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少年志在,国粹不死(16)
进到视频,风红缨抬头找视频的旁白。
看到视频旁白介绍她偶像希庭先生很的时候就借三庆班的舞台在人前亮过相,风红缨胸腔莫名填满了荣耀感。
真好呀。
三庆班是余老四一手建起来的,下一任班主是月官,她在时间胶囊第一个视频中的身份是余老流落在外的女儿,月官的师妹。
严谨的来,她和偶像希庭先生算是一脉相传。
三庆班出名的班主除了月官,还有程长庚程先生,以及杨月楼杨先生。
希庭先生算是赶上了好时机。
程长庚先生逝世后,三庆班开始走下坡路,好在有杨月楼杨老板接手,希庭先生是在杨老板执掌时期进到的三庆班。
然而在三庆班才崭露头角不久,杨老板去世了,三庆班跟着解散。
从此,世上再无三庆班。
风红缨进到视频的时间点是在三庆班解散的第七个年头。
这一年,她的偶像十六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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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面贴了啥?”
“认识字的呗?”
“让开让开,让我这个秀才看看——”
视频旁白一结束,风红缨就置身到了一片喧嚣声中。
地点:前门大牌楼。
大牌楼门口张贴了一张告示,周围挤满了人,风红缨站在外围看不到,只能听前边的人口述告示上都写了什么。
“……秦贡班今晚在李家大院有堂会戏,他们缺个角儿,急需人补上,给一块银元酬劳,想去的赶紧来按手指——”
堂会戏就是有钱人将戏班子请到家里包场唱的戏,风红缨之前跟蓝姗姗的漂亮社恐戏子去富商家唱的就是堂会戏。
一般这种戏下层戏子得赏银的机会少,主人家丢了赏钱,大多都悄悄进了班主的荷包,底下的班生很难拿到大赏头的。
班生们不喜欢唱堂会戏还有另外有个原因——
大户人家都喜欢点连台戏,一台接着一台唱,戏子的肉嗓压根就熬不住。
但凡红角儿有了地位,他们多多少少都会婉拒去权贵人家唱堂会戏。
久而久之,各大戏班子每每接到堂会戏都会在外张贴告示,会聘请散在外边的野路子戏子充个数。
戏子在古代是下九流的存在,那些没有正经戏班子收容的戏子的地位就更低了,但为了生存,他们不得不到处接戏唱。
所以即便秦贡班在告示上写着去李家唱堂会戏只给一块银元,仍有一堆野戏子争先恐后的报名。
“进去看看吧。”风红缨对身上的厮。
在这个视频中,她的身份很特殊,是票届有名的大佬宏盈姐。
这女人有手腕,有谋略,还是个戏痴。
都男人风流,宏盈姐在这块不遑多让。
宏家祖上曾做过皇商,家中的金银珠宝数不胜数,到了宏盈这一代,宏家虽然不再经商,但家中的积蓄足够宏家富富贵贵的活三代。
宏盈姐是家中的独生女,幼年听多了女子不如男的话,然这女人偏不信,也不服。
当宏家宗族的人厚着脸皮拿长辈的威风逼才死爹娘的宏盈姐让出家产时,女人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将家产全砸进了戏班子。
宏家长辈们气到吐血,扬言宏盈姐捧戏子视为浪荡,不守妇道,再这样下去迟早有一天要遭报应。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些宏家长辈们去地府告了黑状,宏盈姐‘翻车’了。
就在今天,清早天方未亮的时候,受宏盈姐接济的一个戏班子心生歹意,半夜意欲闯进后院对宏盈姐行不轨之事。
好在风红缨正在视频中观看视频旁白,进到宏盈姐身体的风红缨三下五除二将戏班子给制服住了。
因屋里光亮不足,风红缨的手背不心被闯进来的宵戏子划拉出一道长口子。
去医馆上好药,路过前门大牌楼刚好遇上了秦贡班招野戏子去唱堂会戏的事。
“我要报名——”
“加我一个!”
