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文昱的封口令还是下晚了一步, 赵环差不多同时得到的消息,见过的大风大浪数不胜数,所以反应比文昱沉稳得多, 可心里的焦急和担忧并不比文昱少。
“母后万福金安”文昱上前给赵环行礼请安, 恭敬的把赵环从步舆上扶了下来。
“恭请太皇太后万福金安”在场所有人又像刚刚给太后请安一样,向太皇太后请安。
“免礼”赵环环视一圈,就看到金辇正在朝这边过来, 没一会就停在了面前,看到随行金辇的内官、宫侍们要行礼连忙阻止道:“不用行礼了, 快把皇帝抬进去医治”。
石忞被宫侍们从金辇上抬下来的时候, 脸发红, 手上已有红点, 看得赵环和文昱是即心疼又难过, 一脸担忧的跟着一起进了殿内。
一直等着的吕院使和御医也迅速的跟了进去, 陛下一安顿好,他们就开始上前把脉。
而此次跟随石忞一起出宫的, 自觉退出去跪在殿外等候惩罚。
赵环和文昱即使再着急,也于事无补, 只能在殿内干坐着等吕院使他们把完脉。
吕院使是最先把完脉的, “启禀太皇太后、太后, 陛下是酒病复发,幸亏回来及时,虽然看着严重, 但用过药以后, 很快就会好转”。
其他御医把完脉之后也是和吕院使一样的结论,赵环扶了扶额才发话道:“那吕院使赶紧用药吧”,“是, 太皇太后、太后”。
早在凡秋回来告知的时候,吕院使就开了张药方给医者,让他马上抓药煎药,一煎好就端了过来,吕院使出去拿的时候立马就拿到了。
“启禀太皇太后、太后,因微臣早有准备,药已经煎好,太医院刚送过来的,只要喂陛下服下,再辅以外服,很快就会有好转”吕院使端着药向两位主子禀报道。
“拿来,本宫来吧,太后去问一下怎么回事,其他人都退下吧”赵环虽然已经不管事,但只要她的,没人敢不听。
“是,母后/太皇太后”其他人都退了出去,文昱也不舍的退了出去。
赵环边给石忞喂药边念叨道:“你你,早上还好好的,出去一趟就成了这个样子,知道不能沾酒,为什么还不注意点?你要是出了事,让我和你母后怎么办?这个天下怎么办?”。
喂完汤药之后,赵环就这样一边念叨着,一边给石忞抹药,脸上发红的地方和身上起红点处都抹了一遍。就是不知道石忞醒来后知道上半身被皇奶奶看光光会怎么想。
外边,文昱把跪着的路关初等人都询问了一遍,知道前因后果后,以失职之罪罚每人仗责二十,罚俸一年,若再犯将从重处罚,降级发配。
太后的处罚比他们预期的轻,路关初、喜夏和凡秋等人并没有任何不满,此事本来就是他们的失职,没有严格做好把关,才险些酿成大祸,好在陛下没事,不然她们无法原谅自己。
石忞醒来已是晚上,断片的记忆重叠,十分懊恼,在现代的时候她只是酒量差,到这里就成了酒精过敏,而且过敏反应迅速,这里叫这种病为酒病。
要不是读大学的时候看到班上有个同学过敏时症状和自己类似,她都不知道这个酒病就是酒精过敏,失去意识前她就知道了原因,因为这已经不是第一次。
她印象中的第一次发作是十二岁那年冬偷喝酒,纯属好奇加想试一下这个身体的酒量,酒比她想象的香醇浓烈,只喝了一口,就和这次一样,呼吸困难,脸发红,昏倒,身上起红点,幸亏救治及时。
也因为这件事被皇祖母训斥一番,她才知道原主从就酒精过敏,就连菜中放酒都会发病,真正的滴酒不能沾,为防止歹人别有用心,皇祖母第一时间下了封口令,并迅速换了一批人,从那以后她的膳食都是专人负责,酒席上用的也都是水。
包村老家的鸡炒的还可以,她完全吃不出酒味,忍不住多吃了两块,没想到就中了招,看来她以后还是谨慎一点为好,不然连四十岁都活不到就真的太憋屈了。
在凡秋的服侍下喝了一碗黑乎乎的中药,身上又擦了一遍药以后,她才发现凡秋走路有点一瘸一拐,追问之下才知道今天跟着她外出的人都受了罚,便让凡秋下去休息。
她并不知道之前给她擦药的是皇奶奶,凡秋和喜夏随侍她多年,已经习以为常,前几次确实会害羞,即使外表装的很好,心里还是有的,可当经过N+1次之后,就没有了,比如刚刚凡秋给她擦药。
第二天起来,石忞已经好了很多,脸上虽然还有些发红但已经没有昨天看起来那么恐怖,完全靠意志力抵抗忍住不抓的瘙痒也好了很多,就连红点也消了一些。
路关初昨天守到晚上才回去上药休息,屁股虽然还痛,但比昨天刚完那会好了一些,一早就过来候着,看到陛下比昨天大好,她比什么都高兴,但还是希望陛下能多休息一下,就建议陛下罢朝一日。
石忞原本也有这个算,可今天起来后感觉精神不错,就没了这个想法,她不能在最应该奋斗的年纪和时候偷懒啊!
