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重回大燕朝①
要回大燕朝了么?
漂浮在时间胶囊中的风红缨启唇喊系统的名字。
“开?”
无回应。
黑暗中,风红缨感觉面前有双手伸了过来。
“阿缨——”
好熟悉的声音。
风红缨倏地睁开眼,视线聚焦到一双好看的丹凤眼上。
脱口而出的‘怀信’哽在喉咙中,风红缨厌恶地瞪了眼男人,强撑着力气独坐靠到床上。
男人眸光微闪,气定神闲地缩回手。
风红缨暗暗冷哼。
徐怀信还是和上辈子一样,纵是被她拂了面子也不会生气,永远都是这么一副不动声色,低眉垂眼的谦卑模样。
可她不再是当年那个被骗得团团转的风红缨。
历经数个世界的她比谁都清楚眼前这个男人的手段有多狠,事做得有多绝,人有多野心!
梭巡一番帐篷墙壁上挂着的弓箭和长缨枪,风红缨不由窃喜。
疼痛惹得她低头。
腹部绑着厚厚的绷带,微一动牵扯出的痛感无不在告诉她,她风红缨真的穿回来了!
生有老茧的手抚摸上胸膛……
是了。
这一年冬,监军楚王殿下和敌军暗中围剿风家军,她为救副将九中箭昏迷不醒,箭矢穿破身躯。
军医们对此不敢拔,是徐怀信深入大漠替她求来了一位游医。
醒来后她彻底将救命恩人徐怀信奉为座上宾,以首席军师之礼待之。
没想到最后背叛她,斩杀她麾下千万兵马,逼着她跳河自尽的正是眼前这个看似毫无杀气,温润如玉的书生军师。
回想起从前往事,风红缨嘴角忍不住牵出一抹自嘲。
只怪她眼拙,养了一头嗜血的白眼狼在身边多年未察觉。
因为她,风家军千万英魂沉入冰河……
她远在边疆多年,只知疆域安定则天下定,殊不知朝中奸逆横行。
少年帝王被朝臣逼得退无可退时,她这个常胜将军非但没能赶到京城救君,还惨遭军师徐怀信谋和强蛮联手破军杀将……
见风红缨呆坐在那一言不发,满目悲切,徐怀信屈身半跪,温柔地将手放到风红缨的膝盖上。
“阿缨可是伤口疼了?”
“军营虽不比朝堂,但规矩不可破,怀信日后切莫再喊本将军乳名。”
徐怀信愣了下,袍下五指收紧,面上却不改颜色。
“是,将军。”
风红缨抽出手:“怀信不在自己的帐中待着,来这作甚?”
上辈子被徐怀信逼着跳河身亡时,她问徐怀信是在什么时候盗走了她身上的虎符。
皇帝命大监送到北疆的那枚虎符她看得比自己的身家性命都要重。
纵是她再信任军师,也断然不会将藏匿虎符的下落告诉徐怀信。
记忆回旋到上辈子。
刺骨湍急的河岸边,徐怀信大笑,他早就知道统领风家军掌控大燕北疆的常胜将军是女人。
至于虎符,也是在那时候摸到了下落。
她惊愕不已,问徐怀信何时知晓,明明她伪装得非常谨慎。
人对临死前的记忆大抵都记忆深刻。
穿梭这么多世界,她至今还记得徐怀信站在敌军面前居高临下对她得那番话。
——“阿缨,你过于克己慎行,像你这般鲜衣怒马的年少将军,早该妻妾满堂才对,可你没有。”
“你推军中事务繁多,无暇顾及男女风月,可你忘了,你可以以此为借口不娶不纳,但朝堂中的相爷不能眼睁睁看着你无儿无女上战场。”
“刀剑无眼,你又是风家独子,倘若你没了,风家岂不是要绝后?你不娶不纳唯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你是女子,娶不得……”
“这是你让我起的第一则疑心。”
当时的她听到这些话悔得呕心。
她的状元爹其实和她提过在京城风府假意娶个妻或是收个妾做样子。她年少清高,认为自己常年不在京城,娶妻纳妾只会耽误那些女人。
状元爹叹气:“阿缨,可朝中人的眼睛都看着你……”
她狂妄出言:“爹,以我现在的身份,娶妻不能随便,嫁进来的高门女和我朝夕相处,总会看出端倪,倘若她对外胡言乱语怎么办?我定然会毫不留情地杀了她!”
