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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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步千雪一问才知道石忞并没有弄那些危险的瓶瓶罐罐, 而是在旁边的测绘室写写画画,便放了心,也没有要进去的算, 叮嘱了路关初两句就走了。

    测绘室内, 石忞完全沉浸在试验失败的反省和设计中,正在为上一次失败做深刻总结,直到外面有声音响起才侧耳听了一下, 但因为对方话声音较,听不清, 以为是宫侍, 就没有再管。

    回长福宫的路上, 步千雪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上午还有点看不清晰字, 下午就能写写画画了?

    一种被骗的感觉和愤怒瞬间涌上心头, 席卷全身。

    等石忞被路关初多次提醒才从测绘室出来时,已经快到晚膳时间。

    路关初第一时间向她禀报了步千雪来过的事, 石忞这才知道之前话的是步千雪,而非她以为的宫侍。

    再次体会到步千雪还是很关心自己的事实, 顿时让她一天的不快和郁闷瞬间烟消云散, 高兴的要去长福宫找步千雪一起用晚膳。

    “中宫已经回府了”见陛下这么高兴, 路关初实在是有点不想泼她冷水,但这会不,一会真去了长福宫, 就成了她的罪过了。

    回府?除了步侯府, 不做他想。天堂和地狱的转换不过瞬间,石忞的脸顿时夸了下去,耷拉着头, 眼睛快眯成一条线,这样的陛下,让路关初都有点害怕,仿佛随时都能炸起来,烧毁一片。

    回凤德宫的路上,石忞坐在御撵上,目视前方,一言不发,快到时却突然改口去了校场。

    路关初就在边上看着没用晚膳的陛下,在校场里疯一样的练习骑射,直至天黑方才罢休。

    第二天,是一月两次的大朝会,石忞恢复了往日作息,早起看书,用过早膳后准时抵达承天殿开始早朝。

    在她的授意下,今天不仅都城七品以上的官员都来了,会宾馆内还没走的各国使臣也来了。太皇太后薨逝头三十日后,就有一些西南官道的国使臣上奏疏请求归国,她都批准了,并让礼部按当初赐予的单子给予回礼。

    到现在,那些西南官道上的国使臣已经陆陆续续都请辞走了,只有安国、庆国、狼国、布拉克和南罗五个毗邻华朝的藩属国使团还在,今天正使和副使都来了,康国虽然没有使团,但是身穿亲王服饰的宣常乐就站在石忞的左下手。

    行礼毕,石忞便让路关初当朝宣读了一道圣旨,按五国国王性别,分别赐予亲王服饰春秋、夏、冬三季各两套,爵弁服一套,王妃或王夫服饰夏、冬两季各两套。

    另外还针对各藩属国特别紧缺的资源,对应的进行了一些赏赐,比如各国都想要也需要的明道学院进学名额,布拉克、南罗和狼国缺乏的铁器、铁锅等,庆国、安国缺乏的新式农具等,大部分藩属国都缺乏的生育水资源,另外还赏赐了一些珍贵玉器等,算额外赏赐,但不算厚赐。

    因为华高祖没明却有明做的文化入侵基调,再加上后续皇帝的不断继承和发扬,独创了赐服藩属国国王的制度,才有了现在各藩属国服饰和文化都受汉文化影响的成果。

    抠门如石忞,都没有把这一项废掉,只是减少赐给的数量和款式,并不在赐给藩属国高位大臣,改为只赐予对应衣服图纸,所以她赐的数量比起之前的任何一位皇帝都算不上厚赐。

    所以赐服给各藩属国国王和王妃或王夫是惯例,也是必不可少的,只是并不全是赏赐亲王服饰,因为藩属国也是分等级的,越听话汉化程度越高等级就越高,对不听话的藩属国就最多只赏赐一套郡王服饰,其他的一概没有,最常获得这种待遇的藩属国是布拉克。

    待遇最高的则是康国,因为它不仅是华朝最忠实的弟,也是服饰和风俗最接近华朝的,更是每次进贡物品最多的藩属国,又最安分,所以才有这样的礼遇。

    但今年石忞一视同仁,全都赏赐予亲王服饰,既是明着奖励他们,也是变相安抚拉拢他们,另外也算是犒劳,毕竟这段时间他们为太皇太后守孝也挺辛苦的,但更重要的是为了让他们在未来几年安分守己,因为她不希望未来几年再有战事发生。

