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真没事吗?”唐桥迟疑的盯着他,显然是不怎么相信曲铭心的话。
“肚子上是没事。”贺白火,一边倒车一边跟唐桥:“局里有红花油吗?他手肘那一片青了。”
“居涵那儿有。”唐桥想了想。
“嗯,那就没事了。”贺白笑着。
“你们遇上谁了?”唐桥把电脑抱过来,凑在副驾那边问曲铭心。
“开面包车那个,还有一个人。这俩孙子不过就耍阴招,居然还有催泪弹。”曲铭心回过头去看唐桥的电脑,他一直没有退出监控界面,而且吃了昨天的亏,他专门黑进监控网里建了个防火墙。
但那辆破面包车没再出现过了。
“估计换车了。”曲铭心沉默的看了会监控:“催泪弹和枪都有了,不多准备几辆车就太不专业了。”
“那还查吗?”唐桥问。
“查。”曲铭心回答的很快:“不过不往后查了,从前面查,这辆面包是谁的,从哪来的,跟路晓婷他们有什么关系,都要查。”
“好。”唐桥答应下来,又问:“回去让老宋做个测写吗?”
老宋除了负责特侦处的检验,还是公安大学犯罪测写专业的名誉教授,早些年他的技术帮着国际刑警破了不知道多少奇案,这些年名声才渐渐的淡下来。
“嗯……”曲铭心皱着眉,他盯着自己的手,总觉得跟他交手的那个人很眼熟。
“你见过他吗?”贺白看了他一眼,问。
“我应该见过他。”曲铭心想了想,却仍然模棱两可的回答。
“做个排除法吧。”贺白笑着:“不定就想起来了。”
“有道理。”曲铭心点了点头,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我看他眼熟,那应该是最近一个星期的事情,不然我只会觉得似曾相识,不会坚信我见过他。”曲铭心:“我既然只是觉得他眼熟,确定见过他,那我跟他应该没有任何对话,也没有过照面,大概率是擦肩而过。”
“这段时间我们擦肩而过的人可不少。”贺白笑了。
“对,但他让我觉得奇怪。如果是那样的肤色跟我擦肩而过,我不可能没有印象。”曲铭心想了想,思路突然明朗起来。
“我见过他的正脸,他知道我看见了,所以把自己涂成那个颜色。”
“年轻的……见过正脸但是并没有话的……不熟但是我会有印象的……”曲铭心右手摸着自己的领口,渐渐笑了起来。
“改道去公安大学吧。”曲铭心右手撑在车窗上,笑的张扬:“那人是公安大学的保安。”
他这样一,贺白也想起来了:“是那个值夜的年轻保安?”
“是他。”曲铭心点头,又挑衅似的看向贺白:“贺大学霸,你这记忆力挺好呀。”
这事情反而无关记忆力,起码贺白是这么想的。很少有人能对自己的大脑如此了解,即使记不住这个人,也能根据对他的熟悉程度推断出自己是什么时候见过这个人,与他做过什么样的交流。
贺白自认为记忆力不错,但也不得不承认,曲铭心的确厉害。
他平静的握着方向盘,假装没听出来曲铭心的言外之意,只是谦逊的笑了笑,声音一如既往的柔和:“谢谢曲处长夸奖。”
曲铭心撇撇嘴,觉得没意思。
唐桥在后面又是噼里啪啦的一阵敲,过了片刻他又探过来,整了整自己的帽子:“是他。”
“怎么?”曲铭心问。
“公安大学里没有对这个人的聘用记录,他的档案是一周前突然出现在保卫科的人员表里的。姓名身份证号都是假的,照片我也怀疑做过处理。”
曲铭心看了眼电脑上的那份档案,点了点头:“的确p过。”
于是唐桥又缩回去开始查这个突然出现的保安。
贺白看了后视镜一眼,脚上油门又踩重了些。
贺白和曲铭心开车完全不是一个风格,曲铭心开车是风风火火的,倒不是他横冲直撞,但总觉得这人开的莽撞。而贺白开车很稳,又快又稳的那种,让人几乎感觉不到车子正在高速行驶,却一路不知道超了多少辆车。
因此没过一会,嚣张的牧马人便再次停在了公安大学的校门口。
曲铭心开门下车,直直的冲着门口的保安室走过去。
距离他们清过来时大约过了五个时,而保安室里值班的保安已经又换成了昨天那个看曲铭心不爽的大爷。
“大爷,凌在这的那个伙子呢?”曲铭心问。
“那个人啊,今天清交班的时候跟我他辞职啦要回老家啦,不干啦。”大爷抽着烟,嗓门洪亮。
“你们这些年轻人啊就是没有长性,吃不了苦又想挣钱,钱哪里这么好挣嘛……”那大爷似乎被辞职这事刺激着了,喋喋不休的开始数落当代年轻人的不是。
曲铭心懒得听他废话,确认办公室没有留下那人的东西,甚至连根头发都找不到后,便离开了保安室。