“来来来,别挤,待会得上台过两嗓子,谁唱得好就请谁去秦贡班唱堂会。”
大牌楼有露天的戏台子,是当地几个富商某一天喝醉酒起了兴致共同捐钱建的。
建好后,闲置着未免浪费,所以经常有野戏子上台过过瘾。
除此之外,如果某个戏班子的红角儿看另外一个戏班子的红角儿不顺眼,得嘞,两人会在大牌楼的屋檐下各自挂出水牌子,相约某日某时在大牌楼擂台。
反正大牌楼的戏台子从来没冷场过。
这不,秦贡班将野戏子唱堂会的选拔安置在了大牌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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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听风红缨要进大牌楼听野戏子唱戏,随身厮不乐意了。
“姐,咱家开得啥?开得是票房馆子!每日来来往往上咱家馆子唱戏的人比比皆是,何故要来听野戏子唱堂会?”
另一个厮也是满脸的不乐意。
“姐,堂会戏可不是好看头,您又不是不清楚这里头的腌臜事,大户人家招呼一大帮子戏子去家里唱堂会,表面上是附庸风雅,实则是拿那些角儿取乐罢了,这点您不是最反感的吗?怎么如今还赶着去看堂会戏?”
风红缨端着受伤的胳膊往大牌楼里边走。
对于厮们的怀疑,风红缨挑唇。
宏盈姐和她在某些方面其实挺像的,宏盈姐虽然在富贵人家出生,但心里十分讨厌大家族请戏子唱堂会戏。
这些权贵人士其实根本就没将戏子当人看,只顾往台上甩银子,不给戏子休息的时间,强迫他们一台接着一台唱。
要求唱连台戏就算了,他们还喜欢捉弄戏子们,让名伶互相反串,视为添趣。
更有甚者,逼名伶一人唱完整台戏。
生旦净丑皆要名伶一个人完成。
风红缨经历的《同光十三绝》视频中,金福先生就曾被军阀逼着一个人唱了场堂会戏。
丛堂会戏上下来时,金福先生嗓子哑得都能咳出血来。
在风红缨眼里,金福先生是被点堂会戏的那帮权贵给迫害死的,所以她异常厌恶堂会戏。
然而令她万万没想到的是,她和偶像希庭先生的第一次会面竟然是在大牌楼的堂会戏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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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哟,什么风把宏家票房馆子的宏大姐吹来了?”
大牌楼掌柜一见到风红缨,立马放下算盘,笑吟吟地伸手迎风红缨往里边走。
“今个巧了。”
掌柜的边引风红缨往里边走,边问:“宏大姐,您莫不是也听到了风声?”
风红缨按照视频旁白的指示点了点头。
现在的秦贡班名角如林,是戏子们趋之若鹜之地。
随随便便在大街上喊一嗓子:“秦贡班要开席戏咯——”
绝对不出半个钟头,票就会被抢光。
总之,秦贡班是这儿的‘戏王’。
掌柜的以为风红缨是奔着秦贡班来,大肆道:“秦贡班今晚要招人去李家大院唱堂会,他们班子有个角儿身子不爽,这不,只能挑野戏子去救场——”
风红缨坐到楼上雅间,掌柜的殷勤地上茶。
“一般的戏班子挑野戏子顶多在外边哼唱两句就算了事,可这是秦贡班呀?哪怕是去救场,秦贡班也会仔仔细细地去挑。”
奉茶的时候,掌柜的这才发现风红缨垂在大氅里边的手掌心绑了不少绷带。
“哎哟!”掌柜的夸张尖叫,“您这手咋了?”
风红缨淘淘耳朵,这人的尖嗓子不去唱大戏可惜了。
“伤而已。”
面对聒噪不休的掌柜的,风红缨简而言之。
“还没开唱吗?”
她是根据视频旁白的指示进到的大牌楼,难道希庭先生在大牌楼?
