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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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一点点过去, 卢晏越发心急如焚,见劝没用,只能把值守的内官拉到一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威胁道:“我知道陛下有明令非重大事由, 不得叨扰朝会, 更知道你的担忧,不怕跟你句实话——中宫不见了”。

    内官脚下一踉跄,卢晏连忙扶了一把, 继续道:“你现在知道事情有多严重了吧!进去最多被杖责,但若再不进去禀报, 那我们身死都是事, 搞不好诛三族都是有可能的, 你自己掂量下!”。

    值守内官眼睛睁的大大的, 一脸不可置信, 刚刚卢晏一直有急事, 又不什么事,他肯定不敢贸然去禀报, 这会知道了什么事,他又希望从来不知道了, 紧张的咽一口唾沫才跑进去禀报了。

    路关初站的位置正好看到出口处, 就是为了防止有急事禀报。见本应守在门外的内官突然一脸焦急的进来, 便轻手轻脚的退了下去,听了他附声汇报,心里顿时一咯噔, 当即让他先退出去, 自己缓了一会才脸色不变的走回之前的位置站好。

    此时石忞正在对工部尚书奏报的事情下达决策圣谕,即使路关初心里再着急,也不敢贸然断, 一直等到石忞完,她才靠近石忞附耳把事情了。

    路关初汇报的消息就像一个炸弹丢到了石忞的脑中,顿时炸的一片空白,冕旒遮挡的脸和端正的坐姿虽让人看不出什么变化,但内心却已是翻江倒海,她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站在下面的诸王、大臣把路关初和内官的举动看的一清二楚,也都是些明白人,见她去向陛下禀报,便一时无人再出列奏报事宜,殿内顿时安静下来。

    石缓了一会才沉声道:“今日就议到此,除内禁军大统领、外禁军军长、刑部尚书、左右副督御史、繁都府府尹和大理观御承留下外,其余人散朝”。

    “是,(微)臣等告退”没被点到名的大臣行礼后退三步,鱼贯而出,没一会,殿内就只剩了值守的内禁军、宫侍、被点名的几人和被招进来的卢晏。最后在殿内值守的内禁军和宫侍也退了出去。

    石忞这才从凤椅上站起来急声吩咐道:“关初,立马派人去找清影,把它和清幻带过来,另外,把她也叫过来,再拿套朴素常服过来,快去!”,“是”路关初领了命跑着下去办了,片刻不敢耽搁。

    本来只是有些好奇加疑惑的左旋等人立马就感觉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氛,顿时起十二分精神。

    “卢晏,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从头到尾仔细一遍,一个细节都不能漏”石忞命令道。

    卢晏道:“是,昨天下午中宫轻车简从回了步侯府,侯府一切如常,并无异样,直到今早,中宫久久不起身,请奏亦无回应后,微臣才不得不破门而入,结果发现中宫并不在房中,被子也是凉的,守在外间的半月也被是昏的,可门窗都是好的,外边值守的内禁军也没看见任何可疑之人和听见异常的响动声。中宫不见后,侯府就戒了严,不准出入,消息也压了下来,知道此事的人并不多”。

    卢晏完后的效果无异于朝左旋他们点了一虎蹲炮的威力,每个人脸上的表情或多或少都表达了震惊二字。堂堂天子脚下,保卫森严的繁都城居然有人敢在侯府把中宫劫走,这简直就是把皇帝的脸放在地上践踏嘛,不是疯子就是亡命之徒或有预谋,胆子得很啊!

    石忞道:“甚好,此事不得张扬,以免引起不必要的恐慌。传朕旨意,就宫中丢了贵重东西,全城戒严,四正门严加查查,仔细盘问,不准放走任何一个可疑之人,其余城门全部关闭。全城搜索,加大巡查力度,着木兰雨全权负责,即刻办理”。

    “是,臣告退”木兰雨眉头紧皱,行礼退了出去,疾走如风。

    石忞道:“此案秘密侦办,由大理观为主,繁都府府尹为副,刑部和督察院全力协助侦办,找到中宫一起赏,找不到就一起受罚,限三日内破案,下去吧”。

    “是,臣等告退”刑部尚书等人沉着脸退了出去,此案涉及中宫,秘密侦破是必须的,可只限三天破案,还一起赏罚,就让他们有点亚历山大了。

    他们一走,殿内顿时只剩左旋和卢晏了,卢晏连忙行礼哽咽道:“微臣保护中宫不力,微臣有罪,请陛下重罚”。

    “现在罚你于事无补,倒不如回侯替朕府盯着点,若你能找回中宫将功赎罪,朕不仅不会罚你,还会赏你,下去吧”若是罚了他步千雪能回来,石忞绝不会手软!