“回市局?”贺白问。
“嗯。”曲铭心点头。
于是车子又呼啸着向市局开去。
曲铭心捡来的刀和血可以拿来检验一下,如果运气好的话,利用DNA库他们不定能找到那个扔催泪弹的人。
而那个跟曲铭心交手被曲铭心教做人的保安,唐桥查了他一路,硬是再没找到关于他的蛛丝马迹。
他们两个人连带着那辆破破烂烂的面包车,就像一滴水一样,在这座城市里凭空蒸发,再也无迹可寻。
回到市局,宋秦和许居涵正好都在办公室里,曲铭心把两个证物袋交给宋秦,交代了一句,转头就看见许居涵冲着贺白点了点头,不耐烦的转身出门。
片刻后许居涵推门而入,扬手扔给曲铭心一样东西。
曲铭心下意识的抬左手去接,结果不心抻了一下,疼的龇牙咧嘴的。
曲铭心看了看他一把接住的东西,是一大瓶红花油。
贺白走过来,接过他手上的红花油,示意曲铭心坐下,把袖子卷起来。
曲铭心照做,而贺白拧开瓶盖,把红花油倒在自己手心,搓了搓。
“哟,贺白同学亲自给我抹药啊?”曲铭心笑嘻嘻的,“我太荣幸了。”
一天过去,贺白已经对曲铭心时不常没皮没脸的话彻底免疫,他把手掌搓热,然后双手覆在曲铭心青紫的手肘处,慢慢的帮他推开淤血。
“今天您救了我两次,我怎么也该表示一下。”贺白。
而曲铭心沉默的盯着他的手,没有再话。
贺白的手很好看,修长洁白,指甲修剪的很整齐,指甲盖微微透着粉色,整只手看上去同他人一样,都是干净的。
然而曲铭心的重点不在于他的手是否好看,而是他看到贺白的虎口处,有明显的枪茧。
公安大学的学生有枪茧不算什么大事,问题在于贺白的枪茧过于明显,像从到大练出来的。
但曲铭心没有问,因为贺白没有藏。
贺白周到细致的服务持续到了曲铭心接到姜植的电话。
那会贺白已经差不多把曲铭心的淤血揉开了,他额角出了一层薄薄的汗,不显脏,反倒是稍稍弱化了之前那种遥不可及的感觉。
他们正准备点个外卖犒劳一下自己,姜植的电话便了过来。
曲铭心接起电话,原本带着笑意的脸迅速沉下来,他皱着眉,了句马上到。
“彭妙安死了。”曲铭心。
……
彭妙安死在公安大学的老体育馆,她的脖子吊在一根绳子上,而那根绳子吊在老体育馆破旧的钢结构上,她静静地竖在体育馆的角落里,几乎和周围陈旧的器材融为一体。
她的脚下倒着一把陈旧的方凳,那上面满是灰尘,看样子是从旁边那堆废弃器械里随便拿的。
姜植等到曲铭心来了看过现场后才敢把人放下来,他的身后,原本派去跟着彭妙安的刑警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
“什么情况?”曲铭心问姜植。
姜植看起来相当生气,他双手插着腰,先是深呼吸了一口,才指着身后那人跟曲铭心:“他没看紧。光看见彭妙安去上课了,下课的时候没看见人出来,我们过来找,才发现已经死了。”
曲铭心于是抬眼看了一眼姜植身后的那个刑警。
那是张被自责和愧疚填满了的年轻面庞,曲铭心对他隐约有些印象,两年前他从公安大学毕业,因为成绩优异,进了刑侦大队。
彭妙安已经排除嫌疑,他的疏忽大意其实也算有情可原。只可惜人命不是能拿来讨价还价的东西,他作为保护者被派到彭妙安身边,却连她什么时候出了事都不知道。
曲铭心抿了抿嘴,他看着那人难受的快要哭出来的表情,最终什么也没,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希望他能冷静。
曲铭心不是不生气,从早上他就觉得不对劲,他以为派了人就能保护一下这个姑娘的性命,但他没想到,纰漏竟然出在自己人身上。
只是他不出来重话,因为看着那张自责的脸,他就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怎么样?”曲铭心走过去蹲在彭妙安身边,问许居涵。
“窒息死,大概一个时之前死的,自杀还是他杀要回去验了才知道。”许居涵简单的。
“是他杀。”贺白站在一旁,指了指旁边那把椅子。
“这椅子太干净了。”
“是吗?”姜植从找到人之后就一直忙着话,给曲铭心电话,联系痕迹,然后骂人,都没来得及看一眼现场留下的东西。
那把椅子倒在地上,姜植凑过去仔细看了看,大概明白了贺白的意思。
那椅子上全是灰,可是正面却没有脚印,只是随随便便拖过来扔在这里装个样子。
“那怎么办?”姜植挠了挠头,有点烦:“并案还是单独调查?”