掌柜的探出身子,对着下边忙碌的厮招手。
“磨蹭什么呢?没看到宏大姐在吗?快去催催秦贡班的人,赶紧开唱吧——”
掌柜的之所以对风红缨毕恭毕敬,主要是因为当初建大牌楼的大股东就是宏盈姐。
这些年,宏盈姐经常带着养在家里的戏班子来大牌楼免费唱戏,卖出去的票钱,宏盈姐一分没收,全让大牌楼底下的人给分掉了。
对于这么一个大方散财姐,掌柜的可不得高捧着。
掌柜的一催促,戏台上很快就换了样。
大牌楼不愧是富商们集资出的豪华戏台,除了平日唱戏用的那种方方正正的大台子,还有莲花状的擂台,此刻擂台上走来一个野戏子。
一开嗓,风红缨的秀眉就皱了起来。
戏腔不够清亮,该用真嗓时用的是假声,该用假声时,适用的力度又过了。
“下去,下去,唱的是什么玩意——”
“滚滚滚!浪费老子时间。”
不等秦贡班的班主发话,自有戏迷高高握拳将人赶了下去。
莲花戏台的设计模仿了勾栏院的舞台,下边有三五个人像踩自行车一样不停地摇着手竿,莲花台由此开始旋转,这样一来,四周的看客都能看清戏子的正脸。
第十个野戏子上场了。
秦贡班总是不点头,渐渐有人生出不满意。
“不就挑个救场的吗,至于左挑右选?”
“嗐,你也不看看来挑人的戏班子是谁家的,秦贡班?!这样的大班子挑人可不得费点心思。”
“秦贡班不愧是闻名卓尔的大班子,一个角儿而已,还是去唱堂会戏的,瞧瞧,来了至少有百来个野戏子——”
“只给一块银元,却要唱一整晚的戏,换做是我,我可不去,给的银钱忒少了吧?”
“你不去那是因为你眼界,你以为这些野戏子是冲那一块银元去的?呸,别看这一块银元,只要跟着秦贡班去唱了堂会戏,回头有的是机会进秦贡班做正经的班生——”
原来如此。
风红缨端起茶盏微呷了口。
跟秦贡堂去唱堂会戏,唱好了不定就能混到编制了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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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静,安静。”
掌柜的一声吼,挤在大厅看戏的老百姓顷刻禁了口。
看了这么久野戏子唱的戏,风红缨不免困乏,问了掌柜的才知道,接下来是最后一个报名要去唱堂会戏的人。
“年十六,姓王。”
一个‘王’子瞬间将渐入酣睡的风红缨敲醒。
“那人是?”风红缨双目定在少年身上。
不等掌柜的笑眯眯的解答,视频旁白就已经揭露了少年的身份。
[希庭先生,十六岁,先后三次进到‘秦贡班’。]
视频给了定义,不用看都知道今晚跟着秦贡班去李家大院唱堂会戏赚一块银元的人就是希庭先生。
台上少年堪堪十六,真是风华绝代的好年纪。
唇红齿白,戏曲上的尖字,团字咬得都十分的有韵味。
秦贡班的班主笑着点评:“这孩子就像是为戏生的人,音准的不得了,腔调妙不可言,就他了。”
因少年脸上化了浓妆,底下竟无人认出少年就是在三庆班登过台的王希庭。
给了一块银元,班主这才问起少年姓甚名谁。
少年腼腆的报上名号,底下的人一听,顿时炸了开锅。
“可惜了,三庆班若还在,这孩子怕是早就成了三庆班的下一个台柱。”
“年纪就登台,十四成名,如今才十六,还来得及,进了秦贡班,未必比三庆班差。”
这下换秦贡班的班主乐呵了,本来以为捡了一个略有天赋的孩子,没想到竟然是个有来头的人物。
“不错,不错,希庭,等唱完了李家大院的堂会戏,你甭往外跑了,就呆在我的秦贡班。”
少年欣喜,双手捧着银元磕了一个感恩的大响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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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牌头的掌柜一直在暗中观摩风红缨。
从少年上台到少年跟着秦贡班离开时,风红缨的目光都没有离开过少年。
遥想外界传宏盈姐在家养一大班戏子男人的事,掌柜的嘿嘿笑开。
“宏大姐,您若是瞧上了眼,不若我去帮您,我跟秦贡班的班主私下有点交情,你只需这个——”
使出给钱的手势,掌柜的笑得见牙不见眼。
“钱使到位了,您到时候想怎么快活都成!”
