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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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连湖招供了,曲铭心抱着手站在审讯室旁的监控室里,看着单向玻璃另一边那个仿佛被抽走了灵魂整个人丧失了生机的罪犯,听着他平静的叙述,看着坐在桌子后面冷静询问的贺白,心里那团从李连湖进入审讯室后便一直烈烈燃烧的火焰终于渐渐熄了。

    从他们开始怀疑李连湖起,他们就发现李连湖远比他们想象中的还要畜生。他不是那种对妻子孩子不好的人,反而他的妻子和孩子很爱他,他也很爱自己的妻子孩子,尤其是他年幼的女儿,他把她的女儿当成公主捧在手心里,每晚他的女儿都在楼下等着他回来,然后李连湖会抱起她来,有有笑的与妻子一起走上去。

    他们在突入李连湖家时,被门板弹飞的李连湖的第一反应也是转头去看自己屋里的女儿,离开时也一直在向自己的女儿强调,他不是坏人。

    就是这样一个社会地位高,家庭和睦,且在同事邻居中间都备受好评的男人,在这数年间,在他任教的学门口的那间玩具店里,欺辱伤害了数十名与她女儿同龄或年长一些的孩子。

    其中有些孩子还是他的学生,这些孩子以尊敬的目光看着他信任他,而他利用这些孩子的信任,带着他们走进了那间堪称地狱的玩具店。

    一个恋童癖变态杀人凶手,心里最挂念的,竟然是他自己的女儿。

    曲铭心只觉得荒唐可笑。

    他知道自己在审讯室里估计会忍不住对李连湖下手,他能控制住自己不伤害李连湖那个什么都不知道的无辜的女儿,但是他做不到遵守规章制度,不对李连湖出手。

    所以进审讯室的只有贺白一个人。

    通过李连湖详细的供述,当天晚上的故事终于被拼凑完整,大白于天下。

    19日晚上,见过养父母的左甜与韩遇声在回宾馆的时候看见了那家还亮着灯的玩具店,于是他们在下了出租车之后,没有先回宾馆,而是去了那家玩具店。

    而那家玩具店的店主孟庆年绑架了他们。

    孟庆年、李连湖和王营三人,对女人和大孩子都没有兴趣,他们只喜欢孩子,不论男孩女孩,只要是幼娇嫩脸上有天真可爱的笑容的孩子,他们都喜欢。

    而因为天生聋哑无法求救的韩遇声对于孟庆年来是上等的猎物,而身材瘦没有防备心的左甜对于孟庆年来,也只是一个稍微费些劲就能解决的障碍。

    孟庆年将韩遇声关在玩具店下面的地下室里,左甜则晕了关在楼上。

    按照李连湖的法,他们三个人都很久没有开荤了,之前让到手的胡明月逃跑,他们害怕这孩子去报警有人过来查,所以在一段时间内一直克制着自己没有对其他孩子下手。

    就在这时,孟庆年得到了韩遇声。

    他先是享受了一晚,第二天给李连湖和王营电话,邀请他们来一起快活,而被他晕的左甜在第二天早上醒来,还没来得及挣扎求救,就被孟庆年直接摁在水盆里,活活溺死。

    溺死左甜后,孟庆年趁着没人,开着自己的面包车将左甜的尸体丢进了附近的河中,然后潇洒离去。

    李连湖和王营在20号晚上来到孟庆年的玩具店里,三个有恋童癖和施虐癖的禽兽与一个无法出声的孩子共处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李连湖与王营离开玩具店,各自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开始了新一天的生活。

    李连湖自己在21号才听孟庆年还杀了人并且已经抛尸,所以21号晚上,他不放心,又去了桥上查看尸体是不是已经浮了上来。他没想到警方是因为这个找到的他,他自以为防护措施做的够充足,没想到还是因为半张脸被查到了。

    24号晚上,逐渐衰弱的韩遇声咽了气,孟庆年电话问他们想怎么处理,李连湖突然想到了自己前两天上课时教过的体积题。他问王营最近水泥厂在负责什么项目,能不能半夜偷偷溜进水泥厂把韩遇声的尸体封在水泥里,这样人不知鬼不觉,也绝对没有人能找到尸体在哪。

