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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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庄严是那种极容易得寸进尺的类型,你让他一步,就是着了道,他会借此洋洋得意,逼得你步步后退,直到满意为止。

    所以楚沉压根没想着惯他,抬起垂在身侧的手,捏着庄严的鼻子往前拉出一段,听着人哎哟叫唤了才松手,兀自躺下。

    庄严顺势伏在他胸前,揉揉发酸的鼻子,便不再动弹了。

    两厢安静了也就两分钟,庄严就闷不住了,先是抓抓楚沉劲瘦有力的双臂,灵活的手指不断游走,最后停在楚沉略微冰凉的两只耳朵上。

    “你干嘛?”楚沉出声询问道。

    庄严拉了拉楚沉肉感厚重的耳垂,眨眨眼道:“我睡不着。”

    楚沉单手扯开他作乱的手,救了自己的耳朵,蹙眉声,“你消停会儿就能睡着了。”

    “那恐怕消停不了。”庄严反手握住楚沉的手,侧着脸贴在他胸口,“你能感受到吗?我的心跳快炸了。”

    楚沉:“……别胡话。”

    庄严无声地笑弯了眼,如他所愿消停了会儿。

    楚沉刚闭上眼,又听胸前呼吸极重的某人开口道:“楚沉,我有问题想问你。”

    “长话短。”他用尽全部耐心,压下不悦。

    问题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庄严抿了抿唇,斟酌着字句,过了好一会才问道:“你和唐浩……关系有多好?”

    这个问题问出口,他明显察觉到楚沉的身体震了一下。庄严心底一沉,忽然就不太敢听他的回答。

    唐浩这个人,庄严没见过,更没接触过,人品到底如何他完全不知道,他所知道的,仅仅只有一个名字而已。

    从认识楚沉起,这个人的名字就一直萦绕在他周围,卞梁这个人以前和楚沉关系很好,特别好,好到唐浩愿意为楚沉提到砍人,甚至好到……楚沉和他这段关系的开始,也是因为那个唐浩。

    要庄严不介意肯定是假的,他从一开始就介意,介意得要疯了。

    空气一瞬间陷入沉默,对于庄严来,这阵沉默就像是刮在身上的刀,块块地肆虐皮肉,痛楚却是密密麻麻的,带给他强烈的窒息和痛苦。

    良久,楚沉:“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不为什么,就是想知道。”庄严答。

    “以前是朋友,现在……是愧疚。”黑暗里,楚沉悄无声息地叹了口气,“没别的。”

    楚沉了他就信,庄严合上眼,没有再追问。

    “我知道。你特别特别好。”他。

    错的不是你,所以不需要愧疚。

    楚沉没回答他,只轻轻叫了他一声:“庄严。”

    庄严从鼻腔里哼出一个音节:“嗯?”

    “谢谢。”楚沉。

    庄严怔了怔,“你怎么了,干嘛又这个?”

    “就是想再一次罢了。”楚沉的语气听起来颇为漫不经心,然而其中包含的沉甸甸的感谢,他希望能传达出去,一丁点就够了。

    “你不要觉得冒犯就好。”庄严读出了他的意思,“你知道的,我对你有想法,我拥有的,自然也就想要分享给你,挺正常的。”

    “楚沉,你一点都不孤单。”庄严叹息似的,“但是吧,你千万不要只是感动,心动一下也是可以的,我不介意。”

    楚沉眸光渐深,突然问:“你有没有一定要实现的愿望?或者,你以后想做什么,有没有想过?”

    庄严:“……”

    这个问题把庄严难住了。

    不是没有设想过,因此回答不出的那种难,而是他所设想的每一个未来都有楚沉,他根本舍不得放弃,可楚沉曾一字一顿地为他俩的关系预定了结局,话里话外表明他俩根本没有以后,所以他不知道怎么答。

    他俩的关系,看似他是主导者,但选择权其实一直在楚沉手上,就算他有什么疯狂的想法,此时此刻也是不能的。

    大概是认定他不想回答,楚沉没再开口询问,这个令人尴尬的问题落在了地上,两人谁也没捡起来。

    ……

    庄严第二天早上睁开眼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是天花板上一颗连一颗的透明星星灯,他迷怔片刻,心没听到闹钟响,估摸着还早,意识恍惚又进入睡梦状态,他裹紧被子翻了个身,算接着睡。

    略显狭窄的木板床在闹出少许动静后复又恢复了属于清的安静,然而这种安静并未能持续多久,几秒钟后庄严腾地半坐起身,发觉枕边早已空无一物。

    楚沉哪儿去了?

