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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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大朝会, 在都勋贵和七品以上官员皆参加,原本够容纳所有七品以上官员的大殿略显拥挤,品阶低的官员不得不延伸站到了殿外。

    行礼毕, 路关初连忙大声道:“有事起奏,无事退朝”,大朝会一般都是按例走个过场, 各部长官汇报一下近半月的工作也就可以了, 只是偶有宣布重大旨意和讨论政事。

    本以为今天会像往常那样很快结束,却没想到站在稍前列的木长青却持笏出列行礼道:“启奏皇上,臣有本奏,一、帝陵建造工程已近尾声, 不月即可完工;二、今年水渠修缮之事得皇上倚重已按时完成,百姓得以及时春耕;三、工部接办大婚礼品之事,正在收尾阶段, 定能按时完成”。

    “甚好, 今年纺织业如何?可有其他问题?”石忞最烦的就是只报喜不报忧,因此少不了会追问一二。

    木长青回道:“禀皇上,根据各省报上来的数据今年江北江南桑田有增无减, 加上去年云大人创造的珍织纺织机, 预计今年纺织业产量翻翻。工部从国库拨来的钱都花在了帝陵、水利和筹备大婚礼品中, 而原本预计今年修缮省道和行宫的钱又迟迟拨不下来,以至一直无法开工,请皇上定夺”。

    自执掌工部以来,木长青不敢有丝毫懈怠,不论是下属官员还是隶属于工部的各类作坊中的管事和工人,她都亲自下去接触过,接掌不到一年就以雷霆手段将工部从上到下捋了一遍, 现在对整个工部和各个工程进展可谓了如指掌,要钱自然也要得理直气壮。

    珍织纺纱机是石忞参照上一世珍妮纺纱机的样子制了草图,并把原理详细告诉了云鼎凡,具体的研制和最后的试验也都是由云鼎凡完成的,她只相当于顾问,但最后取名的却是她,所以创造权就归了云鼎凡。

    倒不是石忞记忆力有多好,而是因为所学专业的原因曾研究过珍妮纺纱机,所以直到现在她都还能记到个大概,但也只是大概,最后能创造出来,也多亏了云鼎凡的聪明和锲而不舍。

    “元尚书可有话?”修缮省道和行宫的事是去年底定下的,今年初才开始着手,没想到会因为钱到现在都还没动工,国库这两年又不差钱,石忞有些不高兴。

    元直木听出来了,却一点也不慌,持笏行礼道:“启禀皇上,并非我部故意不给木尚书拨款,而是按议定的章程,修缮省道的经费应由皇商马大人出资五分之一,然,截止目前我部并未收到这笔款项;至于修缮行宫一事亦是如此”。

    修缮行宫的事元直木虽然没有明,但石忞想起来了,今年议定章程的时候,本来是只修缮一座行宫的,但石忞觉得另外三座行宫也有些年头没大修缮了,趁着现在有钱,便把它们也加了进来,并言明自己愿出五分之一的经费。

    之后好几次想到这事,要么是已经睡下了,要么就是临时被其他事耽搁了,然后,就忘了,嗯,一会下朝她立马就让路关初去办。

    明白这是元直木给她留面子,不戳破,石忞心里有点尴尬,语气也恢复了常态,扫了一眼下面,都是穿着一样官服的官员,除了补子和耳翅颜色有区别外,后面隔得远点的完全看不清谁是谁,只得扬声道:“晋仟何在?”。

    马晋仟虽然不是正式官员,但毕竟也是正七品,而且也是实权皇商,所以大朝会只要她在繁都,按例也是要参加的,若有涉及她的,石忞也会提前让人把她叫过来。

    站在中间位置负责官员考勤的督办科督办令持笏出列道:“启禀皇上,马大人近日请了婚假”。

    “嗯,那就记下,记得尽快督办此事,若下次大朝会还未落实,你就自去领罚”刚刚石忞问出口的时候她就想起来了,毕竟还派人去送了份礼嘛,但话都已经一半了,也不好再收回来。

