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丽妃的故事
年幼的时候,她并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她的世界无欲无求,后来,她遇见了涂凉,一个眼神疏离,偶尔温柔的中年大叔。她从来都懂事听话,唯独在他面前,惯会耍脾气,一次一次为难他,刁难他,可他的眼睛看向她的时候,永远是温柔包容。或许就是在某一个阳光刺眼的午后,她从梦中醒来,满心失落,抬眸却看见了他,他闭眼假寐,却比阳光更温暖她的心。
居长宁仰卧在沙发上,用手挡在眼前,轻轻微笑,就这样吧,不管涂凉出于什么样的目的,既然她也别无所求,就去为他卖命算了,谁让他是第一个愿意为她花心思的人呢……
居长宁蜷缩着身体,就算她知道自己又在做梦了,就算身上全是密密麻麻的痛意,可是这个梦,还是让她开心,还是让她忽略了那些痛意。
等居长宁头痛欲裂醒过来的时候,柴房里已经伸手不见五指,她爬起来,轻轻叹了一口气,真是流年不利呀,什么不好的事情都让她给碰上了。
“Hope……”居长宁刚开口,柴房外面就想起了一连串的脚步声,她立马倒在地上噤声。
她感受到了光线照射在脸上,应该是蜡烛光,她依旧一动没动。
“我们真的不将她杀了吗?”郑雨看着地上的人,心里满是危机感,有些变故是不应该存在的。
贺知心透过微弱的烛光看向郑雨,纵使昏暗,她却见她的凶狠,“郑雨,不是所有的事情都可以靠杀人来解决的。”
“哦?是吗?”郑雨抬眸,眼里全是讽刺,“以前的你可不是这样的,杀人也是你筹谋划策的呢。”
“今时不同往日,我们也要改变做事的风格……”
郑雨断贺知心的话,冷笑一声,“真不愧是要成家的人,还没成亲呢,就已经开始心慈手软了吗?”
在这样静谧的空间里,居长宁清晰听见匕首出鞘的声音,那个脚步声向她走过来,一步一步,越来越近。慢慢的,那个人的影子覆盖在她的脸上,她应该已经扬起刀了吧?居长宁在等着最后那个时刻的到来。
“郑雨!”贺知心忍无可忍,上前拉住她的手,将她的匕首夺下,“你不要太过分,你难道想违抗娘娘的命令吗?她了不杀居长宁!”
郑雨将手放下,看了一眼地上的居长宁,才将眼神放到贺知心身上,双目相对,她,“贺姐姐,今后出了什么事,你可不要悔不当初。”
郑雨率先带人离去,只留贺知心一人站在原地,她双手握拳,拼命告诉自己,她做的是对的,她也必须这么做,不能再乱杀人了,不能回到过去的生活了。贺知心压制住心里的忐忑,一回头,就对上了居长宁平静的双眸。
“你……你醒过来了?”贺知心率先话。
居长宁微微一笑,“是啊……醒过来了。”
“那你刚才听见什么了吗?”贺知心眼神幽幽,盯着居长宁的脸。
“我要没听见什么才奇怪吧……”居长宁眼中满是狡黠,“何况我若我没听见什么,姐姐您信吗?”
贺知心眼神松懈,浑身放松下来,嗓音有些疲惫感,“你是个聪明人,希望你也能做些聪明事。”
“那是自然,既然姐姐救我于刀下,让我没死在睡梦当中,我定是感谢姐姐大恩,今后也必定不会加害姐姐。”
“你知道我的不是这个”,贺知心也撩开裙摆坐到了居长宁身旁,“你不加害我有什么用,我救你也不是自己的决定,而是听命丽妃娘娘罢了,你要感谢的话,也应当感谢娘娘。”
居长宁低头,没有答话。
“怎么?你不想听命于娘娘?”
居长宁的声音有些无奈,“我还能‘不’吗?经过今天这一遭,我已经没了选择的余地吧?”
“你当然可以不,只要你付得起代价”,贺知心笑道,“但你应该不是这种傻蛋吧?”
“姐姐眼光准啊……我自然不傻。”
贺知心抬起居长宁的头,轻轻道,“那么?”
“那么,我就只好衷心听命于娘娘了。”
贺知心走后,柴房里又只剩下居长宁一人,幸好贺知心还留了一只蜡烛下来,不至于让她整夜生活在黑暗里。盯着那跳动的烛火,居长宁微微摇头,苦笑,现在算什么?只能人算不如天算,但总归往她预想的方向在发展。
黑夜撕裂了一道口子,光线照射进来,居长宁紧紧抱住自己,维护着胸前微弱的温度,实在是太冷了。
终于柴房门“嘭”的一声被开,一个宫女走了进来,“娘娘传唤你,你快些跟我走吧!”