    之所以没有赏赐华朝特有的绫罗绸缎、茶叶和瓷器等,不是她抠门,而是之前朝见时就已经按比例赏赐了,要离开时,礼部自会按程序一起给予,所以就不重复赏赐了。

    她算了笔账的,赏赐他们的礼品虽然比上次朝贡时多了些,但对比他们进贡来的价值,总体来并不亏,只因赏赐藩属国走的是国库的账,所以才如此较真。

    另外还恩准他们可以提前归国,不用再刻意留在繁都给太皇太后守孝,回国后按各自的习俗守孝即可。

    虽然有些藩属国正副使没明着抱怨,但心里的埋怨和不高兴,几乎不用想都能猜得到,比如像布拉克这样游牧为主的国家丧葬礼仪就和华朝有较大区别,不爽肯定是有的,但入乡随俗,他们也没得选。

    不是没有藩属国上请辞的奏疏,而是石忞自有她的考量,选择了留而不发,以至于第一个吃螃蟹的都没吃成,其他的人也就更不敢再吃了。

    如今离开的时机已经成熟——各藩属国包括狼国都再次奏上表忠心的奏疏,收尾也做的很利索,各正使也受到了熏陶和敲。自然也就到了放他们各自归国的时候。

    各藩属国使臣高兴的领了旨,天知道他们有多烦——每天下午都要到文宣殿外守孝一个时辰这件事,现在赏赐得了,陛下也准了回国之事,真的是要多高兴有多高兴,退出去的时候每个人的脸上都是带着笑的。

    而他们中最高兴的要数狼国副使,因为前段时间,国王不仅撤了暗杀安国正使的任务,还派了人快马加鞭派送了请罪的奏疏和人头过来。

    直到现在他都还清晰的记得那时求见陛下时的惶恐和不安,尤其是陛下没话的那段时间,简直让他如芒在背,幸好最后陛下只是斥责了几句,就宽宏大度的赦免了他们的罪过。

    至于刺杀安国正使这件事,他有绝对的自信没有留下任何把柄,再查也查不到他身上,全然不知道石忞其实已经知道此事,所以从头到尾只字未提。

    要不是看在他之后没有再出手,狼霸权的奏疏又言辞恳切,认错态度端正的份上,她才不会宽宏大量的放他一码。

    当然这些都只是表象,更深层次的原因还是石忞目前不太想再大动干戈,只想一心按规划实施新政,完成华朝自救改革。

    宣常乐见不得他们获得亲王服饰赏赐后那副喜不自胜的样子,直接眼不见为净,心里鄙视的不行,心想:沐猴而冠,穿上也不见得像亲王!

    亲王爵和王爵虽然只是一字之差,但是待遇还是有不少区别的,比如俸禄、仪仗队等或多或少都有些差别,而且极为严格,但凡有错既为逾越,被人参一本受罚算轻的,重者降爵都有。

    但各藩属国国王就没那么严格,一来山高皇帝远;二来他们又不领华朝的俸禄;三来他们虽然只是国国主,但毕竟也有自己的领土和百姓,所以就算华朝只赐予他们郡王爵服饰和金印,他们在本国内还是会按亲王级来准备仪仗等。

    华朝作为宗主国,总不能因为藩属国国王在自己国内穿亲王服饰和享亲王仪仗,就派兵大举攻他们,毕竟又不是大张旗鼓的称帝,所以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大家心照不宣。

    像宣常乐现在的特殊情况,华朝是没有先例的,石忞便定了下规矩,按礼享亲王仪仗等待遇,并给予安排临时王府,侍卫、仆从等由礼部从户部、兵部调遣,但不给予亲王的俸禄,而是按正一品给月俸银。

    意思是她领到的钱就是她自己的了,而且还不用管府中的日常开支,全由礼部负责,但只要她一走,王府就会收回来,侍卫、仆从等人员也会从那来就回那去,不会跟着她一起回康国。

    云处安被符尧擒拿献给华朝后,康国国内一些有识之士就自发来繁都投奔宣常乐。到现在,宣常乐身边已经聚集了三十多名康国人,才总数有了些可用之人,毕竟和她一起来求学的也比她大不了多少,不好驱使。

