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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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市局,这次曲铭心少见的没有在解剖还未结束的时候就去扰许居涵,他只是沉默的回到办公室里,然后坐到沙发上,看向身旁咬着手指皱着眉盯着电脑屏幕的唐桥。

    “没找到吗?”曲铭心问。

    “没有,唐平市和周边县乡的儿童图片都对比过了,都没有和他吻合的。”

    “会不会不是这附近的人。”贺白也走过来,他在唐桥对面坐下,拿起桌子上的杯子喝了口水:“可能是跟着家里人一起来唐平市旅游的孩子。”

    “如果是这样,孩子失踪,家长应该早就报警了,没理由到现在还找不到。”曲铭心。

    “所以两种可能,家长不想要这个孩子,或者家长也遇害了。”

    唐桥眨了眨眼睛,不等曲铭心手上已经动了起来。他查的是最近唐平市有没有发生外地人员在本地被杀害的案子,片刻后,唐桥抬起头来,看向曲铭心。

    “有倒是有,但是老大,从这个月月初开始算起,已经有十多起了。”唐桥有些为难的。

    “这么多?”曲铭心着实惊了一下,前一段时间唐平市为了精神文明城市把刑事案件全部清了零,两个多月的时间竟然又涨到了这个水平。

    “先筛查一下吧,确定自杀的和已经破案的排除掉,还剩下多少?”贺白。

    “还剩下五起,其中有一男一女两人身份还没有辨认出来,有两个人是一对流浪夫妻疑似意外跌落山崖,还有一个人死在宾馆楼下,正在调查是跳楼还是被人推落还是意外。”唐桥看了看,简单概括道。

    “年龄呢?”

    “未确认身份的两个人都是20多岁,流浪夫妻60岁左右,死在宾馆楼下的那个人今年37岁,男性。”

    “死在宾馆下面的那个人比较有可能,这个案子是哪个支队的?”曲铭心问。

    “盛安支队的。”

    “明天我们去看看。”曲铭心拍板决定。

    尸体身份不明,尸检报告未出,现场没有可疑用来调查的蛛丝马迹,但曲铭心仍然不想睡觉不想休息。唐桥追查到了这次桥梁建设的水泥厂供货商,但是这个水泥厂存在已经几十年,厂子面积大功能分区混乱,门口也没有监控,同时位置偏僻,基本可以确定没有目击情报。

    “明天早上去盛安区看完尸体后去水泥厂问问执勤的保安有没有看到什么吧。”曲铭心揉了下额头,接着又突然想起来什么,嘱咐道:“最近如果有孩子的失踪报案,记得都告诉我。”

    “明白了。”唐桥点了点头。

    该的都完了,一时间办公室里只剩下了沉默,曲铭心一反常态安静的坐在沙发上,摸着自己的领口,没有像往常那样摸去许居涵的法医室提前问些什么。

    他实在是不想看到那么的一个孩子被开膛破肚的样子,尤其是在看到照片时,那个男孩子身上凌乱交错的青紫色殴痕迹,实在是触目惊心。

    贺白也很安静,办公室里只剩下唐桥敲电脑的声音,现在已经接近半夜十二点,曲铭心低头看了下表,再抬头,发现贺白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

    办公室的沙发矮,贺白长得又高,曲铭心抬头去看他,只觉得他的表情隐匿在灯光下的黑暗中。贺白伸出双手来轻轻覆上曲铭心的双眼,声音不算太温柔,却莫名的让人放松。

    他:“歇一会吧。”

    曲铭心于是像被蛊惑了一样,一言不发的站起来,而贺白拍了拍唐桥的肩膀,示意他跟着他们一起离开,回家睡一觉。

    每次查案的时候他们都不分昼夜的待在市局里,唐桥和曲铭心尤其辛苦,基本上整夜整夜都不能睡,贺白理解他们想要尽快破案的心情,但起码在案子最初这天,还是应该好好休息一下。

    贺白开车把唐桥送回家,曲铭心坐在副驾驶上,一直很安静,沉默的望着窗外,看着浓黑的夜色。

    贺白一边开着车一边在心里默默地描绘曲铭心的心理画像。他始终觉得曲铭心是个矛盾的人,明明有着屠龙的能力,却始终把自己伪装成一个无力的普通人。

    他看似无坚不摧,心理强大,面对任何情况都不会动摇。但让英明神武的曲处长难受也仅仅只需要一个孩子的尸体,一个被封在水泥块中饱受凌辱的孩子的尸体,就够曲处长难受到一晚上都不想话。

