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79
云栖看着汤婍筠的模样, 不禁联想到自己当初中毒时的情形,心生怜惜。
若是中毒倒也罢了,偏偏中的是媚/药, 这听人过, 媚/药发作之时,若不能及时解决, 痛苦至极,且身体不受自己的控制。
“忍一忍, 太医马上就到了。”
话刚完,床上的汤婍筠双手紧紧的抓着床幔, 嘴唇渗出了血。
“娘娘,臣女…臣女失德,请娘娘恕罪。”她艰难的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来。
云栖还没听明白她的意思, 就看见她飞快的拔出发簪,往胳膊上划, 血喷涌而出。
速度太快, 云栖根本来不及阻止,怔了一息后,连忙掏出手帕为她止血:“你这是做什么,伤了自己的身子?”
“臣…臣女忍得太痛苦了。”汤婍筠何时受过这等屈辱, 就连当日被阿良善调戏, 都没觉得这么羞耻,泪眼汪汪,体内那股莫名的热火越来越剧烈, 她几乎是咬碎了牙齿,“娘娘能否为臣女准备一盆冷水。”
这是已经忍到极限了。
“元香,去备一盆冷水来。”云栖吩咐完, 又催促,“郑太医呢,怎么还没来?”
话刚完,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随之而来的还有莫氏担忧的声音:“筠儿到底怎么了?”
云栖抬眼,便看到莫氏慌里慌张的跑进来,看到她在场,愣了愣。
“母亲……”
迅速迅速反应过来,顾不得想到底发生了什么,福身行礼:“臣妇见过太后娘娘。”看到汤婍筠的模样,面色大变,疾步走过去,“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着话的功夫,视线就挪到了汤婍筠的手腕上,看得她心惊肉跳的,忍不住高叫了一声:“筠儿……”
云栖站起来,给郑太医使了一个眼色。
郑太医立即上前,道:“老臣为二姐把脉。”
见到莫氏,汤婍筠心里更加委屈了,眼里的泪水差点控制不住,但媚药还没解开,又碍于其他人在场,生生忍住,泪光在眼眶里转,道:“母亲,先让太医帮我瞧瞧。”
着伸出手。
莫氏方才也是急昏了头,一时没注意到她的表情,最初的担忧过后,终于感觉到了不对劲,认真的瞧了两眼她的表情,大惊失色。
她是深宅妇人,见惯了各种各样的手断,岂会瞧不出汤婍筠这是中了媚药,而且已经发作中了,惊慌失措道:“郑太医,劳烦您快点为筠儿解毒。”
郑太医默声把脉,过了许久,面色凝重,欲言又止。
莫氏看到他的表情,紧张道:“郑太医,筠儿的身子到底怎么了?”
郑太医摇摇头,看了云栖一眼。
他为云栖诊治多年,紧紧是一个眼神,云栖便心神领会,这不是普通的媚/药,而且郑太医短时间内没有解决之法。
莫氏一看,似乎也明白了什么。
“郑太医,筠儿的毒是不是……”
她顺着郑太医的视线看向云栖,目光里包含了许多复杂的情绪。
关心则乱,她刚刚一听汤婍筠出事,火急火燎的跑过来,现在稍微冷静下来,再看着这屋子里的人,瞬间许多事情就想明白了。
她起身,向云栖下跪磕头:“娘娘的大恩大德汤家人会记在心里,臣妇就两个女儿,婍筠还没有及笄,求娘娘救她。”
云栖看向郑太医:“可有解药?”
郑太医摇摇头,叹了口气。
汤家二姐还没出阁,有些话,他这一会儿不好明。
云栖知道事情不是一般的棘手,郑太医有话想跟莫氏单独,于是道:“哀家先去屋外等着。”
话罢,把屋里的宫女都屏退,只留下他们三人。
出了屋子,云栖立即吩咐:“把周盈盈带过来。”
周盈盈很快就被侍卫带到了旁边的屋子里,见到云栖,惊慌失色的跪下:“臣女见过娘娘,不知臣女犯了什么错,求娘娘明示。”
云栖居高临下的瞥着她,冷声问:“解药呢?”