    各藩属国使臣都走了之后,谷运筹等大臣才开始奏报政事,连着好几天没上朝,奏报的大臣还挺多的,石忞认真聆听一一处理,一时无法决断的就改日再议。

    第四件事毕,奏报的大臣领命退回了自己的位置,吏部尚书段云洁这才双手持笏站了出来,大声奏报道:“启奏皇上,官吏自古以来皆为一词,实则官与吏截然不同,官者执掌尔,吏者办事尔,官少而吏多,且官有俸禄而吏无,以至众吏不得不靠陋规而活。如今我朝已颁布官员管理律法,吏却任然靠陈规管束,恐约束不足,无法可依,臣建议制定相关律法,规范管理天下胥吏”。

    段云洁完,整个殿内鸦雀无声,眼睛齐刷刷的盯着她看,就连站在前面的宣常乐也忍不住侧头看了两次,脸上表情也都各异,有的人为她担忧,有的人则等着看笑话。

    胥吏收受陋规,这是整个华朝上上下下都知道的事,但都是心照不宣的,像段云洁这样明目张胆、堂而皇之的在大朝会上出来,恐怕是有史以来第一人,自然效果斐然。

    唯独谷运筹、齐铭、罗布暔和难得来上一次朝的云鼎凡一脸放松,前三人是因为了解段云洁的大致性格,知道她历来谨慎,不是无的放矢的人,而云鼎凡是觉得她的有理。

    云鼎凡早就觉得天下胥吏应该好好管管了,一天天欺上瞒下,上下其手,简直就是朝廷的蛀虫,百姓的噩梦!若是不加以管束,华朝早晚得败在这些人手里!

    石忞反问道:“如今我朝胥吏虽无确切律法管理,但也是有规矩可依,并非无法无天,而且夺职与否,全凭官员拿捏,何故费尽心力专门制定律法?”。

    “非臣杞人忧天,我朝开国之初县衙胥吏不过百十来人,皆为百姓服役,名声尚可,道宗时管束不严,胥吏多有作恶犯科者,以至成宗大怒将之全部贬为贱籍,由服役制变为聘、承制,名为聘,实为陋规所养;名为承,实为当地豪强恶霸,欺上瞒下,富有者房屋千间,良田千亩,对百姓极尽剥削之能,对官员,糊弄要挟亦有,名声臭上加臭。

    至今,县衙胥吏遍者几百,多者过千亦有,省府级衙门更是人浮于事。吏虽非官,却是实际办事者,与百姓直接接触,自成朝廷脸面代表,若再不加以管制约束,只怕损我朝根基者胥吏也”段云洁答的掷地有声,面露愁容。

    让本来想怼她的一些大臣都被这个问题的严重性吓退了,毕竟是涉及到朝廷根基的大事,若被人理解成包庇自己的胥吏引火烧身就不好了。

    一时之间殿内安静的可怕,石忞也不话只是盯着站在前面的人看,最后礼亲王石延不得不站了出来,“段尚书所言极是,请陛下恩准”。

    要不是石忞特意规定大朝会时,勋贵中郡王及以上诸王必须参加,石延一点也不想来上朝,要是亲王爵能像宗人令那样直接甩给石思河,她早就毫不犹豫的甩了。

    有了石延带头,其他的诸王和内阁大臣等那还敢不,最后全都赞成制定胥吏管理律法,石忞便顺势将这个任务丢给了段云洁。

    实际上,胥吏管理律法的定稿都快成了,今天不过是走个过场,石忞之所以唱这出双簧,也是有意敲一下天下官员和那些嚣张的胥吏,给胥吏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若是这样都没抓住机会,那就不能怪她了。

    接着是户部尚书元直木汇报各省赋税收缴的大致情况,动作快的省已经和户部对账完毕,钱粮也在运来的路上,动作慢的则还在做收尾工作,可能要下月初才能完成对账和启运程序。

    比起殿内严肃有序处理政事的庄重威仪,此时殿外却是另一番景象,稳重如卢晏都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任凭卢晏好歹,守在殿后皇帝专用通道外的内官就是不敢进去禀报,内禁军又不准他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