坐在独一无二凤椅上的石忞,等着这些大部分熟悉,部分不熟悉的大臣们汇报,今天是半月一次的大朝会,都城七品及以上官员都参加,这是她前不久为了了解在都官员现状而制定的。
站在大殿边角后面的步千雪在候朝殿等候的时候,魂不守舍,昨天一晚上都没睡好,今天来上朝也是来的最早的,就是想听到有关陛下的消息。
可无论她怎么问,怎么侧面听,嘴巴极严的宫侍们都一律回复不知道,想套话也套不了,只能干着急,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也没有罢朝的命令下来,她的心也渐渐安定下来,直到“皇上驾到”传来,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她才开心起来。
昨天晚上,是她这么多年以来最忐忑不安的一夜,即担心石忞的身体,又迷茫无助,因为她喜欢的人的身份太出乎意料。
“皇上,按例帝登位即修陵寝,今已天福四年,臣恳请陛下准予修建”工部尚书赵程凡几乎每年都会就此事请示两次,其他大臣闻言习以为常,眼都不抬一下。
她已经记不清赵程凡这个表舅就此事提了多少次,心里不仅不烦,反而欣赏他忠于职守的执着,“现在国库不丰,这样吧,明年年初再着手修建”。
“是,皇上”赵程凡行礼后退回了自己的位置,不仅他惊喜陛下会定下来,其他大臣也有一丝丝惊讶,终于不是‘押后再议’。
赵程凡一退回去,右督御史颜一诺站了出来,“皇上,鸿顺省首王沛铭和长河侯毕冶相互勾结,欺上瞒下,大肆搜刮民脂民膏,圈占土地,草菅人命,罪不可赦,请陛下严惩,以肃朝纲”,完把写好的奏疏拿出来双手奉上。
众大臣闻言脸上表情各异,可碍于官帽两边的耳翅,不能交头接耳,否则场面一定很热闹。
石忞听了颜一诺的汇报双眉紧凑,看完却是一脸淡定,正襟危坐不漏声色,“王沛铭为朕的一方封疆大吏,毕冶更是功臣之后,一县诸侯,光凭你这一纸奏疏,让朕如何相信?”。
“皇上,据臣所知,王沛铭敦厚老实,万不可能做出这种事,还请陛下明察!”轩辕墨出列谏言道。
王沛铭既是她的学生,也是她的远亲,对她十分恭敬,对同窗也很友好,性子敦厚,不像是会贪赃枉法的人,所以轩辕墨才出列进言,以免冤枉了好人。
“皇上丞相的是以前的王沛铭,现在的他已经无法无天,臣还有人证和物证,人证已在大承门外等候宣召,物证在此,请皇上御览”颜一诺又从袖子里拿出一叠资料递上。
颜一诺没有让她失望,递上来的资料,有地契、房契、贿赂明细账本和百姓联名请愿书,地契和房契都是以极低的价格成交,与圈地无疑,贿赂账本更是涉及整个鸿顺省的大员,百姓的请愿书字字血泪,让她又气又怒,“宣证人”。
在等待证人的时候,她让路关初把颜一诺的奏疏和资料拿给丞相和各部尚书、高品级武将传阅,每个人看完都是一脸凝重,陛下这三年来以身作则,简朴节约,对发现的贪腐官员更是一律严惩,他们这些都城官员都得明哲保身,这些地方官还这么嚣张,真的是不怕死!
