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章
邢博恩入到殿内, 就看到陛下端正的坐在书桌后等她,连忙上前行礼道:“恭请陛下圣安”。
“免礼、看座。”石忞着起身扶起邢博恩,又向路关初道:“斟完茶就退下吧。”
“是”路关初斟完茶后就带着所有宫侍退出了殿外, 门虽大开, 但因为文宣殿很大, 只要里面不是刻意大声话, 他们在门外是听不详细的。
所有人都退出去后,坐在邢博恩上手位置的石忞方才将信封递给她道:“这是光海县那边传来的消息, 想着或许对你有用,特意留了下来,你看看吧。”。
一听是光海县, 邢博恩脸色微变,自从去年一别,她已经很久没有听到东鱼海的任何消息了,手中的信仿佛有千斤重,犹豫半响,最后还是带着紧张又期待的心情, 忐忑的开了信件。
信中笔迹很工整,没有抬头,也没有落款, 只有很简短的一句话:东鱼海将于下月下旬成婚。
邢博恩死死盯住成婚二字,想催眠自己这是假的,假的!可理智上又知道这就是真的,而且早就猜到会如此, 就像她当初内心反问的那样,其实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她们现在形同陌路,东鱼海喜欢上了别人, 在和别人成婚,是很正常的事情,也是迟早会发生的,她知道的!
石忞很久没见邢博恩变脸变得这么快了,先是震惊期待夹杂着质疑,最后变成了纠结和难过,平展的纸张被捏皱了也浑然不觉,看来她让人盯着东鱼海点,还是有用的。
邢博恩怎么都没想到再次听到东鱼海的消息,竟然是从陛下这里知道的,还是对方即将成婚的爆炸信息,缓了好一会才缓过来。
对于东鱼海,邢博恩是复杂的,要完全不想或已经忘了,肯定是骗自己,若要她为了东鱼海放弃现在的一切,她又做不到,不是她舍不得荣华富贵,而是心中的忠君理想和责任,让她做不到。
可心里深处又对东鱼海有了别样想法,若她真的什么都不做,那她知道的想到的,迟早都会成为现实,所以纠结再三后她还是鼓起勇气给东鱼海写了信。
写第一封信的情形,到现在她都还记得,即兴奋又期待,每天都盼着东鱼海的回信,可一直等到现在她都没收到任何回信,之后她又用尽了所有力气间隔断续的写了两封信,结果也都是石沉大海。
本来就是事业为重性格的邢博恩,走出这一步已经花光了她所有的勇气和感情,随着信件的石沉大海,她的心也完全归于沉寂,哪怕偶尔会在梦到,她也绝口不提,甚至有些鄙视自己没出息。
毕竟对方不回应就是最好的回答了,她却还做这样的梦,简直是将自己的骄傲丢在地上践踏,掉价!
为此,她甚至已经做好了独身而终或像其他人那样走相亲成婚搭伙过日子的算。
她以为自己不会难过的,可真正知道东鱼海要和别人成婚后,她还是难过了,而且很伤心,还有种深深的无力感,她最不愿看到的终于还是成了现实。
“她下个月才成婚,如果你想挽回,还是有机会的。”见她这样,石忞也不忍心再重话了,转而开解道。
邢博恩无奈的摇了摇头叹气道:“她心里已经有了别人,微臣已无能为力,又有何机会可言。”,完将信折起放好准备递给石忞。
石忞却推了回去,“本就是要给你的,留着吧。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有些事,眼见都不一定为实,何况道听途?我只知道,有问题,就去解决;有疑惑,就去求证;有遗憾,就去挽回。
如此,就算最后依旧改不了结局,最起码后半生可以无憾。这是皇后告诉我的,结果你也看到了,算是意外的好。所以不努力一下,你怎么知道结果会不会变。”
邢博恩迷茫的眼神,随着石忞言语越来越明亮,当即起身行礼道谢道:“谢陛下为微臣解忧,微臣愿依言一试,还请陛下准微臣半月之假。”。
虽然她感情一直不顺多半是自己的原因,且没什么进展,但官职却是越来越高,也算求仁得仁,可如果能两者兼顾,她也愿意尽力一试,毕竟这么多年来,她好像只对东鱼海有过那种心思。
如果就这样不明不白的让东鱼海与别人成婚,她肯定会遗憾终身的。至此,她也明白了,陛下为什么不让她去前线的根本原因,顿时铭感五内。
“半个月太赶了,你身体吃不消,我可就少了一员大将,给你一个月,去吧。”石忞笑道,语气却不容置疑。
“谢陛下隆恩,微臣告退。”抱着快去快回的想法和回来一定要再请上战场的决心,邢博恩出了宫直奔邢府,简单收拾换衣后只带了一个随从就离开了繁都。
要是其他人心机不重的人当时可能也发现不了,但过后肯定会想起来,然后背脊发凉。因为邢博恩和东鱼海之间的事是极其隐秘的,知道的人本就没几个,她们也没跟谁过,那陛下又是从哪里知道的?