“若那女子懂我,肯替我守着秘密,那我就更不能娶她进门耽误她一生……”
状元爹:“话虽如此,但总要做做样子,你不娶妻可以,要不纳个妾?”
“花楼苦命女子多,你纳她进府,咱们风家好吃好喝得供着,等过些年再悄悄让她死遁改嫁个良人,这算不得耽误她们,于她们而言是幸事一桩。”
她笑了,揶揄道:“爹,我娘是京城出了名的彪悍人物,谁不知道咱风家不准纳妾?不娶先纳反倒惹人生疑。”
状元爹憨笑,急于为女儿出谋划策倒忘了自己后院有个万万不能提纳妾的女人。
见状元爹为了她掂量着和娘亲商量给她纳妾,她哭笑不得地拦住惴惴不安的状元爹。
“爹,我不纳!您把朝中那些议论我子嗣的臣子名字报给我,我连夜烧了他们的后宅,看谁还敢做长舌妇嚼我的舌根子!”
状元爹:“……”
现在想想,她恨不得将那时候张狂无知的自己拍死在墙上。
河岸边。
“其二疑心呢?”她问拿剑对着她的徐怀信。
徐怀信低低一笑,长剑抵在她的腰腹处,那里有一条狰狞的伤疤。
剑刃噗嗤插入伤疤,她痛得幡然醒悟。
当年她腹部受伤,徐怀信趁她晕迷应该看过她的身子……
记忆戛然而止,她垂眸看向此刻谦逊地跪在自己面前的徐怀信。
指腹在绑紧的绷带上摩挲两下,她板起脸,怒问:“替本将军包扎伤口的游医现在何处?”
这是她上辈子醒来得知自己伤口被包扎的第一句台词。
唯恐被人知晓自己女扮男装,凡遇受伤,她都是自己偷偷处理,可这次伤得太重了,便是如此,晕迷前她下达的最后一个命令是不准军医进她的帐篷。
箭矢从腹部进,贯穿了整个身子,纵是没有她那道命令,军医也不敢贸然上前取箭。
徐怀信这时候站了出来,对帐篷外一众心急如焚地风家军道:“军医胆怯不敢取箭,徐某倒认识一江湖游医,此人医术了得,不如请那人来?”
风家军是她带出来的家臣,当然不准徐怀信一个军师胡来,当即反驳。
徐怀信高声质问:“难道你们想眼睁睁看着将军失血而死?”
风家军面面相觑,情急之下只好准了徐怀信穿过大漠去请所谓的游医。
帐篷里静默了两秒钟。
徐怀信从容不迫地回答:“回将军,那人我已处死!”
和上辈子的回答一字不差,只见徐怀信紧接着磕头认罪。
“请将军责罚。”
风红缨歪了下脑袋,上辈子听到徐怀信游医已死后她长松了口气。
下一秒她质问徐怀信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那时候她太过惊慌女儿身暴露,不等徐怀信解释就拔剑要杀徐怀信。
徐怀信跪在那昂首不动,丝毫不惧。
一番对峙后,上辈子的她竟轻信徐怀信那时候并没有发现她的女儿身。
至于杀掉游医……
徐怀信的借口是那游医心怀不轨,借着拔箭矢的空隙试图盗取她身上的虎符。
此刻画面和上辈子重叠,她的长剑抵在徐怀信的脖子上,锋利的剑刃划破了徐怀信光滑的脖子,滴滴殷红的血沿着剑刃滑落到地。
纵是如此,徐怀信还是谎话连篇,绝口不提他在此之前已经识破她的女儿身。
“来人——”
这辈子的她不想再听这男人多一个字。
她嫌恶心。
两员副将应声进到帐篷,看到这一幕,两人倒吸一口凉气。风家军是风红缨一手训出来的,两人只看了一眼徐怀信就移开了视线。
“将军有何吩咐?”两人抱拳。
风红缨收回剑,目不斜视地冷声道:“军师徐怀信通奸叛国,即刻押入营地大牢,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靠近大牢半步,违令者,斩!”
