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高热

A+A-

    “陆肖。”

    瑾夭微微皱眉,重复了一遍他的名字,语气冷淡。

    陆肖却觉得心头被什么软软地撞了一下,眸光更亮几分,忍不住弯唇笑了起来。

    夭夭性子冷,能主动开口问名字,已经算是很大的进步了。

    瑾夭忽然探身捏住他的下巴,强迫他抬头看向自己,唇瓣微动,语调平稳没有半点起伏:“我许你留下来。哪日改变了主意,也可以走。有什么事情便直。只一点……”

    只听到第一句,陆肖的眸子瞬间便亮了,眸光璀璨恍若耀眼星辰。他胸口涌动着狂喜,被这个消息砸得晕晕乎乎的,兴奋得一时都有些分不清方向。

    他看到夭夭的唇瓣在动,竟有些听不清她在什么。

    瑾夭的手下多用两分力气,让陆肖抬起头,使两人的视线交错。

    陆肖忽然对上夭夭幽暗的眸子,微微一怔,还没有来及反应,便听到瑾夭的语气冰冷。

    “你若背叛我,便记得下手狠辣一些。不然,我只要剩了一口气,也会让你死无全尸。”

    瑾夭微微眯起眼睛,比起往日的冷漠语气,这一次稍稍有了点起伏,然而眸底是彻骨的寒冷。

    陆肖忽然想起那个荒废的村庄,有几分想问,却又舍不得夭夭难过。他抬头对上夭夭的视线,最终还是将那句话咽了回去,轻吸了一口气,排除杂念,缓声开口,语气近乎虔诚:“我不会背叛你的。”

    其实……

    自己这次也是算计了夭夭。

    他拿自己的命来下注,就赌夭夭的一丝心软。

    中间也想过,要不要故意装一次晕,也好能多两分算。因为若真是一脚踏进了阎王殿,他怕话都没完,就被黑白无常拘了魂。

    可是,他最后也没敢。

    夭夭医术高明,只要一诊脉便能知道是不是濒死。

    所以他一直硬挺着,眼睁睁看着自己生机一点点流失。他甚至想过如果夭夭肯接纳他,却又回天无力时,夭夭会露出什么样的神情呢?

    是不是会皱着秀气的眉毛,自己待在屋中生闷气。

    是不是……会记他一辈子呢?

    陆肖就捧着那堆自己的妄想,才能强撑着精神,等着死亡的到来。

    他没有赢的把握,可也没有了别的筹码。

    只不过,是不怕死而已。

    在解了毒那天,他一个人坐在断崖想了很久,自己前半辈子生活在于鱼龙混杂中,目之所及都是虚伪,其他的也真没有什么想要的了。

    所以,他不怕死。

    哪怕真的死在院外,至少能换夭夭记他良久。

    如此倒也够了。

    所以现在得到的,都已经是上天的恩赐了。莫是背叛,只要是能让夭夭欢喜,他可以毫不犹豫送了命。

    陆肖垂下眼帘,又重新抬眼看过来,眸中的杂念已经被洗刷一清,只剩下一眼见底的清澈。

    瑾夭凝视着他,眸中的冷冽慢慢退去,不紧不慢地收回视线,对于他的话不置可否,转身便出了屋子。

    卧房的门开了一下,又重新关上。

    秋日的凉风在屋中转了一圈,陆肖觉得有些凉,一低头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竟未穿衣裤。

    屋中点着炭火,盖着被子甚至有些热,再加上陆肖上半身交错着缠着纱布。

    竟让他到这会儿才发现。

    陆肖僵硬着胳膊,迟缓地将被子掀开一个角往里看了一眼。

    腾的一下,热气瞬间席卷全身,他僵成身子红成了一颗煮熟的虾子,就连指甲盖都要红得滴血。

    瑾夭在灶房一直温着粥,这会儿也只是盛一碗过来。

    她推门进来时,陆肖正坐在床上,似乎埋着头想些什么,看不清脸色,但从柔软发间露出的耳朵红成了一片,身上的衣服已经穿戴整齐。

    瑾夭皱了眉,几步走过去伸手摸他的额头。

    微凉的指尖却引得陆肖心尖一颤,面上更燥热了两分。

    他甚至没办法对上夭夭的眼神,莫是去想昏迷时夭夭怎么给他治的伤,单单是回忆起方才自己与夭夭话时,被下的自己未着片缕,而且那处连纱布都没有,就那样裸着。

    他就已经要羞耻到爆炸了!

    陆肖的脸肉眼可见地红了起来,皮肤热得发烫。

    瑾夭一开始还担心他是又发了高热,结果诊了脉发现并不是那么回事。她盯着脸红得像烂熟的柿子的人,眉头拧得更紧了几分。

    她将粥递到陆肖的手边,视线扫过,看他动作僵硬,连手指都似乎染上了红晕,便还是忍不住开口道:“你为什么总在重伤时起□□?”

