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飞机落地在蓉都的军用机场时已经快晚上,飞机倒是飞的很快,只是他们从临时指挥中心撤出到军用机场那段路太难走,浪费了不少时间。
曲铭心和牛家勤热情的与这支部队告别,然后在民用机场附近找了家酒店。
一整晚的任务加上一白天的颠簸,四个人或多或少都觉得很疲惫,他们办理好入住分好房间后便各自分开,互相之间都没什么话。
曲铭心和贺白一间房,贺白相比之下是四个人里最不累的那个,他看着曲铭心眼下的黑眼圈和充血的眼睛,接过他的东西让他先去洗个澡。
曲铭心于是走进洗手间,片刻后哗啦啦的水声传来。
高原地区水烧不开,又不好保温,常洗澡又容易引发高原反应,所以从日城离开那天起,他们就都没有洗过澡。
贺白在脏兮兮的破石屋里住了一晚,连着两天都觉得自己身上有一股奇怪的酸味,刚到宾馆的时候他就有些受不了,现在坐在干净整洁的床上,听着洗手间里的水声,贺白觉得自己受不了身上这个味道了。
三月底的蓉都已经是初夏的气候,房间里很暖和,所以贺白直接脱了衣服,推门走进洗手间。
洗手间里没有雾气蒸腾,曲铭心垂着头站在花洒下,皮肤被凉水冲的有些发凉。
贺白走过去,把水扭成热水,然后相当自然的拉着曲铭心转了个身,抬手轻轻搂住他。
“怎么了?”曲铭心单手揽着他的腰,他们赤身裸体的在花洒下热水中拥抱,贺白被水流冲的有些睁不开眼睛,只能在朦胧中看到曲铭心正低头看着他笑。
“衣服上味道太大了,我受不了。”贺白额头抵着曲铭心的肩膀,简单回答他。
“我还在想你能忍多久呢。”曲铭心揉了揉他的头发,然后拿起一旁的洗发水来挤了点,像曾经他们还住在一起时那样,动作轻柔的给他洗头发。
贺白于是闭上眼睛,安静的让曲铭心给他洗。
花洒的水流大且暖,比在日城时好了不知道多少倍,充足的氧气和舒适的温度让贺白久违的放松下来,而曲铭心动作轻柔,贺白闭着眼睛,觉得自己下一秒就能睡着了。
“回唐平之后,你算怎么办?”曲铭心仔细的避开贺白的耳朵冲掉他头上的泡沫,一边挤沐浴露一边问贺白。
“算认罪伏法,戴罪立功。”贺白有些困倦,声音懒懒的回答他。
曲铭心的动作顿了顿,片刻后贺白听到他轻叹了一声,然后问他:“你已经猜到颜陈在哪儿了?”
这语气,像是他早就知道颜陈的所在一样。
贺白没有话,只是点了点头。
他之前就在想,发信器和U盘同时找到,牛家勤没理由只看U盘而不去查那个发信器。在贺白看来,运输路线和颜陈的所在位置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他猜牛家勤应该是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已经偷偷调查过那个发信器,只是他什么都没,或者是没有跟他们。
他之前觉得这个发信器在国内辗转这么久,颜陈肯定已经换了地方,或者发信器的反向追踪功能早就被损毁,所以也不急着问这件事。但在飞机上贺白想清楚了前因后果之后,他才意识到,颜陈应该还在原地等着,他在等他们拿着发信器找到他。
现在听曲铭心的意思,原来牛家勤早就找到了颜陈的所在,并且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告诉了曲铭心。
而曲铭心藏的很好,如果不是现在曲铭心开口问,贺白可能还会考虑甩开曲铭心,自己去找颜陈。
曲铭心或许也是看出来了贺白有这样的想法,才选择在这种时候点破。
他们都很疲惫,又因为久违的亲密的身体接触而暂时放下了所有顾虑,这时候是贺白最容易放松警惕的时候,也是最容易被服的时候。
“别急着去找他,也别自己去找他。”曲铭心抹了沐浴露的手顺着贺白光洁的脊背一路滑下去,“我还有别的安排,这次全听我的,好不好?”
