他。

    “怎么了?”曲铭心莫名其妙,他以为贺白也想抽,便把烟递给他。贺白接过来又放回扶手箱里,降下车窗,等面前的烟雾散了,才终于开口。

    “我以为你不抽烟。”贺白看着曲铭心烟雾后朦胧的眉眼,声音很轻。

    曲铭心的表现的很讨厌自己身上留下任何痕迹,作为一个大龄单身男人,他的衣服一天一洗,有条件的情况下也会天天洗澡,而且他只用最基础的香皂,尽力保持自己身上没有什么特殊的味道。

    他的表现完全不像这个年纪这个职业的人,昨天一天贺白也从没看见过他抽烟,于是他以为,曲铭心这样的人,是肯定不抽烟的。

    “偶尔,烦的时候会抽。”曲铭心左手夹着烟,搭在车窗边上,又笑话贺白:“昨天没看见阳台地上的烟灰缸吗?观察力有待加强啊,贺白同学。”

    “看见了,以为是喂鸟的。”贺白于是也单手撑在车窗边上,笑着回他。

    “还喂鸟,亏你想得出来。”曲铭心摇了摇头,又深吸了一口,便把烟头摁灭在车上的烟灰缸里。

    这根烟他一共就吸了两口,其余时间都是看它自己在静静的燃烧。烟雾散尽,贺白突然发现,这烟味道很轻,没有明显的焦油味儿。

    接着曲铭心又从扶手箱里摸来摸去,摸到一盒薄荷糖,倒了两粒在自己嘴里。

    “吃吗?”前面的车流终于缓缓的动起来,曲铭心左手握着方向,看着前方右手斜斜的伸出去问贺白。

    这次贺白接了过来,倒了两粒以后又递给唐桥。

    唐桥摇了摇头,没接。

    “他不吃这些。”曲铭心仿佛后脑勺长了眼睛。

    他们在二环里堵了快有一个时,才终于脱离上班大军,在出城的主干道上飞驰起来。贺白看着窗外飞逝而过的风景,手掌挡住的地方,嘴角翘着愉悦的笑。

    他们重新回到昨天的工地,那里还拉着警戒线,两个警员在那边值守着,防止有人过来破坏现场。曲铭心直接绕过了他们,顺着那辆面包车的路线来到了最南边最偏僻的一处工地。

    从这里开始,他们失去了那辆面包车的踪影。

    贺白四处看了看,刚想往左边走的时候,曲铭心一方向,车子向左边的路口拐去。

    他们顺着路慢慢的向前开,这边的工地已经挖好了地基,但又因为资金等问题停工了很久,透过破烂的隔离网,能看见中间一片深深的大坑。

    曲铭心突然停下了车。

    隔离网的一角,集装箱旁边,曲铭心看到一个人影一闪而过。

    “唐唐留车里。”曲铭心熄火停车,示意贺白跟他一块下车看看。

    他们从隔离网的破洞中钻过去,没等看清什么,银光已经呼啸而至。

    那一瞬间的反应全靠本能,曲铭心一把推开贺白,身体后仰,弯成一个极难的角度,躲过那突如其来的一刀。

    那人似乎没想到曲铭心竟然连这样快速的突袭都能躲过,“咦”了一声,下意识的动作便是一顿。

    而曲铭心在空中扭过身子,抬腿便冲着那人的腿踢过去。

    他动作极快,出腿迅猛有力,这一脚若是踢实了,不是骨折也要骨裂。

    然而那人接着便反应过来,迅速后跳,手腕一扬,刚才那差点要了曲铭心的命的银光便飞了过来。

    曲铭心压根不躲,任由那把手术刀擦着自己的脸颊飞过去,压低身体整个人像炮弹一样冲过去,抓住那人的手腕就要把他摁在地上。

    关键时刻,那人一跺脚,抬腿便冲着曲铭心的太阳穴踢去。

    曲铭心只觉得后背一凉,不等他大脑做出反应,身体已经率先退开一步,仰头躲过。