“阿缨!”
徐怀信终于慌了,秀目圆睁,不顾脖子上的伤口,径直跑到风红缨面前,痛心问道:“你不信我么?预谋偷虎符的是游医,不是我!”
副将见风红缨蹙眉不悦,当即一脚踹向徐怀信的后膝,徐怀信吃痛跪倒在地。
“徐怀信,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直呼将军的乳名!”
徐怀信置若罔闻,直勾勾地望着风红缨的脸。
“阿缨……”
风红缨捂着腹部的伤口,皱眉呵斥:“还楞着干什么,给我押下去!”
“阿缨!”
徐怀信双臂微动就震开了两员副将的桎梏,赤红着双眼走过来。
副将九大惊:“徐怀信,你想对将军做什么?!”
在他们看来,徐怀信不过是一介书生,没想到力气这么大。
徐怀信噗通跪倒在地,挺直胸膛忿忿不平地替自己争辩。
“阿缨,我没有偷虎符,我敢对天发誓,倘若有半句谎言——”
风红缨截走徐怀信的誓言,不屑一笑。
“本将军你偷了那就是偷了,何须听你一个军师多嘴解释?”
着,风红缨飞速地抄起长剑狠狠地刺向徐怀信的腹部,不等徐怀信从剧痛中回神,风红缨嗖得一下拔出长剑。
“押下去!传我的令,不许医治!”
毫无防备挨了一剑的徐怀信根本就不是副将九的对手。
须臾,帐篷里静得落针可闻。
不过风红缨知道,最迟半刻钟就会有人来找她‘算账’。
但眼前最紧要的是腹部的伤,伤口崩了。
望着被鲜血染红的绷带,风红缨咬牙解开湿漉漉的绷带。
随身抽屉里有后世的消炎药和止痛药,吞下几粒后,风红缨找来新绷带熟稔地绑好伤口。
刚给绷带好结,帐篷帘子被人从外边猛地掀开,走进来的男人一身华服,眸中怒火中烧。
“楚王殿下,将军伤势未愈,您不能进去——”
前来督军的楚王是朝中太后之子,副将哪里敢得罪,拦不住只能哭唧唧地看着风红缨。
“九,你先出去。”
风红缨摆手让副将九离开。
九一走,楚王瞥了眼地上散落的染血绷带,神色一凛。
“风将军能从鬼门关里走出来,多亏了徐军师力排万难寻江湖游医相救,将军不感激便罢,怎还恩将仇报刺伤徐军师?”
风红缨眸光微沉。
这个楚王……
楚王虽是当今太后之子,但可惜在不是先帝的嫡长子。
太后是继后,她的儿子自然越不过元后的长子,也就是皇帝。
先帝逝世不久,太后扬言皇帝年幼而把持朝政多年。
朝臣心知肚明,太后想废皇帝立自己的儿子楚王为帝。
然而皇帝处事谨慎微,对太后又恭敬有加,便是太后故意罚他,皇帝都一笑了之,坦然接受。
这样一个‘乖巧听话’的皇帝,太后愣是找不到理由去废。
太后恐怕也没想到直到皇帝弱冠都没成功废帝。
思来想去后,太后将目光对准朝中支持皇帝的一帮朝臣。
其中最莽的一股护皇党就是她所在的风家。
文有状元爹,武有她这个定北将军,想将皇帝从皇位上拉下来……
一个字,难。
为了攻破风家这堵纯臣墙,太后狠心将楚王派到苦寒边疆,试图揪出她的过错。
啧了声,风红缨低笑,只是那笑意令人后背生寒。
“不过是个军师罢了,值得殿下这般生气?”