    “是”督办令领命退下,自从他们六科合为一科后,他一天到晚就忙的像个陀螺一样,更惨的是,这么忙都还有疏漏的时候,为此没少被罚,哎。

    石忞新政改革后,官员、胥吏和内官第一次大婚都可以请五天婚假,再婚什么的就没有这个权利了,但也不再将合离与否当做官员提升与否的硬性标准,而是软性参考,即根据合离的时机、理由等原因不同区别对待,所以这两年官员合离率直线上升。

    从以前一年最多几对合离变成现在每个月都有官员或胥吏合离,按例有品级的官员、胥吏涉及合离等个人重大事项都需要向上司报备,上司又必须定期向吏部报备,所以石忞基本上该知道的都知道。

    马晋仟年纪比她大的多,却拖到今年才成亲,估计也是被长辈逼急了不得不为之,反正之前她完全没听暗言报过马晋仟有喜欢谁,反倒听她曾相亲过几次。

    虽然这里有爱家,并且大力提倡婚事自由,但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将爱情看得很重,比如马晋仟这种重事业的,谈恋爱什么的根本不在对方的考量范围内,要不是需要继承人,又迫于长辈压力,估计连相亲都不想参加,觉得浪费时间。

    遇到步千雪之前,她好像也是这样的人啊,幸好,她遇到了她。

    当年有人当朝参马晋仟一本,她着皇商的旗号胡作非为,哄抬物价,欺压其他商家,石忞不得不派去的人查查,但最后查出来的结果却和大臣参奏的刚好相反。

    商界恶霸欺负其他商家是假,反被其他商家恶意中伤是真,因为不少商家都很眼红她的皇商官帽,都费尽心思的想把她拉下马自己顶替上位。

    那个参奏的言官本来就看马晋仟这种凭钱财家底当上皇商还捞了官级的人不顺眼,一听到不利于马晋仟的消息,就偏听偏信的参奏了,完全不查证一二。

    至于马晋仟给轩辕墨送的东西也不过是些普通珍贵的药材,花钱花时间就能买到,只因轩辕墨染了病,需要药养,又缺了几味南方特产的药材,她便让下人特意去采购,采购到一些便派人送过去,并会带一些繁都的特产,所以不得不用马车运。

    虽然马晋仟送来的都不是什么非常值钱的东西,但颇为了解石忞的轩辕墨却不肯收,别她们有亲戚关系要避嫌,没关系更要避嫌啊,而且她早已不理朝堂之事,就连以前的学生都不再往来,所在地的地方官也极少接触,忙碌了大半辈子,她现在真的只想当个安乐的富家婆。