曲铭心想了想,问:“张辉平怎么样?”
“一直在图书馆。”姜植,他拿出手机来又确认一下,眉头皱了起来:“一个半时前,张辉平去了趟厕所,半个时才出来。”
“哪个图书馆?”曲铭心问。
“老图书馆。”
“那里离这里很近,最多五分钟就能过来。”贺白想了想了,:“而且走路,一路上都没有监控。”
“那先把人带过来?”姜植揉了揉自己的头发。
“先不急。”曲铭心拦住他,问那边:“她身上有什么东西吗?”
“一卡通,钥匙,两个手机,还有……电话卡。”许居涵。
“好。”曲铭心摁住姜植的肩膀,:“你把现场看好了,消息也封好了不要传出去,再加两个人跟着张辉平,不要和之前那个一起行动,注意别露馅。”
“好的。”姜植点头,又问曲铭心:“你们去干嘛?”
“我们啊……”曲铭心笑了笑,看向贺白:“我们去闯女生宿舍去。”
宿管大妈相当的剽悍,双手往腰间一叉,站在门口不让曲铭心他们进。
大妈理由其实也挺充分的,这里面住的都是黄花大闺女,女警也就算了,俩大老爷们进来翻东西算怎么回事。
彭妙安的事情被曲铭心封锁了,他们只出了事,有可能危害学生安全,需要去调查彭妙安的宿舍。宿管大妈当然不乐意。
曲铭心的证件都快怼在大妈的鼻子上了,依旧没什么用。
于是曲铭心看了眼贺白,冲他笑着眨眨眼睛。
贺白于是眨了眨眼睛,看向大妈。
“阿姨,我知道我们这样的要求是为难您了,可是人命关天,我们希望可以保护每一位同学的安全。”
接着他又看向大妈身后聚集的一圈儿吃瓜看戏的女学生,露出诚恳温和的笑。
“我们保证不会乱翻东西,不会去别的宿舍,可以吗?”
他长得真的很好看,成绩与家世又为他加了不少分,再加上他为人向来谦和有礼,早就是无数少女的梦中情人。
“阿姨,还是查案要紧。”
“对啊对啊,我们没关系的,我们相信贺白同学的人品。”
“是呀阿姨,我们同意他们进来。”
贺白这话完,周围的女学生便主动的开始帮他们起话来。贺白做出受宠若惊的表情,无奈又欣慰的告诉她们不必如此。
他这样的反应反而更刺激这些学生,不等宿管大妈什么,女生们已经自动让开了一条路,叽叽喳喳的要求贺白他们一定要上去查清楚,给大家一个安全的环境。
宿管大妈阻拦不及,曲铭心和贺白已经顺着楼梯跑了上去。
“这次给你记大功啊。”曲铭心一边爬楼一边笑。
他一开始想查宿舍的时候就在想会不会被拦住,但转念又想到他们昨天离开的时候,贺白那左右逢源的样子,便觉得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没想到真的一个贺白就解决了。
“好啊,我可以要个奖励吗?”贺白也笑了,他依旧跟在曲铭心的身后,只是楼梯拐角处,他们有了一瞬间的对视。
贺白就在那时直直的望进曲铭心的眼睛里,他的眼睛在阳光下显得格外透明清澈,他定定的望着曲铭心,带了些深情也带了些调笑,款款的:“好好养伤,好吗。”
曲铭心当场愣住,多年来积累下来的修为让他迅速反应过来。他伸出食指在贺白的脸颊上蹭了一下,笑容深情而平和:“这个要求有点难度,但我尽量。”
他们这短暂的交锋转瞬即逝,似乎是在匆忙赶路中偷来的片刻宁静。
但紧接着,他们便又齐齐的向楼上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