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因为吴季当时供词前后矛盾的地方很多,所以这句话被当成他脱罪的借口没有人深究,但是在吴季被枪毙后,孟庆年立刻改了名字换了身份去当了兵,我觉得可能他在那时候就已经开始犯罪了。”
唐桥抱着电脑,隔着一段距离看着曲铭心,把自己的推测了出来。
“干得好唐唐。”曲铭心对唐桥笑了笑,“这个待会审讯的时候用得着。”
“嗯。”唐桥乖巧的点了点头,他想起被关在审讯室里的孟庆年,问曲铭心:“现在去审孟庆年吗?需要我黑掉监控吗?”
“需要,但不是现在。”曲铭心了个哈欠,活动了一下酸硬的脖颈,拖着长腔:“忙了一晚上了,得歇一歇脑子才清醒。而且居涵那边尸检可能会有结果,等他们出了结果我再去审。哦对了,孟庆年和李连湖不能睡,记得想点办法让他们睡不着。”
“好的。”唐桥轻快的答应道。
“啊还有。”曲铭心冲着唐桥露出了一个魅力十足的笑容,他故意看着唐桥脸上的表情逐渐变得僵硬才缓缓地道:“我们找到了一个手机残骸,在老宋那里,应该是秦萌的,你去看看那个能不能修复。”
宋秦作为身先士卒第一位冲向垃圾山的勇士,身上沾染的味道比曲铭心他们这些半路献身的要浓重几倍,为了防止漏掉重要线索,放着尸块旁边的那几个垃圾袋全都被宋秦带了回来,此刻正一字排开恶臭熏天的等着人去查验。
唐桥过来找曲铭心的时候路过宋秦的检验室,那个味道熏得他想从楼外面绕过去,十分钟前他还在庆幸自己不是干痕迹检测的活儿,不然怕是要活活被熏死在检测室里,没想到十分钟后就遭了报应。
睚眦必报的曲处长对着面色铁青的唐桥再次温柔又欣喜的笑了笑,远远地冲唐桥抛了个飞吻,才悠悠哒哒的转身离开回去补觉。
开玩笑,敢嫌弃他英明神武的曲处长,必须严惩不贷。
这个案子因为总是没有线索,所以相比起之前的案子,所有办案人员的休息时间都多了很多。曲铭心其实不是很困倦,只熬了一晚上,他精力还很充沛,但他需要一段时间来安静一下,仔细梳理梳理至今为止发生的事情,然后确定一下待会对孟庆年的审讯策略。
案子进展从许居涵发现了关键证据后就像做了火箭一样飞速发展,这不是个复杂的案子,和前面那几个案子比起来,这次的案件只是单纯的找证据而已。
尽管如此,除了李连湖的证言,他们现在还没有能证明孟庆年和王营对韩遇声施暴的证据,孟庆年那家玩具店里目前痕检的同事还没有发现与王营有关的证据,如果没有实质性的证据,即使把他们送上法庭,也可能会因为证据不足而释放或者判的时间很短。
曲铭心想让他们付出应有的代价。
按照李连湖的供词来看,他们三个人是惯犯了,但在此之前从来没有人报过案,足以可见他们三人的谨慎程度。证据不好找,所以曲铭心要利用好目前已知的一切。
贺白似乎也看出来曲铭心没有困意,他其实也不困,而且鼻尖一直萦绕着一股似有似无的垃圾臭味,弄得他整个人都有些浮躁。他坐在曲铭心身边,看曲铭心随手扯了张A4纸,开始写写画画,想了想问他:“王营怎么办?”
“老姜带着人在找,他是看见警车才跑的,手机也没带家里也被监控起来了,应该跑不远。”
“玩具店里面怎么样?”贺白问。
曲铭心这才想起来还没有跟他玩具店里发生了什么,他想了想,简单的:“孟庆年的床下边是一个地下室,里面关着秦萌和一个女孩。秦萌保护了那个女孩,两个人都没有生命危险,陶跟着去医院了。地下室里全都是受害者的血液,痕检那边在加班加点出报告了。”
“你算等报告都出来之后再去审孟庆年。”
“嗯。”曲铭心点了点头,接着他似乎突然想起什么,看向坐在他身旁的贺白,突然笑了笑。
他笑的很奇怪,是没什么笑意的那种假笑,看起来很疲惫的样子。他从不对贺白露出这样的笑容,大部分这样的假笑都给了自己和罗培风,所以贺白有些莫名的看着他,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然而曲铭心敛了笑容后,开口又是贺白熟悉的那副油腔滑调:“贺大学霸,昨天晚上审李连湖的时候演技不错啊,没看出来你还有这天分。能不能传授一下你当时的心理活动让我也学学?”