贺白抓紧了曲铭心的手臂,他先是颤抖了片刻,才喘息着答应他:“好,听你的。”
……
平心而论,在蓉都答应曲铭心的时候,贺白是真的想完全信任他,完全按照他的想法去做事的。
但是在飞机落地他们走出舱门的那一刻,贺白才意识到,或许自己当时答应的太快了,他应该多思考一会的。
贺白想过,他的身份现在已经暴露,不管曲铭心态度如何,起码牛家勤和其他知情的领导不会放过他,不会让他就那么简简单单的回到唐平。
他以为自己会下飞机后直接被带到唐平市局关押审问,但是他没想到牛家勤根本没给他下飞机的机会。
他们四个人坐在飞机的最尾部,飞机落地后牛家勤对贺白笑了笑,要他等一会,直到飞机上的乘客都下完连机组人员都离开后,牛家勤才拍了拍曲铭心的肩膀,坐在最外面的曲铭心才终于站起身来,让出空间让牛家勤和贺白出来。
贺白弯着腰从狭窄的座椅中走出,刚走到过道上,抬头便看到了几个穿着黑色运动服或牛仔夹克的人。
他们像牛家勤一样对贺白礼貌的笑了笑,然后一个人从口袋里拿出了手铐,礼貌的问贺白:“您自己来还是我来?”
贺白于是也对他们笑了笑,主动把手伸过去:“我自己来吧。”
牛家勤认识来的人,跟他们凑过去了几句话才转身走到曲铭心身边,压低声音对他:“只要他配合,我们不会动粗,该问的问题问清楚了我就带他来找你,近期内应该就会行动,你做好准备,把你自己那堆破事弄好了。”
“好。”曲铭心点了点头。
于是牛家勤跟着来的同志们一起押着贺白直接从廊桥转到另一班直飞首都的飞机上,而曲铭心和唐桥正常下飞机回市局,处理他积压了许久的处分和检讨书。
贺白被押着转身离开时没有看曲铭心,也没有和他一句话,反倒是曲铭心看着他的背影,下意识的喊了他的名字。
贺白脚步一顿,转过身来,脸上的表情如往常一样,云淡风轻的,没有责怪也没有焦躁,反倒是有些奇怪曲铭心会在这时喊住他。
曲铭心对着这样的他有些不出话来,周围几个负责押人的同志都转过身来看这曲铭心,所以曲铭心犹豫片刻后,只简单的对贺白:“尽快回来,我们去找颜陈。”
明明能否回来何时回来都不是贺白能控制的事情,可他还是对着曲铭心笑了,他笑的明艳动人,仿佛寒冰融化,他看着曲铭心的眼睛,轻声回答他:“好,等我。”
边境任务结束后,雄狮回来之前,牛家勤曾带着曲铭心见了他的领导和黑狗处理组的几名成员。
因为曲铭心自身的特殊经历和他对黑狗的调查,边境任务结束后,处理组会直接把曲铭心暂时借调过来,协助他们进行调查,而牛家勤和唐桥同样参与其中。他们凑在一起,用了几分钟的时间商讨如何处置贺白。
处理组手头的情报远比曲铭心自己查到的全,大家都清楚贺白虽然作恶不少,但他却是清除黑狗的一大助力。他是颜陈的儿子,从在黑狗内部长大,熟悉黑狗的做事方法,同样也的确表现出了对黑狗的强烈憎恶和反抗。
处理组中绝大多数人的意见都偏向于先让贺白在可控并被监视的情况下协助他们清剿黑狗,等一切结束后再按照法律审判贺白。根据他在清剿行动中的表现,不定可以减免一定的刑罚。
对于贺白来,这应该是最好的处理方式了。
所以曲铭心投了赞成票,并承诺会劝贺白坦白一切,尽可能的协助他们的行动。
他没有直接跟贺白,因为他觉得没有必要,贺白很聪明,看到人的那一刻他应该就明白自己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话该怎么。
但看到贺白双手被拷在身后,被人带走的时候,曲铭心还是有点后悔自己的隐瞒,他或许该提前告诉贺白的。
但反正现在人也被带走了,曲铭心后悔也没用,他伸了个懒腰,转头对唐桥笑了笑,“走吧唐唐,我们去和钱胜民斗智斗勇。”
他们买的上午的机票,落地这一系列的事情弄完也才十一点钟,曲铭心带着唐桥了个车,东西都没放便直奔市局,算让全市局的同事们都看看他这风尘仆仆的样子。
自从段凝光把钱胜民踢出调查组之后,钱胜民在市局骤然失去了之前的权势。曾经他可以不停歇的训人两个时,面前的人只能低着头听着,而现在他但凡想教育几句什么,对方都会一脸不耐烦的听一会然后搬出段凝光或罗培风出来,对方让自己做事,要走了。