    他在桌边摸索到手机,解开锁屏,页面首先弹出昨天的微信步数,步数下面是蔡迎港给他发的微信消息,他没点进去看,一瞥时间,竟然已经六点十分了。

    楚沉应该是早就起床了,不知因为什么原因,关了闹钟故意没叫他。庄严望了眼仍残留着漆色的窗外,了把冷颤,他烦躁地抓了把头发,呆坐着醒了醒瞌睡。

    冬天起床好比做数学题,一步难,步步难,脑袋混沌,眼皮仿若千斤重。

    五分钟后庄严不情不愿地把自己从床上撕下来,好在他有先见之明,深知自己目的不纯,虽然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但又一定会发生什么,因此提前在书包里准备了洗漱用品。

    他花了几分钟简单洗漱完下楼,出大厅时,刚好和匆忙疾驰的卞梁对上眼。

    卞梁看他从大厅出来,飞奔的脚步停顿住,整个人都愣了一下,“你……昨晚在二楼睡的?”

    二楼只有两个房间,一间是大客厅,供孩们平时看电视玩耍用,空间倒是足够大,但是没有床铺,而另一间则是楚沉的卧室,如果庄严是从二楼下来的,那只能明他昨晚和楚沉一块睡的。

    可楚沉不是最讨厌和别人有肢体接触吗?由于皮肤过敏的缘故,他向来避讳与人有直接的触碰,别一块睡了,就算是肩膀或是手臂稍微碰到,他都会刻意躲开,并时刻注意着与旁人保持距离。

    莫非楚沉转性了?可他昨晚刚被拒,难道是因为庄严在楼上才拒绝他的?

    卞梁彻底迷糊了。

    “对啊,有问题吗?”庄严看他一脸惊诧,不解地问。

    卞梁用力摇头,眼镜腿都从耳朵上垮了一只:“没有没有。”

    话得无所谓,却是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你走这么早啊?”庄严转头寻找楚沉的身影,随口道。

    经他一提醒,卞梁才找回飞远的神智,二话不拉开吱嘎的大铁门,扔下一句:“我快迟到了,先溜了啊!”

    完就遁了。

    清的桂花巷处在一种幽深的寂静里,庄严从大厅转到厨房,再转到卫生间,一个人影都没瞧见,正纳闷,楚沉一手挎着一只书包从旁厅推门过来。

    “你起这么早,去哪儿了?”庄严接过自己的包,问道。

    楚沉量他片刻,嘴里道:“六点半,不早了。”

    庄严:“……”

    庄严有点尴尬,正欲辩解两句,刚要张口,嘴里就被塞了一个东西。

    温温的,挺软,鼻间满是淡淡的肉香。

    “你特意早起就为了买早餐啊?”庄严咬了口肉包子,“其实也不用非得要肉的,就馒头也行,我不是那种挑食的人。”

    “太甜的不吃,太辣不吃,米饭太软不吃,瓜类不吃、芹菜、木耳不吃……”楚沉撂着眼皮看他,语调有些戏谑:“不挑食?”

    然而某个厚脸皮完美抓住了另一个重点,“哇哦,哥哥你也太关注我了吧,老实吧,你是不是看上我了?”

    楚沉:“……”

    ……

    桂花巷这边属于老城区,留有这座城市以前至现在的许多岁月痕迹,最典型的莫过于路旁一棵棵枯黄的老树,或是某个路段迸裂的石块,老式摩托和电驴的喇叭声在街角巷尾交相响应。

    即便冬天的清如何寒风瑟瑟,街边仍有不少店面早早开了起来,锅碗瓢盆叮当作响,偶有人声欢笑远远传出。

    两人便在这些来来往往的烟火气中走到公交站台,不巧的是上一班车刚好在前一刻错过,下一班还要等大概五分钟。

    庄严勾起手指提了提垮到手肘的书包带,左顾右盼望了望,见周围还等着一堆人,有老人孩,有像他俩一样背着书包的学生。

    他不由得感叹道:“我去,你们这边的人起太早了吧,大早上的就这么热闹了。”

    他住的那片区,又大又空,至今空着大半没卖出去的房子,清早的区广场几乎没什么人,偶尔能遇上个活物都算新鲜的。

    “各有各的活法,这片的人都这样,从早忙到晚。”楚沉瞥见他旁边站着个孕妇,伸手拉了他一下。

    “挺好的。”庄严笑眯眯地贴着他,“热闹。”

    但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公交车从拐角处缓缓驶来,庄严张望一眼,掏了下裤兜:“我没零钱,一会儿你帮我付?”

    结果不等他听到回音,下一瞬公交就稳当当地停在他面前,他拽了拽楚沉的衣袖,还没来得及行动,就被周围蜂拥而上的人流挤到了人群之后,一个身材略显臃肿的大妈这时竟是身轻如燕,迅速走位,强行擦过他的肩挤进人群末端,两只手一手提着一篮鸡蛋,那篮筐硬生生又把庄严逼退了半米。

    “我艹?”庄严傻眼了。

    “早高峰,都这样。”楚沉在边上幽幽道:“够热闹了吗?”

    庄严呆若木鸡,下巴都快掉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