    卢晏也走了,路关初又还没回来,殿内顿时只剩左旋一人,焦急道:“陛下,臣......”,她刚了几个字就被石忞断了,“你有重任,一、即刻传令,各宫门戒严,但凡有持金牌入宫者一律带来见朕,若朕不在就关押起来;二、立马挑十名武艺高强之人统一着便装,带到太思门外等候,下去吧”。

    金牌总共十二块,她手上还有十块,一块给了颜一诺去九原省办案,一块在步千雪身上,为了太后和宫中安全,她不得不多个心眼。

    “是,臣告退”最后一个领到任务的左旋立马积极的下去办了。

    左旋一走,殿内顿时只剩石忞一人,偌大的殿内,瞬间空旷的有点可怕,她却没心思观察这些,脱下冠冕顺手就丢到了御案上,会不会摔坏什么的完全顾不上了,因为只有去掉这些重量她才能更轻松的好好思考。

    也没再坐下,绕过御案,就在御案前面一边踱步一边默默在心里祈祷,更重要的是好好想想——是谁劫走的步千雪?为什么劫走她?

    若是这两个根本问题能想明白了,找到步千雪也就不远了,可无论她怎么想,都没什么头绪。之前因办案怀恨步千雪的,都被她处理了,步千雪的所有事她都知道,包括整个步府,乃至步家大宗,她都清楚的很,大的仇家根本没有,摩擦也在步千雪和她定亲后,别人都主动登门道歉了,根本达不到冒着诛三族的风险来劫持步千雪。

    想来想去,石忞最后想到了自己身上,因为要仇家,最多的就是她,而且有些人可能已经对她恨之入骨,只是没明着而已,鬼知道他们为了劫持步千雪谋划了多久!

    无论是那种,只要对方的目的不是杀害步千雪,但凡有求于她,或者目标是她,那步千雪暂时就是安全的,可若目的是她,或者有要求,又为什么在劫走步千雪的时候什么都没留下?

    就在石忞越想越迷惑时,路关初终于捧着装有常服的托盘姗姗回来了,行礼道:“恭请陛下圣安,常服拿来了,清幻已经在来的路上,清影还没找到,郭凡秋随后就到”。

    虽然陛下没明“她”是谁,但路关初明白是谁,因为但凡有事,陛下都会召见,且单独召见郭凡秋一人。

    “再多派些人去找,一定要找到清影”石忞边边自己动手开始脱朝服,路关初见状连忙把托盘放到御案上上前帮忙道:“陛下放心,已经加派人手了”。

    时间紧迫,石忞就换了外面的朝服,刚系好腰带,铜制蓝纱冠还没戴,就有宫侍来报郭凡秋求见,“让她进来”。

    换了便服准备出宫的郭凡秋,本来准备换身衣服再来的,可传话的宫侍又片刻不能耽搁,便没有换。

    第一次被传到承天殿觐见,以为是当着众文武大臣,郭凡秋还有点紧张,直到到殿外等候时才知道已经散朝,就陛下和路大总管在里面,瞬间就没那么紧张了,进殿后,就看到陛下和路总管在御台上,陛下正坐着凤坐上,路总管正在帮她戴冠,走到离御台三步开外才停下行礼道:“恭请陛下圣安”。

    “免礼,朕接下来的话,出朕之口,入你之耳,不足为外人道”石忞沉声道,路关初已经把冠戴正,正拿起配套的簪子。

    “微臣明白”这么着急的把她招过来,肯定发生了什么大事,尤其是陛下还换了常服,看着要出宫的样子。

    路关初终于把发簪插好了,行了礼,便端着放了还来不及折叠的黄袍的托盘退下了。

    直到路关初出去后,石忞才再次开口沉重道:“中宫在侯府不见了.........事情大概就是这样,朕虽已派了官员侦查,但任有些不放心,只有你也在暗彻查,朕才能放心,这件事你亲自去办,下去吧”。

    “是,微臣告退”郭凡秋虽然猜到是大事,但没想到是这么大的事,她突然懂了陛下脸上的愁容。

    郭凡秋走后,石忞也从自己的专用通道出了承天殿,早上看着要出太阳的天,现在阴沉沉的,仿佛随时要下雨,一名宫侍拉着清幻的缰绳站在不远处,路关初等内官宫侍和仪仗队都候在外面。