    他有一种矛盾又天真的残忍,从来不拿杀人当回事,但总是在知道杀人动机后,或者看到死相悲惨的尸体后不经意的流露出自己的失望和疲惫。

    半年多过去了,贺白对他的兴趣不减反增,他越来越想知道曲铭心身上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东西,也在不知不觉间,陷得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更深。

    ……

    第二天早上八点,曲铭心在楼下准时接上唐桥,他们冲着盛安区刑侦支队的方向驶去。

    盛安区在市局正相反的方向,隔着一座城市,辖区面积广大,但因为地广人稀,甚少发生重大命案。

    早上出门前曲铭心电话给那边了个招呼,那边接到电话似乎有些为难,支支吾吾的告诉曲铭心其实他们还没有确定被害者的身份信息,弄的曲铭心一大早上就有些憋火。

    这名男性死者生前居住的宾馆是个郊外的招待所,条件较差,楼层也只有四层。他入住那天宾馆的身份验证系统正好出了点问题,招待所的前台图省事没有补录他的身份信息,只让他留下了自己的身份证号。

    而在这名死者身亡后,盛安区的刑侦支队过去调查的时候才发现这人留下的身份证号是假的,根本查无此人,而死者的指纹和DNA在数据库中都没有查到,因此案件始终没有什么进展。

    去盛安支队警局的路上正好路过出事的那家招待所,曲铭心把车停在那人坠楼身亡的附近,下车抬头看了看。

    这个招待所一看就是十多年前建的,楼体破旧颜色暗沉,墙皮脱落还有坑坑洼洼的印记,每层都不是很高。招待所的窗户是老式的,一层纱窗一层玻璃窗,出事的人住在三楼,窗户已经封起来了,透过脏兮兮满是灰尘的窗户还能看得到里面黄色的警戒线。

    曲铭心大概看了一眼,便离开了这家招待所。

    盛安区刑侦支队的支队长杨绪宁亲自在警局门口迎接的曲铭心一行,因为今天路况都很好不需要翻山越岭,昨天贺白就开的AMG GT回去的,今天也开这辆车过来。

    杨绪宁看着那辆亚光黑色的四门跑车低调缓慢的驶入警局院子,引擎低沉响亮的轰鸣声在他脑海中不断转悠着,一时间有些恍惚。

    原来市局特侦处的待遇这么好吗。

    杨绪宁有些心酸的想着。

    曲铭心停好车下车与杨绪宁敬礼握手,两人短暂寒暄片刻,介绍了一下身边人的身份,接着便去看尸体。

    “死者男,推测年龄37岁,死亡推测时间是24日晚10点左右,死因是后脑受到重创导致的颅骨骨折,紧接着造成大脑缺氧,发现的时候人已经凉了。”杨绪宁一边带路一边。

    “没有人听见他落下来的声音吗?怎么过了这么久才发现。”曲铭心问。

    “这个招待所不远处就是建筑工地还有高速口,平时就经常有这样的声响,老板已经习惯了,那两天招待所也没什么其他的客人,老板以为是大车经过也没有在意。”

    “那后来是怎么发现的。”

    “这个人曾经电话要求11点的时候让老板送包烟上来,老板上来后敲门没有人应,房间内电话和手机都没人接,于是开门进去,才发现窗户开着,人就在窗户正下方,已经死了。”

    “他住在几楼?”

    “三楼,所以这个案子一直在查。按理来三楼摔下来如果不是运气太差应该不会摔成这样,而且这人用的是假的身份证号,我们怀疑有问题。”

    话间他们已经走到了法医室,杨绪宁推门请曲铭心他们进去,男人的尸体就摆放在房间中央的不锈钢台子上。

    这个男人身材相较于同龄人来的上好,腰腹部没有明显的肥肉,上肢和腿部肌肉都很明显,看起来是个极其自律的人。他的背上有一大片纹身,画的青面獠牙,纹身师水平不错,把恶鬼画的活灵活现,给人一种马上就要冲破皮肤扑出来的错觉。