还有那封简短的信,一看就不是地方官写的,因为但凡是臣子写给皇帝的东西,无论是奏疏还是密信等,都是有固定格式的,尤其抬头和落款更是重中之重。
但凡有点心机,心思又活络一点的人肯定都会想到这些,而邢博恩的能力并不差,不可能想不到,她只是下意识的不想去想,不愿意去想,更重要的是她完全忠于自己的君主又忠于职守,而且对石忞颇为崇拜,所以无论石忞做了什么,她都觉得是理所当然。
要换了其他人,肯定得恐慌好几天,从此以后再不敢乱来,毕竟那么隐秘的事陛下都能知道,那其他的事不是更无所遁形?
在安仁宫用晚膳时,石忞把这事告诉了步千雪,步千雪颇为赞同,但也有忧虑,反问道:“若东鱼海真的已经变心了,又该当如何?”。
这世上最难测的就是人心,爱的时候可以爱的死去活来,不爱了,连个眼神都不屑于给,步千雪的担心也不无道理啊。
“还能怎么办,怎么去的就怎么回来啊,毕竟强扭的瓜不甜。”石忞蹙眉道,她一直觉得感情的事真的不能强求,而且也强求不来。
石忞虽然外热内冷,但一直努力做到赏罚分明,让有功之臣不会白辛苦,有过之臣也不会安然无恙,但这都只是为君准则,实际上她是有些护短的,被她当做自己人的人只要没踩到她的底线,无论工作上还是私生活上,能照顾的她都会照顾一二。
无论是路关初、陈季元和郭凡秋四人,还是邢博恩等六人,除了陈季元以外,其他人都是一直陪在她身边,伴她长大的,早已被她算作自己人,而陈季元对她的帮助更是毋庸置疑的。
所以对他们,石忞都格外关注,尤其是吉春的意外去世,让她悲痛不已,也给了她警醒,所以从那之后便让暗言开始关注他们,若遇危险或重大事情,可及时出手相救,之后在上报。
就算是文之远的事,一开始她确实有点铁了心,但后来她还是动摇了,可惜最后阴差阳错却没来得及付诸行动。而之后的呈曼,她虽然是从重处罚,但实际上量刑也是略微放宽了的。
除了关注他们之外,若有必要,与他们关系较密切又有必要的,她也会让暗言关注一二。尤其是步府上下,更是她的重点关注对象,绝不能再发生任何意外。
为了保住步朗现在的人设,进而保住步府和自己,她不仅下令销毁了所有相关证据,而且还把巧合下抓到的“张良月”处理了,算是板上钉钉,而为数不多知道一点半点的人也被她下了封口令。
无论邢博恩此去结果如何,也算是给这件事画下了句号,总比自己瞎猜来的好。
完邢博恩的事,两人又起了持恩,上次步千雪去道观虽然没问到还俗的事,但前不久特意派了人去听,这才知道的。
要求难不难,简单也不简单,一、还俗的理由必须正当;二、还俗必须征得师傅同意;三、必须为道观做三件事。
要求看起来都挺容易的,但不确定性实在太大,如果师傅或道观不想谁离开,那肯定是很难离开的。
步千雪便建议道:“若道录司有空缺,我觉得可以先下文把人召回来,近水楼台先得月嘛。”。
石忞想了想点了点头道:“主意不错,但道录司目前好像没有空缺,不过,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玄明观现在正好差个知观。”。
“如此正好,如果两人真有缘,我们做到这一步也就够了。”步千雪欣喜道。
石忞也是这样认为的,感情的事还是两个当事人最清楚,她们虽然旁观者清,但贸然插进去是很不好的,有时候还会适得其反,所以推波助澜也得掐准点和时机。
邢博恩启程去了光海县,持恩的任命文书第二天也发了下去,剩下的就只能看她们自己的造化和天意了。