他的是贺白恐吓李连湖要把他女儿送到玩具店给孟庆年的时候,那种阴暗而享受的变态般的笑容,曲铭心隔着一面玻璃和数米的距离仍然觉得心惊,更不用李连湖。
那时候曲铭心就在想,贺白那副样子究竟是演出来的,还是真情流露。
即便是演出来的,如果心里没有那样扭曲的想法,大概也不会演的那么传神。
起码曲铭心扪心自问,他是演不出来的。
所以他很想知道,贺白在那些话的时候,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这与他对贺白的怀疑无关,纯粹是他作为一个勉强及格的男朋友的关心。
他想知道贺白是不是见过,还是曾经历过。
贺白安静的看着曲铭心,他面容很平和,颜色偏浅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看着曲铭心,视线并不锋利,却足够认真。
过了很久,他才眨了眨眼睛,似乎是因为长时间的凝视使他眼睛有些干涩,曲铭心在他眨眼时看到了一点泪光。
但那点泪光很快就消失在他的眼角,贺白垂下眼睛仔细想了想,才缓缓道:“嗯,其实也没想什么。就是按照我们最开始好的那样,用他女儿威胁他。”
曲铭心平静的望着贺白,用与他差不多的目光与表情看着他,他虽然没话,但贺白感觉自己能听得到曲铭心在,他不信。
曲铭心话已经得很露骨了,以贺白的头脑和情商,不难猜出曲铭心真正想问的是什么。
“好吧。”贺白动作缓慢的耸了耸肩膀,他放松身体倚在沙发上,目光有些出神的望着办公室天花板上的灯泡,:“的确是结合了一下我自己的切身经历。我的时候,孤儿院的环境没有现在那么好,院里护工的工资很低,有很多人靠偷偷买卖孤儿院的孩子挣钱,院长知道孤儿院运营艰难,除非做的太过分,一般也不会管。”
曲铭心的嘴唇动了动,他想点什么,却不知道什么才好。
反倒是贺白突然笑了,他笑的很轻,转过头来目光带着戏谑的看向曲铭心,挑了挑眉,问他:“曲处长,心疼了?”
贺白没有得到曲铭心的回答,他得到了曲铭心的一个拥抱。
短暂有力且十分温暖的拥抱,在暖气不太好用的办公室里是一份相当给人力量的温度。
贺白愣住了,他咽下了本应出口的解释,告诉曲铭心他并没有切身经历过这些事情,只是看到过,知道而已。但他犹豫片刻,最后也只是冲曲铭心笑了笑,然后很灵巧的凑过去亲了曲铭心一下。
曲铭心皱了下眉,面露苦涩很讨的问贺白:“你尝到垃圾味儿没?”
贺白的回答是给了曲铭心十分用力的一拳。
还是冲着脸。
曲铭心非常委屈的捂着受伤的半张脸,像个受气的媳妇一样缩在沙发角落哭唧唧的指责贺白,贺白整了整自己的袖口十分斯文的站起来,对着曲铭心弯了下嘴角,走回了自己的办公桌。
曲铭心一边大声叹气一边揉着自己的下巴,他刚才躲的时候没用心,以为贺白舍不得下狠手,挨了一拳才知道贺白现在力量锻炼成果可观,这一下子得他差点咬着自己的舌头。
在曲铭心浮夸的唉声叹气中,他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来电人是陶若。
“老大?秦萌和那个姑娘都醒了,姑娘现在情绪比较崩溃,我联系了她的父母,她父母正在安慰她。秦萌有很多想的,你们要不要过来一趟?”