    那人的脚掌从曲铭心鼻尖划过,带起一阵劲风。曲铭心稳住身体,蹭了蹭鼻尖,闻到一股血腥味。

    “真恶心。”曲铭心甩了甩手,看向那人。

    那是个看起来很年轻的男人,个高腿长,肌肉结实,头上戴着一顶黑色的毛线帽,脸晒得很黑,整张脸几乎是巧克力色的,普通的路人长相,不出好坏来。

    他冲着曲铭心哂笑一声,也不言语,拿手背蹭了下嘴角,又从身后拿出一把蝴蝶刀来。

    曲铭心看着他把蝴蝶刀耍出一朵花来,也笑了笑。

    他们之间没有交流,却在同时动了起来,曲铭心这次不再走抱摔的路子了,他比那人高还比那人重,近距离格斗上,他有绝对优势。

    他们迅速的过了几招,攻击格挡,令人眼花缭乱。肌肉与肌肉撞在一起,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那人看起来也是个练家子,手上一把巧的蝴蝶刀,专冲着曲铭心的喉咙和眼睛使劲,曲铭心左手握拳趁他不备一拳在他的肚子上,的那人咳嗽一声,动作瞬间慢下来。

    曲铭心于是抓住他握着刀的那只手,手指在他手腕上一搓,那人便痛呼一声松了手。

    “心!”贺白突然喊了一声。

    曲铭心似乎没听见他的声音,但仍然侧身一闪,子弹从他腰旁呼啸而过,把他的卫衣划了个口子。

    那人显然没有料到这样曲铭心都能躲过去,一时慌乱之下已经失了先机。

    曲铭心脚跟在那人腿当面骨上猛地一踢,又冲着那人下体来了一下,那人大声哀嚎一声,整个人蜷缩着跪在地上。

    贺白走过来,用脚踩着那人的手腕,强迫他松开枪。

    然而没等贺白把枪捡起来,曲铭心突然感觉眼角一闪,须臾之间,他猛地松手,朝着贺白扑过去。

    光芒大闪,烟雾随之冒了出来,片刻之间便将曲铭心他们围了起来。曲铭心被呛得满眼泪花,模糊的视线中一个人动作飞快的跑了过来将刚才那人拉起带走。

    曲铭心手指触到一开始那人丢过来的手术刀,随手捡起来凭着感觉往那边一扔,刺鼻的烟雾里,曲铭心听见一声极轻的利器划过血肉的声音。

    他感觉自己扔对了地方,可闪光催泪弹的威力让他无法接着站起来追上去,他一边捂着口鼻使劲咳嗽着,一边把被他扑在地上的贺白拉起来,两人踉跄着离开这片烟雾。

    他们被这突如其来的炸弹震得头昏脑涨的,眼前的白光散不去,耳朵里又不停地耳鸣。他们被呛得涕泗横流的,狼狈的互相搀扶着走到空气清新的地方缓了缓,才渐渐恢复正常。

    曲铭心刚能喘过气来就追了过去,但结果很明显,那两个人已经消失了,只有地上沾了几滴血,旁边曲铭心随手扔出去的刀子扎在地上。

    他从口袋里摸了个证物袋出来,先把刀子装进去,又换了一个袋子装了点沾血的土。

    接着他站起来,把东西装好,走回贺白那边。

    曲铭心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纸来,自己抽了一张以后整包递给贺白。他们把咳出来的眼泪鼻涕清理干净,才终于像重新活过来一样,深深地吸了口气。

    曲铭心揉了揉手肘的关节,嘴上骂骂咧咧的,他们的催泪弹肯定加料了。

    “还好吗?”贺白收拾完自己,看见曲铭心狼狈的样子,不心笑出了声。

    曲铭心的卫衣被子弹划了个口子出来,现在那卫衣的下半截要掉不掉的挂在他的腰上,若隐若现的露出紧实的腹肌。他架的太不注重形象,衣服上裤子上都沾了泥土灰尘,就连头发都乱糟糟的。