    瑾夭的语气平稳毫无起伏,皱着眉,眸中流淌着淡淡的疑惑。

    她虽饱读医书,但鲜少接触外人,所以对于男子情动这事,其实还是有些模糊的。眼前这人的反应与书上写得并不相同,但是他又没有犯其他的病症,除了情动以外,没有了别的解释。

    瑾夭着话,视线便挪到陆肖的下半身,想看看是不是真的如医书所,男子情动时那处会有变化。

    陆肖发现了她视线的转移,明明隔着厚厚的被子,而且他已经穿戴整齐,但夭夭一个眼神,他就已经从头红到脚,觉得自己的脑袋都要炸了。

    他赶忙曲了腿,身体前倾,拿着手中的粥碗将要命处挡住。

    动作牵动了身上的伤口,陆肖却顾不上呲牙咧嘴的疼,慌忙地开口解释:“不……不是,那个……没有那么回事。”

    陆肖僵成了一块木头,往常伶俐的嘴这会儿磕磕绊绊,根本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竟有种欲盖弥彰的感觉。

    瑾夭站在床边,认真地瞧着,看着他手忙脚乱地解释,时不时还会点一点头。

    只不过是真的信了他的话,还是就觉得陆肖这样慌乱的样子很有趣,就不得而知了。

    “没事。”

    瑾夭见他委顿地低下头,难得开口安慰了一下。

    她想起曾经看到的母子间的互动,学着记忆里的场景,伸手轻拍了拍陆肖的发顶,冷淡的声音怎么也没办法装得温柔,便压低了一些,开口道:“阴阳调和,男女欢爱,是正常的事情。不必觉得害羞。”

    瑾夭思索了一下,认真地做出让步:“你这两天肯定不行,身体会吃不消的。等背上的伤口伤口好了。你再去也不迟。嗯……放心,咱家那么多金银玉石,你只要不把人带回来就行。”

    听着夭夭清冷的声音,他面上的燥热稍稍平复了一些。

    而后便听到夭夭咱家,他的心尖都觉得一烫,可又仔细去品夭夭的话,怎么都觉得有些不是滋味,忍了半晌,还是抿出一个笑,低声问道:“夭夭方才还我不许背叛,我又怎么可能去找什么……别的人。”

    瑾夭听了他的话,却忍不住皱了眉,语气郑重地反驳道:“背叛是你谋害我。至于你与谁欢好,你我又不是夫妻。与我何干呢?”

    虽是知道她的性子,但夭夭这话时的坦然,还是让陆肖心底一酸,抿紧了唇维持着面上的笑,装出调笑的语气:“夭夭便是不信我心悦你,只把我当做仆人,也是可以出手管教的呀!”

    他顿了一下,探身凑近,一双漂亮的桃花眼笑得弯弯,声音压低:“哪怕只是夭夭养的一条狗,只要你不愿意,也绝不容外人沾染的。”

    陆肖的笑容明朗,眸子却紧紧地盯着夭夭,故意那样自辱的话,只想看夭夭维护他半句。

    “我没有管啊。”

    瑾夭根本没听出他话里隐藏的意思,只以为他是在那条跑走的狗,认真地摇了摇头,语调平稳。

    陆肖的声音一哽,半天没憋出一句话来。

    他抬头对上夭夭清澈的目光,最后以手扶额笑了起来,又气又好笑,无奈至极。

    瑾夭皱眉瞧了他半天,心里叹了一句古怪,抬手点了点他手中的碗,示意他赶紧喝完。

    陆肖止了笑意,仰头将粥全倒进嘴里,咕咚咕咚一口喝了。

    瑾夭拿过空空的粥碗,满意地点了点头,正要站起身,忽然一阵眩晕袭来,她踉跄了一步,伸手扶住床才勉强稳住身形。

    “夭夭!”

    陆肖翻身下床,动作过大,牵动了伤口,疼得他面色一白,此时却没有功夫考虑这事。他伸手去扶瑾夭的胳膊,着急地唤她。

    瑾夭侧身躲开了他的手,扫了他穿戴整齐的衣服,知道他已经恢复了一些力气,心底放松了些许。

    她将视线挪到陆肖的脸上,朝着他缓慢地摇了摇头,冷淡地吐出两个字:“无事。”

    瑾夭扶着床,缓了一会儿,转身出了屋子,步子还算是平稳。

    看她出了屋子,陆肖脱力地坐回床上,许是前两日失血过多,如今猛地一动还有几分眩晕。

    他看了看落空的手,抿了唇眸色黯淡了几分,半天才撑起一个笑来,甩了甩头将乱七八糟的念头排出思绪。

    而在另一边,瑾夭正在收拾灶房,忍着难受将碗筷刷了,头开始一阵阵地疼。

    许是前日淋了雨,时间不长便染了风寒。

    可床上还躺着一个昏迷不醒、命悬一线的人,瑾夭怕自己一觉睡下去,再睁开眼床上那人的尸体都凉了。

    所以她一直就拿药顶着,根本没有去休息,原本的风寒也就越来越严重。

    瑾夭坚持着将活计做完,用手背试了试额头的温度,发现自己竟又发起高热,眉头便紧紧地皱了起来。

    她给自己诊了脉,撑着酸痛无力的身体抓药、熬药,然后灌了一肚子的苦药,才拖着注铅一样的腿回了卧房。

    瑾夭的脑袋昏昏沉沉的,提着最后一点力气走到软塌旁,还未来及脱鞋就直接昏了过去。

    幸好陆肖一直跟在她的旁边,眼疾手快将她一把接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