钱胜民没有实绩,能爬到现在这个职务上全靠看人脸色拍马屁,之前那通电话已经让他明白上面对他不如对段凝光罗培风欣赏,所以即使他现在看段凝光和罗培风有多不爽,都不会再像之前一样动不动就报告或者仗势欺人了。
曲铭心的在市局内的处分和停职检讨全都是由钱胜民负责的,即使现在钱胜民被段凝光踢出了核心领导班子,决定曲铭心能否复职的权力仍然在他的手上。
但曲铭心回到市局之后,像是忘了钱胜民这个存在一样,先去找了段凝光和罗培风。
崔翔明的案子最开始是因为影响恶劣且较为离奇才专门组建了调查组进行调查,而等案子查到后面才发现这事是跟黑狗有关,黑狗的存在虽然在一定范围内并不是秘密,但对于不沾边的一线单位来,黑狗的存在仍然是高度机密。
所以段凝光带着调查组查了两个多星期才好不容易查清楚的案子到了最后却不能自己写结案报告,反而是要把各项材料和具体细节全部整理出来之后交给相关单位再完善结案,归档到黑狗的资料里。
他们这相当于是给别人白干活,不光拿不到好处,还要签一摞保密协议,保证在保密期限内不对外泄露黑狗的任何信息。
不光如此,因为知道黑狗存在并且有能力追查下去的人才缺口比较大,而这个调查组中绝大部分的人都是各部门调派来的精兵强将,所以这段时间内调查组被进行了各种测试,最终他们中有三分之一的人被挑了出来,直接并到黑狗的专项调查组里,直到黑狗彻底被摧毁后,再官复原职。
当然段凝光也在这三分之一的人之中,而刘雨希则在段凝光的请求下,同意了调查组的邀请,作为特聘专家一起加入了黑狗调查组。
他们在唐平市局的会议室里一起参与了击黑狗炸弹运输链的特大行动,同时在几天的时间内看完了目前调查组掌握的全部黑狗的情报。行动结束后在各地监督行动的调查组成员都会统一来到唐平,原先属于特侦处的两层楼将作为临时作战指挥中心,一直存在到黑狗被摧毁。
曲铭心找到段凝光的时候,他正跟刘雨希坐在改造到一半的会议室里喝茶。
“回来了。”段凝光看了曲铭心和唐桥一眼,手指点了点旁边,示意他们坐下。
曲铭心下飞机的时候就给段凝光发了消息让他和刘雨希等着,所以现在段凝光看到他俩风尘仆仆的推门进来,也没什么惊讶。
会议室还堆着没有拼装好的液晶显示屏和各种专业设备,电线一捆一捆的堆在地上,还有几个黑色的箱子放在一旁的角落里,一看就是还没来得及拆的什么设备。
这些东西刘雨希和段凝光两个人肯定搞不了,所以应该是还有其他人在。只是曲铭心了想跟段凝光和刘雨希单独聊聊,段凝光就把其他人都请出去,留下空间给曲铭心。
从这一点上看,段凝光比罗培风好太多了。
“要聊什么?”段凝光知道曲铭心和唐桥路上来不及吃饭,甚至还专门给他们准备了午饭,他把盒饭推到两人面前,靠在椅子上,问曲铭心。
曲铭心先是对着段凝光和刘雨希笑了笑,开盒饭扒了两口饭后,曲铭心才装作不经意的随口道:“我想问问贺清平的事。”
现在黑狗绝大部分的势力都已经浮出水面,他们都被并到针对黑狗调查组里,并且已经准备开始最后的清扫行动,于情于理,段凝光都可以了。
他不是突发奇想或者是想给段凝光刘雨希找不痛快,从看到魏鸣详细记录下来的高金岁在日城的行动时曲铭心就在思考,贺清平到底死没死,如果他没死,那高金岁在华亭又见到了谁。
还有一个一直被他搁置的问题,数月前,到底是谁把他的详细经历发到了zoey的邮箱里,迫使他去了滇南,然后引发了后续一系列的事情。
在看到高金岁在华亭的行动之前,曲铭心甚至还想过是不是黑狗的人干的,按照蒋咲愿和颜陈目前的举动,他们有让曲铭心去滇南的动机。
但是按照魏鸣的记录,黑狗的人不知道高金岁的真实身份,而高金岁明显是在华亭遇到了一个不属于黑狗的人,这个人给了她一定的情报和支持,让她顺利的找到了贺清平的墓碑,又知道了贺白的高中,甚至还找到了贺清桃的家。
如果这个人不是黑狗的人,那他只可能是跟贺清平有一定关联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