量她不知道面前这位道貌岸然的王爷其实早就和北蛮勾搭上了吗?
而上辈子背叛她的徐怀信身上流着得正是北蛮之人的血!
这两人合起伙来骗她!
楚王一噎,强行挤出一丝笑容。
“徐军师是将军亲手从大漠救回来的人,将军忘了吗?”
风红缨笑容不减:“不劳殿下提醒,本将军当然没忘。”
楚王心头一喜,觉得救人有戏。
“将军一贯和徐军师同进同出情同手足,今日如此重罚徐军师,莫非这其中有误会?”
“误会?”
风红缨敛起笑容,冷冷斜看着楚王。
“号令风家军的虎符丢了是误会?”
“什么?!”
楚王喜得嘴角扬起,转瞬压下激动,面笼寒霜地问:“将军确定虎符被徐军师偷走了?”
风红缨端坐在上,闻言点了点脑袋。
见风红缨脸色苍白无色,以为风红缨在愁虎符,楚王主动上前一步。
“徐军师今日趁将军重伤不备盗取虎符罪该万死,将军重情,大抵不好亲自去审曾经的好友,不若追回虎符的事交给本王?”
风红缨平静地盯着楚王看。
楚王下意识低头看脚尖。
不知为何,楚王总感觉今天的风鹰和往日不一样。
人还是那个人,但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仿佛能一眼看穿他的心思。
似有若无的审视感压着楚王心鼓如雷。
就在楚王压抑得快要喘不过气,头顶传来一道轻飘飘的声音。
“那就有劳殿下了。”
这话时,风红缨坐在那没有动,双手按着腹部,一脸苦色。
“臣身子抱恙,恕臣不能起身恭送殿下。”
楚王笑:“将军好生歇息,不必多礼。”
楚王心头掠过千思万绪,暗道风鹰这次恐怕真的伤到了。
军医了,此次箭矢射穿风鹰的腹部,没个十天半个月,风鹰的伤势好不了。
加上亲近之人徐怀信的背叛,风鹰承受的则是双重击,难怪神态蔫蔫。
楚王喜滋滋地出了帐篷,旋即大摇大摆地往军营大牢方向走。
副将九一颗心提了起来。
“将军,您怎能让楚王去审徐怀信,倘若虎符落到楚王手中——”
“放心吧。”
风红缨幸灾乐祸地笑:“他们只会狗咬狗。”
何况虎符根本没丢。
九:“?”
“你附耳过来,我有别的事交代你去做。”
风红缨招手,对着九耳语了几句。
半夜三更,九带着一撮风家军悄悄渡河进到北蛮之地。
天还没亮,蟒河另一边忽传来北蛮士兵焦急慌乱的尖叫。
此时楚王一脸气愤地从军营大牢里走出来,见状拉住匆匆跑过的兵。
“毛毛躁躁的作甚?!你们将军平日就是这样训兵的吗?”
兵顾不上屈膝问安,指着蟒河对岸连绵的火光,喜笑颜来地喊:“回楚王殿下,大喜!!”
兵激动的手舞足蹈:“蛮人的粮草没了!一夜之间全烧没了!”
“怎么会这样?!”
楚王难以置信地松开揪住的兵,踉跄着脚步跑到火光方向。
火焰冲天,粮草烧起来的噼里啪啦声中还有人肉的焦香味。
楚王闻之欲呕。
“到底是谁放得火?”楚王边呕边大叫。
风红缨背着手走过来,闻言故意邀功。
“是我让人放的,殿下算赏本将军什么好呢?”
楚王:“??”