周盈盈一脸不解:“什么解药?臣女不明白。”
云栖冷笑了声。
当初看到周盈盈的脸,还觉得这丫头模样不错,棋艺也不错,甚至有过撮合她与沈介想法。如今看着,只剩下了厌恶。
她平生,最厌恶的便是给别人下毒的人。
即便汤家与她为敌,逼死过那人,差点夺位,可汤婍筠是无辜的。
汤婍筠今日的模样,又何尝比当年的她好得了多少。
即便莫氏没有求这个人情,人是在瑛儿的府里出的事,于情于理,她都要为汤婍筠解了身上的媚药。
“周盈盈,哀家给了你机会,就要把握住。若是不交出解药,后果自负。”
周盈盈依旧嘴硬:“娘娘的话,臣女不明白。”
云栖摸了摸手臂上的佛珠,声音冷如高山上常年不化的冰雪:“哀家这些年信佛,不喜欢杀生。可若是有人在哀家的眼皮子底下动手脚,哀家也不介意破例。周盈盈,你身上肩负着的,可不止你自己的命,还有整个周家。”
周盈盈原本想豁出去,无论如何逼迫,都死不承认。
只要她不承认,即便是太后娘娘也不能屈成招,找不到证据的话,最多也就是惩罚她一下。
如今云栖搬出了周家,她顿时如同断了线的风筝,惊骇得瘫坐在地,面色惨白。
依太后娘娘的手段,很快就可以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
她可以死,但阿娘和周家不能给她陪葬。
思量了半刻,她终于下了决定:“娘娘,臣女一时糊涂,若有罪责愿一力承担,请娘娘放过周家。”
“解药呢?”云栖复问了一遍,语气已有些不耐烦。
周盈盈摇头:“臣女手里没有解药。”
云栖眸色一敛:“周盈盈,哀家的耐心有限。”
“娘娘,臣女真的没有解药。”周盈盈无力的辩白。
事已至此,她已无路可退,将事情全盘托出。
“那药是别人送给臣女的,他没有解药,也没有把解药给臣女。”
“那人现在在何处?”
“臣女不知道。只听那人是从南疆来的。他的药很好,臣女拿了药以后,让人去找过他,没找到人。”
她不是没有怀疑过对方主动蹭药别有用心,可她真的太急了。
因为她是真的恨。
她早就跟汤婍筠过自己喜欢沈大人,汤婍筠也明确表示了不会争。
可她都做了什么?
她在簪花宴上向沈大人赠书,还得到了沈大人的回应,她不顾姐妹之情,背着她偷偷与沈大人私会。
她唯一后悔的只有没有看好汤婍筠,让她跑出去,坏了大事。
“南疆人?”云栖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她了,“周盈盈,你糊涂啊!”
她本以为这件事只是两个贵女之间的争斗,如今牵扯到南疆,她便觉得没有这么简单了。
京城里还有不少南疆细作没有揪出来,如今大莫和北戎开战,正是南疆坐收渔翁之利的时候。
汤缪身为战前主帅,如果知道汤婍筠在公主府里中毒,肯定会怀疑她下的毒手。
好一招挑拨离间之计。
周盈盈现在也害怕了,颤声道:“娘娘,臣女真的没有解药。”
云栖懒得再问下去,让钱一用刑,可周盈盈还是没有解药,没有办法,她让钱一把人压下去,回了汤婍筠在的寝屋。
如果汤婍筠的是真的,此事她也被人利用了,对方没有留下解药,想解开汤婍筠身上的媚毒,只能寄希望于太医院的太医了。
云栖还没走到门口,远远的就看到有个厮背着个人往外跑,背上的人用床单裹得严严实实的,看不清模样。
莫氏和汤府的婢女跑在后头。
云栖稍作思索,便知道那被床单裹着的人是汤婍筠,看这模样,媚毒还没解,疑惑她们要去哪儿,把人叫住:“汤夫人。”
莫氏闻声停下,朝她行礼。
“太后娘娘。”
“这是要去哪儿?”
“娘娘,女身子不舒服,臣妇先带她回家,今日之事,改日臣妇再进宫亲自道谢。”莫氏面色焦灼,回完话就往外跑。
五十岁的人了,又有病在身,跌倒了好几次,看着背影就觉得心酸。
郑太医刚从屋子里出来,看到她们已经走远,唉声叹气。
“怎么回事?”云栖问。
郑太医叹息道:“娘娘,汤二姐身上的媚毒来自南疆,此毒臣从未见过,药性很强,什么办法都用过了,解不了。莫夫人把二姐带回府里再想别的办法。”
云栖蹙眉:“真的无药可解?”
“办法只有一个,除非二姐与男子……”到这儿,郑太医收住话,又叹一声,“民间有不少神医,兴许汤家能找到解决之法。下药之人,是铁了心要汤二姐身败名裂。”
为了汤婍筠的体面,他的很委婉。
那媚毒无药可解,除非与男人行那种事情才能解开。
可汤家二姐一个黄花大闺女,还未出嫁,怎么能做这种事情。
如果真的找不到解药,此生名节就会毁在今日之事上。
不过这不是他应该猜测和议论的事情。
希望汤家二姐能找到解药吧。
云栖没有想到那媚毒会这么严重,难怪莫氏急着带汤婍筠离开,怕是也预料到了后果,回去自己找解决的办法。
可连郑太医都没有办法,又有谁能解开那媚毒?