    贺白看着他被呛得红红的眼睛和鼻尖,觉得曲铭心要是看见自己现在这样子,绝对要把刚才那俩人阉了泄愤。

    “笑什么笑。”曲铭心白他一眼,撸起袖子来给贺白看他的手肘:“成什么样了,我看不见。”

    刚才他跟第一个人对的时候没少用手肘格挡,曲铭心诚然厉害,那人劲儿也不,两三下下来,他的左胳膊肘就青了一片。

    “骨头应该没事,青了一大片,回去抹红花油吧。”贺白握着他的手腕看了看,又帮他把袖子放下来。

    “其他还有哪儿伤着没?”贺白着就伸手去扒拉曲铭心的卫衣。

    “哎哎哎干啥。”曲铭心把他的手拍掉,一副害羞的黄花大闺女样儿。

    “只擦破了衣服?”贺白问。

    “嗯,你提醒的及时,没伤着。”曲铭心随意的:“先上车吧。”

    贺白应了一声,跟在他后面向车子那边走。他看着曲铭心的背影,依旧是笔直的坚定的,丝毫没有刚与死亡擦肩而过的紧张与慌乱。

    贺白想起刚才曲铭心的样子,他的眼睛里有贪婪和心掩藏的兴奋,他出手如电,每个动作都带着干脆的杀意与冷漠的理智。

    他似乎一直是这样的,面上总是带着浓重的情绪,或开心或愤怒,或焦躁或烦闷,他总是把这些表现的人尽皆知,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证明自己的鲜活与人气。

    但他又一直是绝对冷静的,该无措的时候他反应飞快,该作决断的时候他毫不犹豫,该害怕的时候没有丝毫畏惧,该愤怒的时候一双眼睛反而最冷静。

    被扔刀子的时候他反而迎头冲上,被子弹划过的时候他毫无停顿,被扔催泪弹的时候他迅速冲过来把他扑倒保护,而人跑了,他反而掏出纸来,细细的把自己收拾干净。

    贺白不知道曲铭心为什么能这么矛盾也这么冷静,他知道曲铭心出身不凡,可能在过去的岁月里他经历过无数次子弹擦着身体飞过,也无数次在生死一线挣扎过。

    只有经验才能带来冷静,而贺白不知道,曲铭心经历了多少次命悬一线,才能平淡的面对这一切。

    于是贺白忍不住的想,如果当时他没有看见那人掏枪,或者他提醒晚了,再或者曲铭心没躲过去,现在他们又会是一副什么样子。

    贺白皱着眉,镜片后面那双颜色浅淡的眸子里,逐渐酝酿起几分怒意。

    他们走回车边,唐桥还是他们下车前的姿势,窝在后面不知道在电脑上折腾什么东西。

    他听见曲铭心开车门的声音,抬头便被他们两人的样子惊了一下。

    在曲铭心退伍的这些年里,偶尔的险情是有的,可狼狈到这种程度,还真是头一次。

    曲铭心刚要开主驾车门,就被贺白摁住了肩膀,他看了看曲铭心的手臂:“我开吧。”

    “好啊。”曲铭心笑了,他甩着手绕到另一边去开门,刚坐下唐桥就从后面扑了过来。

    “老大,没事吧?”唐桥紧张的看着曲铭心,跟贺白似的伸手就要去扒拉曲铭心的衣服。

    这是唐桥第一次看到曲铭心受伤,在他的印象里,曲铭心是个上天入地无所不能刀枪不入的神人,即使是知道曲铭心在部队里受过不少伤,也从没影响过曲铭心在唐桥这里光明伟大的形象。因此骤然看到曲铭心这样,着实把唐桥吓了一跳。

    “没事儿。”曲铭心苦笑着把唐桥的手拿开,开始反思自己平时是不是表现的太弱不禁风了,才让这一个个的担心的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