迎着火风,风红缨脸上的笑意越发深了,手一挥,红色披风猎猎作响。
指着前方惨烈的火光,风红缨咧开嘴,问候楚王。
“适才军中来了密报,蛮人背着我军偷偷开了一条输运粮草的秘线,这还了得?本将军觉都没睡就让九带人去劫,殿下,你猜怎么这?”
楚王铁青的神色僵在脸上。
“怎么了?”
风红缨挡住楚王望向火光的视线,神情染上阴翳,嘴角却含着笑容。
“我风鹰在北疆待了数十年,和蛮人激战没有万回也有千回,他们那点把戏焉能瞒得过我?”
着风红缨仰天大笑,旁边的九等风家军皆笑得见牙不见眼。
唯有楚王气得咬牙切齿,却又不能表现出半分。
只听风红缨捧腹笑:“那所谓的密报早就被有心人调了包,什么粮草,里头九成都是带毒的桐油水,他们想引我们过去偷粮草烧死我军,既如此,我何不快他们一步将火点了?”
“将军,您且悠着点,别笑崩了伤口!”
九幽怨的抱怨。
风红缨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闻言连连点头。
“是是是,我还得养着身子明日过江乘胜追击呢!”
完风红缨对着楚王随意地拱拱手,着哈欠道:“殿下,末将忙碌了一晚上,得去补个回笼觉,您自便。”
楚王听得一怔,火光闪闪烁烁地映照在楚王的脸上。
行至帐篷,风红缨微顿住脚,余光瞥向站在岸边低声和侍卫话的楚王。
九朝楚王的方向恶气地呸了声。
“堂堂大燕王爷,掌监军之职,没想到背地里竟做勾结蛮人里通外敌的蠢事!”
九知道楚王太后党和自家将军这一派护皇党暗地里得不可开交,但从来没想过楚王私下会和北疆蛮奴设计用浇油的方式残杀风家军。
倘若将军今夜没有让他放这把火,那么被烧死的则是成千上万无辜的风家军!
楚王好狠的心啊,知晓严冬即将来临,军中粮草短缺,故意放假消息迷惑将军。
还好将军神机妙算,若是信了那探子的话去劫蛮奴的粮草,那就相当于是将军亲自将有毒的桐油运回了大营。
届时起火,这一切后果将由将军一人承当。
真真是一箭双雕。
帐篷前的风红缨收回河岸的目光,旋即冷哼拂袖而去。
-
楚王和其幕僚的动静源源不断传到风红缨耳里。
——“报!楚王殿下飞鸽传给北蛮首领阿修治的信在此!”
风红缨接过信,不看都知道上面写着她白天要渡江作战的计划。
楚王……
风红缨目光复杂地盯着手中的信。
一旁的副将们面面相觑,问风红缨:“将军,咱们这场战还吗?”
“!”
风红缨面露笑意:“当然要,不过我要先给蛮奴吃点好东西。”
后世史书记载:
大燕圣宁二十年,定北将军风鹰兵分三路迎着凛冽寒风渡河杀进北蛮驻扎的鸠山。
鸠山险峻,易守难攻,纵是有定北将军在也迟迟攻克不下。
然而这一年冬,风家军只花了一天就逼得藏匿在鸠山中的数万北蛮兵缴械投降。
也是在这一年,监军楚王被定北将军入军牢。
-
“楚王不是先帝之子?!”
风红缨重回大燕领兵和北蛮在鸠山激战时,京城茶馆里一群人惊得捂住嘴。
有人禁不住好奇,声问书先生。
“这事从何起?”
书先生抚了把灰白的长胡子,神秘一笑。
“我那就读江南书院的外甥有一个远方表哥的叔叔的女儿的青梅竹马在宫里当公公,这消息是他传出来的,自然当真!”
“那这楚王到底是谁的血脉?太后久居京城,身边伺候的人不万人,千人是有的,又怎的能瞒着先帝和野男人韩寿分香?”