    石忞直接免了仪仗队,又问了下寻找清影的进展,得知还没找到便不再等了,叮嘱路关初找到后让它去步侯府,就自己一个人骑着清幻出了太思门。

    现在的石忞坐立难安、心急如焚,让她再像往日一样安安静静得坐在凤德宫书房内批密信和奏疏是不可能的,她必须亲自去看看,否则她不放心。

    出了太思门,与左旋等人汇合后,石忞本来想一路狂奔到步侯府,但想到城内严禁纵马,此时他们又都做普通扮,若以内禁军办差为名定会暴露身份,最后只得选了不超速的速度前往步侯府。

    到步侯府时,石忞得知大理观御承和繁都府府尹等人都在南房实地查看,便直接去了南房。

    没想到她会亲自来的刑部尚书等人有点吃惊,正要行礼,却被石忞阻止了,直接让他们汇报案子最新进展。

    大理观御承汇报道:“启奏陛下,经臣等实地查看和询问所得推断,这是一起有准备有组织的犯罪,中宫大致是在昨夜三更至今被贼人劫走的,门窗虽然没有损坏,但左侧窗户有被开过,昨日只有一人来过侯府,臣已让衙役去传唤。另外,侯府仆从少了一人,是今年才进府的短工张氏,生不见人,活不见尸,目前就他和被传唤的嫌疑最大”。

    “不可能,那个张氏我认识,就是个苦命的老人,要是有这能力,也就不会在侯府了”石忞一口否认,步府的仆从大部分都是签了卖身契的奴才和少许长工,短工又姓张的,除了当初她托给步千雪的那爷孙两,再无别人。

    张氏祖孙二人老的老、的,还是文之远治下一桩案子的受害人家属,呈婷信中没找到的祖孙二人就是他们。张老女儿被死,表面看是纠纷导致的意外死亡,实则是伴侣出轨攀高枝,心狠手辣的故意谋害,更狠的是连为数不多的赔偿也卷走了,文之远收了好处,根本没细查就直接定了意外。

    留下祖孙二人孤苦无依,才不得不来繁都投靠二儿子。二儿子虽然也不靠谱,但好歹有个地方,能活下去,可就这个待遇他们也没享受多久,直到遇见石忞,才被她好意安排到步府,她后来也见过祖孙二人,还和他们聊了些,二人的感恩戴德情真意切,她决不相信这样朴实的百姓人是骗子。

    起来,前天下午她和步千雪起争执还和他们有点关系,她想给祖孙二人一笔丰厚的钱做补偿,让他们回乡好好生活,步千雪却觉得给他们钱,还不如给张一个进学的机会,因为回乡路途遥远,就算有钱他们也不一定守得住。

    最后也没定,还是决定等呈婷回来,并了解一下祖孙二人的想法再,但这最多只算是导火索,真正让她们吵架的并不是这件事。

    大理观御承等人没想到陛下否定的这么决绝,但既然陛下都这么了,他们也就把怀疑重点放在了另一人身上。

    本来在花厅等候的步家众人得知石忞来了,便立马动身来了南房,左旋直接让他们进去了。

    两老满面愁容,步履蹒跚,走路都要人扶,姜丽眼睛红肿的不成样子,显然哭了有段时间,就连步朗都是一副如丧考妣的样子,扶着姜丽,时不时擦下无声的眼泪。

    “恭请陛下圣安”步家众人作势要行礼,石忞连忙阻止道:“自家人不必多礼,快扶他们坐下”,她怎么都没想到再次见面,会是这个场景,只能把痛忍在心里,收敛好自己的情绪,就怕加速他们情绪崩溃。

    姜丽一坐下有开始哭起来,边哭边:“昨天都还好好的,这睡一觉醒来一个大活人就不见了,我们家可从来不做那些亏心事与人结仇...陛下一定为我们做主啊...”。

    “请陛下为我等做主”步朗直接跪在石忞面前声音哽咽的请求道,跟着一起进来的半月也一起行礼请求。

    半月清晰的记得,自己是亲眼看着中宫睡着后,又守了会才去外间休息的,后来发生了什么她就完全不记得了,再次醒来天就大亮了,中宫也已经不见了!

    直到现在她都觉是虚的,太不真实了,好好的一个人,怎么不见就不见了,她实在想不出谁会这么处心积虑的劫持自家少主。

    石忞扶起步朗和半月,看着姜丽和祖母他们承诺道:“祖母、爷爷、娘你们放心,我一定会把千雪找回来的,你们要照顾好自己,要是她回来看见你们这个样子,会难过的”。

    石忞的安慰起了点作用,姜丽终于收了声开始调整情绪,他们都相信石忞,因为她是皇帝,皇帝的话就是金口玉言。

    “启奏陛下,外禁军军长木兰雨有急事求见”左旋突然进来禀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