曲铭心抬头看了眼表,想了想:“好,我现在过去。”
他们开着贺白的跑车缓缓地驶上高架桥,曲铭心的牧马人送去洗车房去全面清理了,只剩下贺白的AMG GT还放在市局。
但早上八点钟,正好是早高峰最堵的时候,这种时候百公里加速几秒都没有用,整个高架桥宛如一个大型停车场,贺白只能开着跑车跟在一辆皮卡的后面,随着车流走走停停。
“唉,这得烧多少油。”又一次刚起步就被迫停下后,曲铭心趴在窗边,痛心的叹息道。
……
他们在高架桥上堵了快一个时才赶到省立医院,进医院的时候曲铭心觉得自己走着都比开车快。
秦萌躺在上次贺白躺过的床位上,她的床摇到最高,而她倚着窗,安静的望着窗外。
有一瞬间,曲铭心以为自己看到了上次他赶来时看到的贺白。
那时的贺白腿上放着一个足够把他炸成灰的炸弹,而他平静的双手扶着炸弹,看着窗外冉冉升起的太阳。
他在听到曲铭心的声音后转过头来,在朝阳中对着曲铭心轻轻笑了笑。
仿佛他腿上放着的是个礼物盒,仿佛他感觉不到害怕,又仿佛他早已超脱生死游离世外,不在乎自己的生命。
曲铭心眨了眨眼睛,才把这种莫名的感觉压了下去。
秦萌听到病房门口的声音,急迫的转过头来。她身上缠着绷带,被肿的那只眼睛也蒙上了纱布,一条腿了石膏,手上还连着输液的针头。陶若站在她身边,随着她的动作也转过头来。
在玩具店的时候因为时间紧急光线不好,曲铭心没有仔细看她,现在在阳光中看到她,才发现与照片相比她瘦了很多,穿着病号服像是一个空荡荡的衣架子,浑身上下只有一把骨头。
但曲铭心能看清她的眼睛,明亮而富有生机,带着股不认输的倔强。
“你好,我是市局特侦处曲铭心。”曲铭心快步走过去,主动伸出手来与她握手。
“曲处长,我刚才听了。”秦萌与他短暂的握手,对站在曲铭心后面的贺白点头示意后才把视线转回曲铭心,皱着眉有些犹豫地问:“胡明月……”
“他很好。”曲铭心知道她想问什么,十分肯定的对秦萌:“他现在在陶警官家里,身体和心理都有人照顾。学校的问题在结案后我们也会联系教育局重点关注,不会让类似的事情再次发生。”
秦萌似乎有些激动,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点了点头,了很多遍那就好。
看着她的情绪渐渐平静了一些,曲铭心才问道:“可以跟我们讲讲你的经历吗?”
“啊,对。本来是要这个的。”秦萌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想了想:“21那天,一个叫向规平的学生没有来上学,他的父母不知情,我去他家里也没有人。 22号那天,胡明月来找我,他知道向规平去了哪里。在这之前胡明月就跟我过他曾经被人骗到玩具店里的事情,他他看到向规平也进了那家玩具店。当晚我去玩具店确认过,但是当时玩具店没有开门,我敲了门也没有反应,所以第二天晚上又去了一次。”
到这里,她有点激动,她顿了顿,才继续道:“第二天玩具店开门了,我进去之后,问老板有没有见过向规平,他见过而且孩子还在他店里,我问他在哪里,他就给我指了指地上通往地下的那个木门。我过去看了一眼,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就被他晕了。”
“再醒来的时候我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地下室里一共有三个孩子,其中一个是向规平,但是他和另外一个男孩儿都躺在地上,我去叫他们才发现他们……都已经去世了。过了一会,玩具店的老板和李连湖——就是我们学校的一个数学老师,我真没想到能看到他,还有一个我不认识的男人来到地下室,他们把两个孩子的尸体扛了出去。我……我想逃出去,但是……”
到这里,秦萌的声音已经有些变调。陶若皱着眉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她,秦萌擦了下眼泪,才继续道:“我在里面被关了很久,他们送饭的时间不确定,我也不知道到底过了几天。”
“我只知道后来好像是尸体被发现了,那个玩具店的老板电话跟李连湖争吵,我听见那个老板威胁李连湖如果敢把这件事情供出去他就杀了李连湖的女儿,李连湖似乎是做了什么保证他才挂了电话。”
“哦对了!我去玩具店的时候手机是录着音的,应该录下了我们的对话。但是醒了之后我就找不到手机了,是不是那个玩具店老板把手机拿走了?你们找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