资料传阅完,宣召的证人也到了,“草民参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来吧,你们所知道的”石忞没想到两个证人里面有一个竟是邢博恩的妹妹刘菲,虽然只有一面之缘,但她绝不会记错。
“皇上,草民名叫王算,是鸿顺富源钱庄的大账房,家主蒙冤而死………”
王算就是步千雪昨天到路弯村去接的证人,他的家主世代从商,坚持诚信为本,半年前王沛铭狮子大开口没有被满足后就突然发难,查封钱庄,大肆抓捕其族人,只有王算被委以重任活者逃出了鸿顺,贿赂的账本就是他提供的。
王沛铭迅速查抄抓捕之后,不到一个月就把王算的主家以各种罪名全杀了。
王算一路上各种乔装改扮,到京城就和在明道学院就读的二少主碰面,才发现不仅他被追杀,二少主也好几次差点出事,当即便去了督察院告状投状纸,接待他们的正好是步千雪,便直接报给了领导颜一诺。
投了状纸之后,他们怕被一锅端,就分开进行了藏匿,所以步千雪才会去路弯村秘密接他回来作证。
他的二少主之所以没有出现,也是之前和颜一诺商量好的条件,就是为了保护家主仅存的血脉,颜一诺才答应的。
刘菲的状况比王算家主的情况好点,仆人只是被抓了起来,但家里的田产和房屋全被毕冶霸占了,良田百亩就给了一两银子,世代居住的祖宅就给了二两银子,已经被霸占一年,直到今年用度迟迟没送来派人去查后才知道的。
王算和刘菲话的时候按照领他们进来宫侍的交代微低着头,略显局促,石忞怕他们的是假话,从头到尾都看着他们,确定他们的都是真话以后,内心愤怒到咬牙切齿,沿海的盐案还没解决,又来个大贪官,真是好样的。
“颜一诺上前听旨”
“臣在”
“朕命你为钦差大臣,赐金牌一面,此案全权交由你处理,务必查查核实,该平反平反,该返还给百姓的返还给百姓,涉案人员一律押回都城,今日启程”
“臣遵旨,谢皇上,臣绝不辜负皇上对臣的信任”颜一诺欣然领命,眼神坚定,恨不得立马就启程。
“礼部、吏部、大理观、刑部何在?”
“臣在”
“传朕旨意,以后全国各地判死刑的案件必须报朕批阅同意后方可行刑,礼部尽快以法律的形式固定下来,以后凡我子孙不得更改”经此一事,她觉得死刑这种最严厉的刑罚最终决定权必须掌握在自己手里,只上报刑部审核太武断,也太不靠谱。
“臣等遵旨”
“以前你们的俸禄低,即使国库匮乏,朕也毅然决然的给你们涨了俸禄,考虑到你们天还没亮就上朝的劳苦和一年到头无休甚至少休的辛劳,朕延迟了上朝时间,还定下了上五休一的规定。
贪污不可恨,可恨的是心比天高、贪得无厌,先帝时期形成的贪污之风,朕不知道吗?朕知道。你们强占圈地,朕不知道吗?朕也知道,言尽于此,朕希望你们能好自为之”石忞完起身离开。
路关初喊了“退朝”之后,急匆匆的跟了上去。
“恭送皇上”跪在地上行礼的大臣们心思各异,但都知道这是朝廷山雨欲来的前奏。
没有贪赃枉法的大臣稳如泰山,时刻以陛下为榜样,行节俭之风,更感恩陛下的宽厚、体恤和仁德,恨不能时时刻刻为陛下分忧。
有贪赃枉法的起身已是一头虚汗,心里已经盘算着如何神不知鬼不觉的善后,要是实在掩盖不了的,到时再向陛下请罪,以陛下的宽厚,只要他们诚心悔过,交出所得,应该性命无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