风红缨立马一个狠戾的眼神瞪过去,掌柜的懵了。
“咋了这是?”
掌柜的不明白自己哪里错了。
有钱的姐、少爷养戏子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啊,何况眼前这位主家里养了一大帮呢!
他可没瞧错。
适才那十六岁的少年往台上一站,这位大姐一双大眼睛愣是眨都没眨。
这绝对是看上了的意思嘛!
看上了就看上了呗,他赵大德难道还能笑话这位财神爷不成?
抬眸在视频旁白上看到赵大德心声的风红缨:“……”
“宏大姐,您脸皮薄不好意思没事,我去帮您。”
赵大德还在那絮絮叨叨,意有一定要给散财主子点个鸳鸯谱。
风红缨脸黑成乌云,她对希庭先生表露出来的情感是欣赏!是敬服好伐?!
希庭先生是她崇拜的偶像,是她京剧生涯中的领路人,她对他只存在恭敬,谈什么爱情!
赵大德哪里的胆?竟然敢用那种鬼心思玷污一代宗师。
思及此,风红缨当即拂袖起身,冷冷地睨着赵大德。
“皮给我收紧些,算计谁也不许你算计到希庭先生身上,若是被我发现了,信不信我扒了你的皮做大鼓?”
赵大德惶恐地捂住嘴。
“啊这,您消消气……”
懒得和赵大德这种满脑子黄颜料的人多口舌。
出了大牌楼,风红缨直奔李家大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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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则上堂会戏是演给李家宴请的亲朋好友看的,外边的人想进来,难。
但有一句俗语的好,有钱能使鬼推磨。
堂会戏在京剧史前期,其实是一种挺不错的听戏机会,权势之人将名伶请回家,听得可不是市面上那些听烂了的戏。
而是名伶的代表作。
这些代表作早已不在民间唱了,戏迷票友们为了能听到正宗的戏,不惜求爹爹告奶奶花钱进到唱堂会戏的院子。
久而久之,摆堂会戏的主人家有时候还能因为收戏迷票友‘门票’而大赚一笔。
排出一大把银元,报上名讳,风红缨顺利进到李家大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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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家点堂会戏是为了给家里长孙洗三。
风红缨来到戏台下方坐下时,李家人正在点戏。
一时没瞧见少年时期的希庭先生,风红缨暗想,先生此刻应该在后台默戏吧?
“李家果真是财大气粗。”
身后有戏迷美滋滋地赞叹:“秦贡班可不是一般的戏班子,请秦贡班的角儿来家里唱堂会戏花得钱可不是几块银元就能发的了的……”
有些红角儿之所以会拒接唱堂会戏,一个是不想连台唱坏了嗓子,二来嘛,主人家的钱没给到位。
不过也有红角儿乐意来唱堂会戏,原因很简单,要么和主人家有交情,要么主人家给的报酬多。
很明显,李家这次下了血本。
视频旁白正在解秦贡班,风红缨大致看了眼,一句话总结:超级牛逼的戏班子!
难怪她偶像的履历上曾三进三出秦贡班。
“来了来了——”
“别话,要开唱了。”
单皮鼓的‘咚咚’声在场上响了起来,底下看戏的人纷纷坐好。
风红缨正襟危坐,细心聆听。
不愧是群英荟萃的秦贡班,第一场上来的虽不是班里的台柱子,可要唱腔有唱腔,要身段有身段。
唱得是明代汤显祖所写的《牡丹亭》中的选段《春香闹学》。
民间戏迷听《春香闹学》听得多是昆曲,秦贡班集大成,将《春香闹学》搬到了京剧舞台上。
戏台上的戏子嗔笑地捏着帕子往前一挥,将春香身上的娇憨之态演得活灵活现。
台下喝彩声不断。
风红缨跟着鼓掌。
要扮相有扮相,声韵流畅,百听不厌!