书先生挥起扇子,伸长脖子乐颠颠地和看官们道:“你们莫不是忘了?太后爱听戏呀!”
“听戏又咋了?京城达官显贵谁不爱听曲?遑论是太后娘娘!”
书先生笑容里带出了点暧昧气息。
“那我问你们,天下唱戏的伶人都是些什么人?”
茶馆的众人齐声笑道:“都是爷们!”
完一群人哈哈大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不多时,京城乃至九郡十三府的老百姓们都知道了一个羞于出口的秘密。
远在深宫得知定北将军收复鸠山即日班师回朝的太后气得当场掰断了指甲。
跪在一旁上禀朝中事务的几个朝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几经踌躇,终于问出口。
“住口!”
太后重重拍响桌面,目眦欲裂道:“楚王是哀家和先帝的长子,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大臣们低着头不言语。
相较于皇室血统有待斟酌的楚王殿下,他们宁肯去扶持常年缠绵病榻的皇帝。
反正都是傀儡。
大臣们离开后,太后语气中难掩憎恶,问大宫女有关楚王不是先帝血脉的传闻从何而起。
大宫女福了福礼,道:“京城茶馆,背后的东家正是风相。”
“果真是他在背后搞鬼!他儿子风鹰以下欺上,他这个当爹的在京城污蔑哀家的名声,不愧是父子!”
太后气得身体战栗几瞬,猛地将桌上的一应古董全摔了出去。
噼里啪啦声下,太后眸中凶光乍现。
“风景尧造谣哀家和楚王,无非是想给宫里那个病秧子造势,哼,他辱我儿皇室血脉,阻我儿登基称帝,那哀家就先让他尝尝丧子的痛楚!”
可惜太后命人写上即刻出京偷袭的信鸽并没有飞出京城,而是被人暗中射下送进了皇帝居住的上阳宫。
上阳宫里,皇帝看都没看信就将活蹦乱跳的信鸽扔进了火炉之中,一并烧光的还有太后的那封下药毒死风红缨的密信。
-
这边,得胜回朝的风红缨领着兵马才出鸠山地界。
九见风红缨一瞬不瞬地盯着京城所在的方向看,便吁马上前。
“将军可是想家了?”
“你不想?”
风红缨微眯起眼,她可太想了!
九红了眼眶:“我也想家,将军,咱们终于能回去了……”
鸠山原是大燕地界,可惜十年前被北蛮强行霸占了去。
大燕太后为了平息北蛮怒火,命当时驻守北疆的定北将军向北蛮赔礼道歉,并拱手割让另外三城,定北将军气而自刎在蟒河。
上代定北将军一死,北疆顷刻大乱,就在这时,一个年仅十五的兵‘横冲直撞’了出来。
湍急的河岸边,兵微闭起一只眼,拉满狼弓直指船上趾高气扬的北蛮首领。
锋利的长箭划破云霄,狠狠刺穿北蛮首领的喉管。
看到这一幕,军中士气顿而高涨,纷纷举刀拥护兵为将。
兵临危受命,整顿好军队连夜杀进了鸠山,在兵的指挥下,士兵们和蛮奴激战了五天六夜,成功夺回鸠山。
这一战让边疆数万将士记住了一个人名。
——风鹰。
一个才十五岁的少年。
捷报传到京城后,皇帝大喜,当场册封少年为新一任定北将军。
然而就在这时,垂帘听政的太后却厉声数落新定北将军不尊圣旨等等一系列罪责。
荒唐的是,太后党竟一致要求处死风鹰。
风鹰射杀北蛮首领有功,但无虎符号令兵马自立为将为大不敬,当斩以儆效尤。
护皇党则认为风鹰功大于过,不至于斩首。
就在两派吵得不可开交时,龙椅之上的皇帝忽然开口。
众人这才知晓新起之秀风鹰竟是风相风景尧的独子。
太后党一下默了。
难怪护皇党这次站出来和他们争吵的人不是风景尧,原来风景尧在这等着他们呢!