她吩咐耿嬷嬷去问周盈盈那个南疆人的下落。
很快,耿嬷嬷回来了:“主子,还是什么都没问到。周家姐似乎真的不知道赠药之人的身份,人已经晕过去了。”
云栖拧眉。
“继续问。”完,她想到了最关键的一点,“周盈盈给汤婍筠下媚药,无论是为了败坏她的名声,还是被人所利用,都会有一个安排好的奸夫,且方才就藏在后园里,你派人去问问,宴会时有谁到过后花园。”
汤婍筠的事情像极了她看过的话本。
按照话本里的套路,这种事情通常会找个奸夫,让两人共处一屋,再故意引人过去,这样大家都以为是他们在苟合,即便后面发现是被人故意陷害的,当事人为了名声,也不会声张,只会草草定下婚事。
汤婍筠仅仅只是中媚毒的话,所有人一看便知是被人陷害,有了奸夫就不同了。
周盈盈兵行险招,趁着瑛儿的生辰宴走这一步,肯定早就步好了后路,只是没想到汤婍筠发现了端倪,跑出来求救,正好遇到了她,计划失败。
安排的奸夫应该没有走远,找到人,一问便知。
良久之后,耿嬷嬷终于听到了:“主子,汤家姐和周家姐离开宴席没多久,阿厉王爷也离席了,有婢女看到他在后花园逗留了许久,似乎在等人。听汤家姐离开后,他也跟着离府了。”
对于这个结果,云栖并不觉得意外,反而觉得合情合理。
阿良厉喜欢汤婍筠的事情在京城里不是什么秘密了,只是不知道他和周盈盈是怎么密谋好的。
云栖都有点佩服周盈盈的聪明了。
阿良厉是北戎王爷,与汤婍筠门当户对,先前又上门求过亲,如果今日之事成功,所有人都会以为他们是情投意合。就算汤家人不甘心,看在阿良厉身份的面子上,也只能让汤婍筠嫁到北戎。
而事情败露了,她想拿下阿良厉,也得顾及北戎,加上他又提前溜走,只要他不承认,没有明确的证据,还真的找不到治他的办法。
好歹也是一个王爷,求娶不成,竟用这种下三滥的办法。
“派人去汤家盯着,阿良厉肯定去了汤家。”
耿嬷嬷应是。
云栖脑海里浮现出汤婍筠忍耐无果的模样,在她离开屋子的时候,汤婍筠的意识似乎已经模糊了,在解衣裳。
如果真的只能找个男人作为解药,不知道汤家会如何处理。
唉……
“再派几个太医过去汤府瞧瞧,即便找不到解药,哀家这边,也要给汤家该有的体面。”
完,云栖后知后觉的想到了什么,问:“沈介呢,可还在府中?”
宫女回:“沈大人半柱香前不胜酒力,回府去了。”
“让他也跟着去汤府瞧瞧。”
吩咐完这句话,云栖便赶回宴席,没走几步,感觉身体传来一阵异样,痒痒的,就像有东西在挠,却不清是什么感觉。
她以为是错觉,没放在心上,往前继续走。
不出须臾,她停下了脚。
“主子,怎么了?”耿嬷嬷察觉到不对劲,“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云栖扶着柱子歇息。
体内的燥热感越来越汹涌,就像有火在灼伤,她本能的想压住,可是身体却像故意跟她对着干似的,燥热感越来越强烈。
她感觉自己的喉咙干涩得厉害,心头也痒痒的。
云栖兀的想到了什么,脑袋嗡嗡的。
沈介过,她被人下过血蛊,体质虚弱,只要碰到中毒之人,就会被传染,并且药性有可能比原来的人更强烈。
方才她跟汤婍筠同处一屋接近半柱香的功夫。
她这是……
也中了媚毒?
按郑太医的法,此毒不可解。
想到这儿,云栖心头一跳,连忙拉住耿嬷嬷:“去叫沈介来,快些。”
耿嬷嬷被她的语气吓了一跳,后知后觉的也跟着反应过来。
“主子也中了媚毒?”
云栖点头。
耿嬷嬷顿时变了脸色,匆匆忙忙往外走:“老奴去找沈大人。”
云栖深吸一口气,想保持清醒,可身子软绵绵的,提不上一点气力,额头上冒出了一层密汗。
来不及了。
“元香。”云栖叫住她。
耿嬷嬷转过头来。
“带哀家去沈府,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