听了几台子戏后,风红缨的心脏跳得越发快。
不为别的,只因下一场上场的就是琴贡班后补——希庭先生。
哇哇哇,在现场听偶像唱戏,这体验……激动的她不知道该怎么描述。
希庭先生留给后世的音频并不多,风红缨有幸在闻人老的办公室听过。
好听是好听,但因着上世纪华国的录像技术不太好的缘故,有关希庭先生唱得音频很多都出现了卡带,一哽一哽,缺了点美感。
风红缨曾为此难过了好久,没想到时间胶囊帮她实现了现场听偶像唱戏的愿望!
她真的爱死开了!
系统开鸡皮疙瘩抖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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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家包堂会要唱一天两晚,从开唱起,戏台上的戏就不能断。
轮到王希庭上台时,天将将黑。
到了饭点时刻,不少人起身回家吃饭。
又或者是觉得秦贡班从外头花一个银元请来的野戏子不值当他们浪费时间坐在这里。
当少年一身旦角装扮来到戏台上时,底下的观众寥寥无几。
就连请堂会戏的李家家主都带着妻儿去了前院吃晚饭,一时间,坐在台下没走的风红缨成了少年唯一的客人。
少年唱得是《汾河湾》选段,主要讲述薛仁贵误会妻子柳迎春出轨后被脸的故事。
十六岁的王希庭声音清润,扮乾旦柳迎春时的骨相绝了。
萧萧肃肃,回眸时气韵扮相皆够味。
少年立于台上掩面坐下时,风红缨看直了眼,不由自主站起身学少年的一举一动。
呜呜呜,偶像现场教学哇,机会太难得了。
她得学!
绝对不能错过。
然而这一幕落到尾随风红缨进到李家大院的赵大德眼里就变了味,赵大德摸着下巴。
啧,还不喜欢,分明就是着了迷。
正在津津有味地跟着台上少年学戏的风红缨蓦然在视频上方看到赵大德的心声,当即翻了个白眼。
偶像现场教学的机会可不多,学一学怎么了?
赵大德还在那叭叭:听宏盈姐的手是被家里戏子给弄伤的,这女人……在戏子身上栽了一个跟头还不够吗?
风红缨脚下一个趔趄,差点被眼前的椅子腿绊倒。
草,敢情赵大德在那意淫她对希庭先生有非分之想?
望着视频旁白上不断冒出来的污言秽语,风红缨忍耐不住了,火速起身揪起赵大德的耳朵就往外边拽。
这男人,不教训不行。
再不拦着,希庭先生的名声就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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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的报纸头条:《票房馆子宏盈大姐和大牌楼掌柜貌似决裂》
报刊角落配了一张黑白照片。
照片上,女子满面怒容,揪着赵大德的耳朵愣是揪了老长都不放。
写报刊的人明显是写来逗大家取乐的,报纸一经发行,当天涌进大牌楼看戏的客人至少比平时多了五成不止。
赵大德摸着肿起来的耳朵,笑得跟朵花似的。
风红缨可没好心情。
就在刚才,系统告诉她:【少年一夜未睡,马上又要上场继续唱。】
风红缨咬牙切齿:“他还是个孩子!这帮畜生。”
昨晚李家人错过了少年的第一场戏,第二场戏时,李家人觉得挖到了宝,不管不顾点了连台戏,少年被迫唱了两个多时。
青衣,旦角皆有。
这下好了,璞玉现世。
客人们几乎不给少年休息的时间,吃了早饭又让少年上台。
少年只收了秦贡班一块银元,却愣是在台上独唱了十来个时。
风红缨心疼不已:“开,这样下去不行的,他的嗓子受不住。”
系统:【温馨提醒哦,宿主不可以出面干涉。】
风红缨别开眼。
她得忍着。
不能去干涉,一旦干涉,蝴蝶效应带来的后果她承受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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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家大院的堂会戏结束后,嗓子哑得话都困难的少年成功进到秦贡班学戏。
“喝点吧。”风红缨将养嗓子的药水端给少年。
琴贡班的戏子们纷纷挤眉弄眼,趣少年。
“哟,可以啊,才进班子就认识了宏盈姐。”
“这位可是大主顾,跟了她,你的好日子来咯~”
“有宏盈姐在,你还唱什么戏呀,索性洗了脸去宏家做上门女婿得了。”
风红缨一个冷眼扫过去,调侃少年的戏子被风红缨瞪的嘴角发麻,当即不敢乱了。
“一个个傻不愣登的站在这干什么?”