    他背部朝上,把后脑那个可怖的伤口露了出来,曲铭心皱着眉仔细看了看,总觉得奇怪。

    那人的伤口位置偏下,接近脑干部位,但人脑有弧度,正常来摔下去也摔不到那个位置。除非他正好磕在石头上,但显然楼下并没有这样一块石头。

    “能把他翻过来吗。”曲铭心问一旁的法医。

    法医点了点头,跟两个助手一起把男人翻了过来。

    唐桥自觉的凑了过来,他踮着脚举着手机在男人的脸部正上方拍了两张照片,然后退后几步在手机上摆弄起来。

    “曲处长,这是?”杨绪宁有些犹豫的问。

    “试试看能否面部识别出来。”曲铭心简单的回答道。

    那个青面獠牙的恶鬼纹身曲铭心曾见过类似的,唐桥也是,为了这一部分人唐桥专门建了一个资料库,里面有他通过各种途径收集来的这类人的面部高清大图,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见到他们的尸体好对比身份。

    这个资料库在唐桥自己写的网页里,他查起来很方便。唐桥设定完程序后冲杨绪宁腼腆的笑了笑,再低头,结果已经出来。

    “老大,铁锄头帮的,但是他户籍和身份证都是在外省,本地的户籍档案和常住人口资料里都没有他。”唐桥看了眼手机对曲铭心。

    唐平市是座古老而富有历史的城市,因为优秀的地理位置和历史上的重要地位,市内不乏一些靠着村里改造的地产经营的集团。

    这些集团对沿街的租户收保护费,严格限制着本地一些行业的发展,利用地皮优势发展着同类型产业,建成了家具城茶叶城汽配城等一系列集市。

    集团内部有等级森严完全听令于集团的黑帮组织,这些组织主要负责经营集团不方便直接管理的产业,放高利贷,帮助集团恶意竞争等。

    这些人手脚麻利背景深厚,动起来伤筋动骨。罗培风一直有意清理城市里盘踞的这些黑恶势力,曲铭心作为他最锋利的一把刀,事前调查进行的相当仔细。

    唐桥那个特殊的人像库就是专门为这些人准备的。

    铁锄头帮是俗称,他们隶属于盛安区铁翔集团,这个集团经营了上百家铁制品专营店,还掌握着两个物流公司。因为集团的标志像个铁锄头,因此他们手下的手也被称作铁锄头帮。

    “是他们的人?”杨绪宁愣了一下,接着反应过来,摸着下巴低声:“的确看着像寻仇,这人让老板晚上11点送烟可能就是个警戒措施。哎兄弟,这个人的资料你能不能发我一份。”

    “好的。”唐桥点了点头。

    曲铭心还站在尸体旁边,摸着领口沉思着,贺白走过去看了看,也有些沉默。

    这名死者的长相与那个男孩完全不一样,五官没一处相似的,但扔进水泥里这样的方法又太过残忍,怎么想都像是仇杀。

    “曲处长,这个案子是我们继续调查还是……”杨绪宁在一旁看到曲铭心凝重的脸色,有些犹豫的问。

    “暂时不确定和我们的案子有关系。”曲铭心像是突然想起这号人物来一样,笑了笑,终于恢复到往常那副热情亲切的样子,对杨绪宁:“我们后续继续调查确定身份,如果需要帮助还得再麻烦您了杨队长。”

    “这是哪儿的话。”杨绪宁连忙道:“都是为了破案,您还帮了我们的大忙,没你们的话不知道死者身份什么时候才能确认。”

    “这是您谦虚了。”曲铭心拍了拍杨绪宁的肩膀:“查查出入记录和死者随身物品,肯定能查出来的,盛安区破案率一直是全市顶尖,杨队长不用这么自谦。”

    他罢,不等杨绪宁再客套回来,便对着贺白和唐桥招了招手,接着又对杨绪宁笑了笑:“杨队长,我们还有证人没走访,先走了。”

    杨绪宁连忙点头要送他们出去,曲铭心一边着不必送一边让人送到了停车场,两人过招呼后曲铭心驾车离开,而杨绪宁站在停车场,看着曲铭心的车子消失后才转身回到室内。

    “杨队长为人挺热情的。”离开盛安区警局后,贺白评价道。

    “热情是一方面,会来事也是真的。”曲铭心漫不经心的:“盛安区是市内黑恶势力影响比较严重的区,他能在这干这么多年,那个铁锄头帮也一直没闹过什么大事,估计都是因为他会来事。不知道这次他算怎么处理。”

    “他怎么处理暂且不提,曲处长觉得这人和咱们的案子有关系吗?”贺白问。

    “不知道。”曲铭心在红灯处停下,这里远离市中心,早上九点多,路上一辆车也没有。

    “回头我们再筛一遍最近的外来人员的命案,然后对比一下最近的失踪报告。唐唐继续查监控和交通,他们是外来人员,如果是坐火车或飞机肯定会有面部记录。”

    “好的。”唐桥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