虽然边境有外患之忧,但华朝境内还是一片太平,大婚恩科取士照常进行,由于山麓等涉及科考的官员突然离开,石忞不得不又做了一些科考的人事调整,武举会试名誉主考官改成了其他人。
今年是第一届武举会试,也是外藩人可以参加科考的第一年,因此石忞和步千雪都很重视,凡涉及此事的都会亲自过问,并着重关注。
而石洗正一直担心的事也成了事实,朝廷已经于近日颁发了《皇族勋贵律》的补充条例,从天福九年一月一日起实施,凡世子、爵子学业无法合格毕业者,皆会受到相应的处罚,轻重根据实际情况而定。
这是石忞和步千雪去年就开始商讨的,一直到今年才正式确定下来,算是给勋贵们戴个紧箍咒,毕竟世子和爵子都是未来勋贵,如果把他们的文化水平和素质提上去,效果肯定是显而易见的。
虽然现在的勋贵大部分都有身为勋贵的自觉和遵守相关行为准则,但也有不少害群之马,为了降低害群之马的概率,实施补充条例也是不得不为之。
石忞实施的新政改革到底,本质就是击勋贵士族势力,削弱他们的钱和权,抑制土地兼并,然后保障百姓生存空间,普及文化,为百姓上升阶层提供渠道和法律保障。受益最大的就是百姓,其次就是国库。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各藩属国后面追加进贡的珍贵药材和珍贵补品也终于陆陆续续全部抵达繁都,虽然石忞现在已经痊愈了,但好东西不嫌多嘛,高兴的全收下了。
其中最让她印象深刻的是宣常乐让人送来的珍贵药材和珍贵补品,不仅品相最好,质量也是最好的,而且没什么损坏。
最重要的是宣常乐还特意写了封信向她问安,言辞恭敬,字迹工整有力,语气用词也比当年成熟不少,仔细算算,宣常乐今年应该已经满十六了,正是花一样的年纪。
宣常乐近两年不是韬光养晦就是学习,凡遇大事也都跟百官商议,最后更是任由四位辅政大臣商定,表现可圈可点,石忞还是比较满意的。
康国使团离开的时候,石忞不仅送了厚礼,还特派礼部尚书亲送至城门外,私下也写了封回信,虽然字不多,但内容绝对是宣常乐最需要的。
按规矩,宣常乐最少要成年了才能亲政,那就得满二十岁,而她现在才十六岁,家里又无其他长辈帮衬,还得看着曾经参与反叛的臣子在自己眼皮底下蹦跶,心里压力肯定不。
所以石忞很体贴的要给她送一场及时雨,毕竟特殊情况特殊对待嘛,她当年还不是没满二十岁就御极四方了。
特殊情况下,十六岁是可以提前举行成人礼的,而派人亲往又太麻烦了,还耗时耗力,回信里提一句,再下两份文书,一份给康国,一份给驻康国大使阳延祖,就能很好解决这个问题了。
该办的事都已经办完,其余藩属国使团也先后请辞,石忞也都一一赐予回礼,还都送了明道学院进学名额,尤其是布拉克使臣,离开前她还单独召见了一次,语重心长的了一番。
什么不管布拉克输得有多惨,华朝都是布拉克的坚强后盾,而派兵支援一事,不用她特意,使臣也知道的一清二楚,毕竟那天出征的阵仗,想不知道都难。
其实使臣已经收到了国王要求求援的文书,奈何陛下太给力,他还来得及陛下就已经把事干成了,他还能什么?
临走前,又被喂了一口鸡汤,只恨不得立马赶回去让自家国王雄起反抗,无论如何都要尽力把方腊的那些贼人留在他们的沙漠里,他们的地盘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