    可她家里人不是这么想的啊,马晋仟又和现在当家的伴侣是姻亲关系,明着不好违背轩辕墨,背地里却偷偷地把东西都收了。

    最后还是被轩辕墨知道了,当即便让人按时价折算将钱送去了繁都,并着重强调必须亲自送到马晋仟手里。

    后来几次就真的像做买卖了,一方卖一方买,挑不出错,而且就算不是买卖,晚辈孝敬长辈一些需要的药材,那也是懂事,人之常情,应该的嘛。

    所以贿赂寻求包庇什么的,是根本没有的事,还了马晋仟清白,也恢复了她皇商的身份,更重要的是没有辱没了轩辕墨的大家之风和名声。

    经此一事,反倒让轩辕墨的名声更大了,简直成了天下读书人的偶像,因为大部分人真坐到她那个位置是很难做不到急流勇退,所以值得大家崇拜。

    石忞当朝斥责了参奏马晋仟的言官,并定下基调,以后但凡参奏他人,必须有相应的证据,哪怕只有冰山一角或皮毛,只要是真的都可以,不可再空口乱参奏一气。

    并表扬了马晋仟,也提点了几句,只要她好好干,干得好,皇商的位置可以一直是她的,但若干不好,那不好意思,到时候只能再来一次招标。

    按后来制定的皇商管理法,皇商和官员一样,不是终身制,也不是时限制,而是由办事能力,给国家做的贡献和给国库的利润多少等方面来决定的。

    要是商家本就是个恶商、奸商,毫无半点怜悯之心,那不好意思,这个商人只怕连参加竞选皇商的资格都没有。

    当然也不能让人家光奉献,所以按皇商干的年限到离退时可享受一定的奖励和待遇,只要好好干满五年以上,离退时最少可享受正六品官员养老待遇,还有家属也有一定奖励提身份。

    总结就是皇商干的时间越长,离退后得到的奖励也就越丰厚,当然,前提是知法守法不犯事,因为犯了事就只能等着挨惩罚了。

    石忞觉得马晋仟这几年干得不错,她交办下去事都能办的很好,公车和报纸也给国库带来不少收入,马晋仟本家商行每年缴纳的税款也是一大笔钱,明面上马晋仟绝对是整个朝堂上名正言顺最有钱的人,就连她,也因为出了点子和设计,每年都能拿到不少抽成钱。

    皇商这边的进项,也算是给她掩盖了不少,不然光靠她当皇帝的那点工资,日常花销还行,要办大事就不可能了,之前穷的找皇奶奶和母后要钱的事仿佛就在昨天,她再也不想经历那样的日子了。

    有钱当然不能光紧着自己一个人花,所以每个月她都会拿出一些给太后和步千雪,内官和宫侍只要表现好的该赏就赏,一点也不会手软。

    自从官员的俸禄改为按月发以后,石忞她们这些主子的贴己钱也是按月发了,作为主子自然是要尊贵点,不仅领工资的一切事宜由尚管局全权代理,直接送到她们寝宫,而且发的时间也比其他人早。

    她们是月初就能拿到自己的贴己钱,而官员、胥吏等则是中旬后才能发,全国各地都必须遵循此例。

    最开始的时候每月尚管局送贴己钱来,她都还去库房看一看,现在十天半个月才去一次,但每进一笔钱和出一笔钱她会详细记在记事本里,金额越大记得也就越详细,到年底就拿库房管事的账册来对。

    贴身伺候石忞的人就没有不知道她对钱很看重的性子,一般人根本不敢乱来,就连路关初那也是公事公办,可前年调来个新库房管事,竟胆大包天的私拿了一些银钱,而且还一而再再而三,最后还做了假账,被她发现后,还抵死不认。

    最后石忞派人去查将证据当着众内官、宫侍的面摆在她眼前,对方才见了棺材掉了泪,这家伙可不止偷拿她的钱,凡是经她手的都能刮下一层皮,还虐待下属,对这样的人,她一点也不心软,直接让尚管局当场按宫规将人进行了处置。

    按宫规,这个管事是内官,惩罚更严,不仅要贬去内官身份,就连宫侍也别想当了,直接六十大板、喂哑药、写字的手残,贬为贱籍后发卖到牙行,这就完了?

    当然还不算完,还有一定的罚款,而且如果偷拿的钱较大,卖身的钱和自己余有的钱都不足以补足这个漏洞和罚款的话,最后还会抄家。

    不论对方老家在哪里,一纸公文下去,地方官就会马上行动,吃进去多少就得吐出来多少,罚款也一文不能少,若吐不出来,也交不出来,那就子孙来还,一代一代接力总有还完的一天。

    当然这可不是专门针对内官、宫侍,而是针对所有的官员和胥吏,但凡有贪污者一经查实一条,第一时间免职,不给对方时间,也不给对方再用手中职权去凑钱补漏洞的机会,最后少不了抄家罚款。

    石忞觉得,既然这些勋贵士族这么喜欢钱,那她就教他们什么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否则就不能怪她狠了,毕竟谁的钱都不是风吹来的,尤其是国库的钱。

    见没人出列,礼部尚书马杰方才持笏出列行礼道:“启奏皇上,今年春季入学率比去年翻翻,家中凡有适龄儿童者皆已送到就近的社学就读,不足之处则是师资力量匮乏,尤其是偏远地区,社学老师只有寥寥几人,一人身兼数职是常态,长此以往只怕不利于教育发展,臣建议扩招老师充沛师资力量,并优待偏远地区老师”。

    陛下大婚的事他基本上隔一两天就会向陛下汇报最新进展,所以今天在朝堂上他就不另外汇报了。

    一开始朝廷发文书让适龄儿童入学,还前三年全免费,大部分人都是不信的,因为大部分是文盲的他们深刻明白读书多费钱多贵,生怕是陷阱,便只有少部分胆子大的才敢做第一个吃螃蟹的。