    王营在了解后,非常兴奋的夸赞李连湖的办法好,正好赶上水泥厂流水线出故障,他们在25号凌偷偷把韩遇声的尸体丢进了浇筑到一半被迫停工的桥墩模具里。

    韩遇声的尸体在水泥里并不显眼,第二天负责浇筑的工人因为王营刻意过来派烟聊天分散他们的注意力,没有注意到里面多了一具尸体。

    分两天浇筑完成的水泥在没有质检没有称重的情况下匆忙送去了建筑工地,而工地那边因为要赶工期,也没有确认,直接把送来的水泥块拼接在一起。

    或许是老天有眼,不想韩遇声就这样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分两天浇筑完成的水泥无法承受桥梁的重量,在施工现场坍塌,破碎的水泥块和突兀的钢筋中,人们看到了那具被水泥蒙上一层灰尘的的尸体。

    “就这些吗?”看李连湖没有再开口的意思,贺白敲了敲桌子问。

    李连湖抬起头来,畏缩的看向贺白,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已经把知道的都了。

    “你还记得胡明月吗?”贺白撑着桌子站起来,拿起桌子上胖子的照片,对着李连湖甩了甩。

    李连湖梗着脖子,犹豫半晌咬牙承认道:“我们也对他下过手,但是他逃了,我们什么都没做成。”

    “我知道,你知道这个孩子来找我们什么吗?”

    “什么?”李连湖硬着头皮问。

    “他你拐走了他的一个同班同学,这个男孩叫向规平。他把这件事情告诉了他的班主任秦萌,听秦萌也找你谈过?她们两个人现在在哪?”

    李连湖低下头,声音很,:“不知道。”

    他的心里还在做计算,他只是共犯,孟庆年才是主犯,韩遇声是自己死掉的,只要他请一个好点的律师,在法庭上表现好一点,他关不了几年就能出来。

    但是如果把他诱拐向规平的事情出来,那他今后的人生就彻底完了。

    “不知道是吗?”贺白从桌子后面走出来,笑着给他指了指不知何时已经亮起灯来的监控摄像头和对面的单向玻璃,:“你的妻子和女儿作为你的家属,是有知情权的,为了流程透明我们会把你刚才招供的监控视频给你的妻子女儿看。当然未成年人有保护规定,如果监护人不想让孩子看到,孩子是看不到的。”

    “如果归看见你这样子,知道你做了什么,她还会叫你爸爸吗?”

    李连湖愣住了。

    他不敢置信的抬头看向贺白,似乎是不能想象竟然真的有警察会拿他的女儿一而再再而三的威胁他。

    “你不也无所谓,因为我们的人现在已经出发去抓孟庆年和王营了,他们总有一个人会招。到时候不管他们泼什么脏水在你头上,我都会写进结案报告里,然后总结给你的妻子女儿听。”

    “希望她们愿意理解你,相信你。”

    李连湖的妻子也是老师,他们一直以溜达社区教育世家自居,从到大都在努力的把女儿教成一个知书达理的好姑娘。

    他完全能想象到自己的妻子和女儿在得知他的所作所为后会有什么样的举动,女儿或许最开始不相信,但到后面,她一定连想起他都觉得恶心。

    “别,求求你别。”李连湖连忙伸手去抓贺白的衣角。

    贺白皱着眉退开一步,扬了扬下巴,示意李连湖可以继续了。

    “向规平是我20号拐带的,孟庆年嘲笑我没本事,我才把他带过去的。”

    “他和那个哑巴都是24号晚上死的,我和王营把哑巴的尸体扔了,那个向规平是孟庆年负责的,我光听他把人扔到他家附近那个大垃圾场了。”

    贺白看向单向玻璃。

    他与曲铭心的视线隔着一扇不相通的玻璃在空中相遇。

    “秦萌呢?”贺白接着问。

    “秦萌?”李连湖愣住了,结结巴巴的问道:“怎么、怎么还有她的事儿?我们对女人没兴趣啊,她也失踪了?我没听啊……”

    他这样子不像作假,没等他完,贺白已经抛下他先行离开了审讯室。

    曲铭心也已经离开监控室,他们在走廊相遇,曲铭心手上拿着手机,简单的对贺白道:“你带着老宋和居涵还有老姜的人去垃圾场,我和老姜带人去抓孟庆年和王营。”