朝堂谁人不知风景尧的‘狡猾’?
这个老狐狸!
顶着众多人的目光,风狐狸不急不缓的从百官之首的位置走到大殿中央。
悠悠然地了两句话。
——“尔等嚷着要杀新定北将军,试问是想寒北疆数万将士的心呢,还是想助长蛮奴气焰,以为我大燕百姓好欺负?”
边边拿目光横扫面色难堪的太后一党。
稍顿,风景尧握拳抵着自己的心口,泫然欲泣地出第二句话。
“亦或是想让我这个老父亲白发人送黑发人?太后娘娘,您也是有儿子的人,你于心何忍?”
太后望着风华正茂的风景尧差点吐出一口血。
什么白发人,你现在回家再生五个十个都来得及!
论厚脸皮,当属风景尧。
风景尧一张口,护皇党乐了,纷纷学风景尧啜泣,有人会演戏,拉着风景尧大哭。
场面一度失控。
在护皇党的死皮赖脸之下,风鹰这个新定北将军保住了,但有个前提。
定北将军无诏不许回京。
圣旨是太后下的,目的是防止风红缨和护皇党里外联合。
除此之外,太后还多次派人前来监督风红缨,其中就有自己的亲儿子楚王。
在九等副将们看来,时至今日,风红缨已有十年未回京城和风相团聚。
此刻遥望京城的风红缨心情颇好。
九他们错了,上辈子她其实偷偷回过京城,不过换得是女装。
那天天气晴朗,她身着绣色衫裙倚靠在京城茶馆二楼的格窗往下张望春光。
底下书先生正摇头晃脑着奇人趣事,京腔味十足,听着熟悉的家乡话,她不由困酣。
惊木板突然一敲,抻着下巴的她猛然从睡梦中惊醒。
活动了下发酸的手腕,眸光不经意扫向窗外。
外边人流熙熙攘攘,一辆华丽的轿撵正巧经过茶馆,帘子被春风吹起一角,露出轿中贵主的真容。
是个青年。
她只觑到男人的半边侧脸,很精致,长发松垮得用一支昂贵的玉簪竖起。
只那慵懒无力的姿势以及苍白的唇角不难看出男人病了,病得还不轻。
男人极为敏感,她的目光定到男人身上的那一瞬间,男人脑袋微扬和她四目相对。
下一秒,男人捂口猛咳起来。
轿边服侍的厮吓得胆都破了,连忙招呼轿夫走快点。
匆匆一瞥而过。
后来她回家将此事和状元爹了,书房里的状元爹沉吟了下,道:“阿缨,你晌午遇见的那位病公子八成是皇宫里的那位。”
“皇帝?”
状元爹点点头。
“皇宫传来消息,圣宁帝今日出宫散心突发心悸,险些没了命。”
风红缨心头巨震。
若皇帝驾崩,登基的只会是楚王,楚王一旦上位,她和状元爹还有活路吗?
想起上辈子那个病歪歪的皇帝,她赶忙加快骑马进京的速度。
-
“爹,女儿我回来了。”
驰骋在官道上的风红缨笑得格外畅快。
是啊,她回来了!
上辈子的叛徒徐怀信,预谋和徐怀信盗取虎符的楚王都被她抓了。
太后安插在军营算下毒毒杀风家军的奸细也早已被她斩杀。
北蛮被驯服,失地鸠山再次夺回……
现在她只需截下太后秘密寄来边疆的那封足以证明太后和北蛮首领有勾结的信件便可。
有了那封信,太后一党将成为天下之耻,不足为惧。
不过风红缨有些纳闷。
按信早就该寄过来了,怎么如今还没动静?
不管了,信是其次,当务之急是早些回京。
思及此,风红缨策马扬鞭,加速朝京城方向赶去。
京城有她朝思暮想的家人,还有一个亟需她救治的病危皇帝。
皇帝可不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