秦贡班的班主对着风红缨抱歉一笑,怒斥班生们:“还不滚去练功!”
其余看热闹的戏子见班主出面,哪里还敢碎嘴。
风红缨以为这么一闹,少年不会接她的药水了,没想到少年笑着收下了。
“宏姐,您看我的眼神和旁人不一样,您眼里的光很纯粹,您是爱戏的主儿,希庭能遇上您这样的客人,三生有幸。”
风红缨笑笑,然而浑身的血液宛若疾飞在海浪上的艇,上下翻滚,左右摇晃。
呜呜呜,偶像夸她!!
视频画面定格在这一瞬间。
风红缨正欲劝少年唱戏之余要好好保护嗓子时,下一秒,她整个人被弹出了视频。
“怎么回事?!”
她怎么从视频中出来了?
系统:【《希庭先生传》分上下两集,宿主只缓存了上集。】
风红缨:“……”
趁着时间胶囊缓存下集,风红缨回到宿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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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
苏流星坐过来,笑眯眯地睨着哼唱曲的风红缨。
“我和初夏刚才还在商量怎么安慰一个将写了三年的论文全部毁掉的伤心少女呢,没想到当事人的心情看上去像是很不错的样子,快,是不是中彩票了?”
风红缨翘起兰花指点了点苏流星的额头,神秘一笑:“不告诉你。”
她得查查偶像的具体生平事迹,省的待会看下集视频的时候一惊一乍。
苏流星蹭的往后一跳,就着空气捋起不存在的髯口,粗着嗓子念白。
“好哇,上天不公呀呀呀!你已有五套房,为何还让你中彩票?”
着,苏流星噗通双膝跪地,抱着风红缨的大腿假哭。
“富婆,我瞅你这腿咋缺了个东西呢?”
风红缨双手搭在键盘上,一边往输入框里输偶像的名字,一边笑问:“我的腿缺啥?”
苏流星眨眨眼,俏皮一笑:“缺个挂件,要不我编个麻花辫将自己挂到你裤腰带上?”
鼠标往下滑,待看到一行字后,风红缨嘴角的笑容收了。
“流星,你对了。”
苏流星狂喜:“富婆,你真的看上我了?”
风红缨深深叹了口气。
身子侧坐,双手捧着面前笑靥如花的女孩的脸,淡淡道:“你的对,上天不公。”
偶像十六岁在李家大院接连唱了十多个时才进到秦贡班学戏,没成想,一年后因为青春期发育嗓子出了问题而被迫离开戏班,继续流浪……
这些不幸事以前她都没怎么关注,只看到了先生在后世的荣耀。
上天对这个少年太不公平了,他明明那么努力,为什么戏路却那么坎坷?
苏流星:“??”啥子意思嘛,不会真的中彩票了吧?
见风红缨对着电脑发呆,看了眼电脑网页,苏流星啧了声:“红缨,你不会还在想废除女旦跷功的事吧?”
风红缨笑了笑,没正面回应,而是在识海里问系统:“视频缓存好了吗?”
她现在迫切的想进到视频。
想问问希庭先生在那个年代为什么会提出废除跷功。
作者有话要: :本章有关三庆班历史的描述参考了百度百科,是真实历史,特此标注。
科普:
王瑶卿,字希庭。
摘自百度:他破不收女弟子的陈规。另外,我们熟知的四大名旦(梅兰芳、程砚秋、尚云和荀慧生)也都曾在他的门下受业。
另外,本章有关希庭先生唱堂会戏的故事是我瞎编的!!不要当真哇!!
不过金福先生抱病被逼唱堂会戏的事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