    “好。”贺白答应的简短有力,他们没有多余的对话,完便各自转头离开,而曲铭心边走边给姜植电话,告诉他自己要多少人怎么安排。

    已经是凌时分,市局刑侦口的人被曲铭心全数发动起来。他们分为三队,一队跟着贺白去垃圾场找尸体,一队曲铭心带着陶若和一部分刑警去抓孟庆年,还有一队由姜植带着唐桥去抓王营。

    警车呼啸着驶过黑暗寒冷的街道,在邻近平安学时,曲铭心停下车,安排前后两队拿好枪,悄声抵近。

    白天他们来玩具店的场景还历历在目,曲铭心记得贺白的猜测,如果孟庆年真的在监控自己门外的这条街,他们一股脑的冲过来,或许孟庆年早就已经跑了。

    曲铭心握着枪贴着玩具店一侧的门头房悄声接近玩具店,剩下的人守在街道两端,随时防备着孟庆年冲出来。

    唐桥一直在监控孟庆年的手机信号和周边的监控,他们离开后孟庆年的手机信号一直没有移动过,而周边监控也没有拍到孟庆年离开。

    曲铭心弯腰靠近玩具店卷帘门的正下方,拿着专业的开锁设备蹲下来,动作轻且快的开了卷帘门的锁。

    卷帘门被曲铭心一把抬起来的时候,孟庆年正坐在床上吃泡面。

    他听到卷帘门的声响一秒都没有犹豫,抬手就把泡面桶冲着曲铭心扔了过去。曲铭心敏捷的弯腰躲过,一步跨进店内,一把抓住想要逃跑的孟庆年的手臂就是一个漂亮的过肩摔。

    而孟庆年似乎是练过,他在落地的那一刻用脚做了缓冲,落地一瞬间便扭过身来蹲下一拳向曲铭心腹部。

    曲铭心侧身躲过并抓住他的手腕向反方向扭,膝盖抬起冲着孟庆年的背心砸过去。

    孟庆年在被扭住手腕的情况下强行侧身,忍着手臂和肩关节的疼痛躲开了曲铭心的那一膝盖,在他正准备起身挣脱曲铭心的钳制的那一刻,他只觉得眼前一花,接着下颌骨处传来剧痛,下一刻他被曲铭心摁着后颈死死的摁在地上,曲铭心整个人压在他身上,给他戴上了手铐。

    其他刑警也涌了进来,七手八脚的钳制住孟庆年,带着他上了警车。

    立了大功的陶若站在原地,握着甩棍看着李连湖被人推上车,才渐渐缓过神来。他刚才想都没想拿了宋秦送他的警用甩棍冲着孟庆年的下巴就是一杆子,那甩棍又沉又硬,顶端镶着钢球,这棍子都不用他太用力,随便一甩就把孟庆年的下颌骨到骨折。

    “可以啊陶。”曲铭心站在陶若身后,揉了揉他毛茸茸的短发,捏了捏他的后颈,像个邻居家的老大爷那样真诚的感叹道:“孩子长大了啊。”

    上次萧竹案时,贺白那样的身手都受了重伤。宋秦担心陶若以后出外勤的安全,知道他格斗成绩马马虎虎,于是专门给他搞了根ASP甩棍,让他出外勤随时带着,以免发生危险。

    陶若有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用力摁着顶端把棍子收回去,然后转身,看向孟庆年刚才坐着的那张床的下面。

    已经有刑警把床挪开了,床下面藏着的是一个木制的门,上面挂了一把大锁。

    曲铭心看着同事们把锁开,然后慢慢向上开了那个门。

    门下是一个很短的木梯子,顺着梯子下去,就是李连湖供述中的那个地下室。

    这个空间是地下室都是抬举了,高度一共只有一米五左右,长宽稍好一点,也不过是五六平方米左右,成年人进去只能弯着腰屈着膝,挨着梯子那一块的空间稍微强壮点的男人连转身都困难。

    在这片的地下室里,曲铭心看到了一个满身伤痕的女人。

    她倒在地下室中央,怀里还抱着一个孩子,她躬着身体,似乎是在保护这个孩子。

    “曲处,都还活着!”先行下去探查的队员大声喊道。

    “叫救护车。”曲铭心拍了下站在他身边的陶若,越过几名刑警,走进那个的地下室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