    剩下大部分人则都是观望,哪怕一年之中只有春季一月可以入学,他们也愿意等,毕竟大部分百姓家境都不是很富裕,结果等了一年,并没有任何陷阱,家里不用交大笔束脩费,只要交一点书本费和纸笔费即可,不贵,一般家庭都承受得起。

    书本费和纸笔费是石忞和步千雪还有众大臣多次讨论后定下的,若是真的一点钱都不让百姓出,他们可能会不珍惜,也有的可能会不安心,而且他们自己去买文房四宝肯定没有学校统一订购的便宜。

    所以收这两笔费用既是意思意思,也是方便学生,因为开学后学生都会领到属于自己的那份书本和一套初级文房四宝,其中砚台只有第一年能领到,因为这个是耐用品。

    至于消耗品墨和纸用完就得自己买了,笔一年发一支,书本一年发一到两本,一年级主要是认字学的是朝廷定制版的《千字文》,二年级学朝廷定制版的《法学常识》和《道德经》,三年级学《简史》和《墨儒爱简集》。

    前三年的免费教育主要是识字基础、塑三观,四年级及之后才真正开始学各科知识,所学知识科目和科举考试科目对等,为国培养人才。

    为了给贫苦学生一丝希望,品学兼优又有上进心的学生后三年可酌情减免一半束脩,若再以优等成绩通过升学考试,就读县学亦可减免一半束脩和免书本费、纸笔费,之后就读亦如此,每年年终考试成绩前三者还会有另外的奖励。

    勋贵、士族、乡绅和有钱商人之子女皆不在减免束脩之列,即这些人的孩子即使品学兼优也不能减少束脩,但年终的奖励他们可凭成绩拿。

    对老师的选拔和要求也挺严格,如果所教学生完全一问三不知,考试成绩也一塌糊涂,那等待这些老师的就不是扣俸禄那么简单了。

    马杰的这种情况,她上一世的看过的新闻也不少,现代那条件大部分人都不愿意去偏远地区,何况是现在,但既然做都做了,总不能半途而废,略微沉思道:“提议很好,但朕更想看到详细的章程,尽快弄好呈上来”。

    “是”自己的建议被采纳马杰很高兴,这些主意也不全是他想的,还有下属的一份功劳,一会回去勉励对方几句。

    吏部尚书段云洁又持笏出列行礼道:“启奏皇上,今年是会试年,臣按惯例理了份章程,请皇上御览”。

    路关初得了石忞的示意稳重的走下去将奏疏拿了上来,呈到石忞面前。

    石忞看完后满意道:“今年会试晏郡王为名誉主考官,翰林大学士为正考官,吏部尚书、礼部尚书、右都御史为副考官,望诸位爱卿公正无私为国选才”。

    但凡什么职位前加了个名誉二字,担此临时职位的十有八九都是在都勋贵,不是真正干事的,但权力不,而且还是陛下的眼睛。

    “臣等领旨,谨遵皇上教诲”被点到名的宴郡王等人持笏出列行礼道。

    宴郡王从伴侣哪里得知自己世子所为后,气的当晚就了石洗正一顿,要不是另一半拦着,估计能得她下不了床,但也逃不了在家祠跪一晚的厄运,第二天石洗正走路都是瘸的。

    被罚跪的晚上她想了好多,也反省了好久,以后她再也不逃学了,也不嘴欠了,像她父王的,以后收敛点。

    其余各部各府衙负责人也汇报了一下自己部门最近的工作,如此听完大半个时辰都过去了。

    各部各府衙的工作进展如何石忞是最清楚的,甚至连一把手家里有几口人,最近发生了什么大事都知道的一清二楚,所以剩下的都是走个过场。

    散朝后,离午膳时间还早,石忞便去了文宣殿开始处理政务,昨天光顾着玩了,留了不少奏疏、密信没批复。

    刚批了没一会,路关初就来报郭凡秋有急事求见,石忞眉头一皱,连忙让她把人带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