站起身时,居长宁腿都麻了,但是那个宫女一刻都等不了,急急忙忙就出了门,所以居长宁只好以一个非常奇怪的姿势跟在她身后走着,一出门,那种独属于秋季清的凉意往她的身体四肢开始蔓延,浑身凉飕飕的,她顾不得礼仪姿态,猫着腰,往手上哈着热气,企图让自己的身体暖和起来。
柴房位于怀嘉宫的后殿旁边,所以只要穿过几道门就能到丽妃的寝殿,居长宁擦了擦脸,见周围没人,便蹦蹦跳跳往前行。前面走着的宫女听见身后的声响,回头看,居长宁撇开眼,浑不在意,她都要冻死在这里了,管不了那么多了。
那个宫女四处量,见周围确实没人,便转过头继续往前走。居长宁还真被感动了一下,真是个可爱呀,不像某些人,扮猪吃老虎,前脚刚姐姐妹妹亲亲热热,后脚就扬起匕首要人性命。啧,人不可貌相,真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居长宁进寝殿的时候,丽妃还没有梳妆扮,一头乌黑的长发披在身后,没有上妆的脸有些病态的苍白,但是也因此削弱了身上的凌厉感,有些娇弱美人的样子。
她依旧在侍弄着一盆花,显然,不是昨天摔掉的那盆,因为昨天那盆是黄色的,今天这盆是淡紫色的。
丽妃轻柔问道,“你看本宫这花开得好吗?”
居长宁满头黑线,这场面怎么如此熟悉?好像昨天的对话也是如此开场的,最后的结果却是……额……今天要怎么回答呢?
这次未等居长宁回话,丽妃便接着道,“你觉得昨天那些好看,还是今天的好看?”
这花草的不解之缘呐,居长宁避无可避,低头答道,“今天的花依旧开得极好,昨天的花艳丽,今天的花淡雅,各有特色,但一样好看。”
“本宫也这般觉得”,丽妃离开窗前,走到了寝殿中央,抬头看着那副字画,上面还是那四个字“万事顺遂”,她继续道,“本宫只亲自养两种花,一种是黄色的,一种是淡紫色的,一种是我喜欢的,一种是她喜欢的。”
“能得到娘娘如此惦念,娘娘的姐姐九泉之下是幸福的。”
“本宫没提到本宫的姐姐吧?”丽妃转身看着居长宁,目光炙热,“况且,你怎么知道本宫的姐姐死了?”
在这样带有情感的目光中,居长宁缓缓抬起头,眼里是怡然的光芒,“偶然得知,娘娘闺名为‘宋北希’,又偶然得知,娘娘有个亲生姐姐,那应当就是娘娘所的‘南希’,奴婢应该猜得不错吧?”
“没错”,丽妃似是很满意,笑道,“恐怕不是偶然吧?”
居长宁看着丽妃,和她相视一笑,“娘娘,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呀。”
“你真的和她很像”,丽妃坐到椅子上,这一次,她毫不遮掩地量着居长宁,还点评道,“你的眼睛没有她生得好。”
“我和娘娘的姐姐长得像?”居长宁是真的很疑惑,因为丽妃见到她时的态度的确很奇怪。
“长得不像,完全不一样。”
完全不一样?居长宁挑了挑眉,真是奇怪的姐妹关系。
“长相很不一样,宋南希长得并不如你般惊艳,她最多是娇憨可爱”,不知道想到些什么,丽妃笑了一声,“她是那种让人有保护欲的女孩子,连我这个当妹妹的,都忍不住想呵护她。”
居长宁听着丽妃愉悦的声音,仿若被传染般,目光里也带上了几分笑意。
“可是宋南希并不需要人的保护,她文武双全……比文,能让那些自诩清高的老秀才哑口无言,比武,她一个人能将五个成年男人趴下,还是不用武器的那种。”
“她就是一个反差如此大的人,所以每每看见被宋南希外貌欺骗的人,我就总是笑她,忍不住的笑……”
丽妃现在也在笑,眼眶湿润,她看了眼居长宁,“坐下吧,那里有暖炉,你烤烤火。”
居长宁都要被冻僵了,听到这里没有半分犹豫,迅速向暖炉靠近,继续听丽妃怀念过去。
“我跟她从江湖流浪,卖艺为生,我长得比她高,比她好看,比她受客人欢迎,所以很多年里,我在她的身上找到了优越感,我不止一次告诉自己,既然比宋南希强,就应该照顾弱一方的她,现在想想,我真是可笑啊……”
“在我心里,她是我唯一的亲人,我以为她也和我一样,不舍分离,但最后才发现,只有我一人离不开她罢了……她走得潇洒,去远方寻找自己的价值,去寻找自己的爱情。”
“万里奔赴,只为一人”,丽妃的嗓音低沉下来,“而我是被她抛在身后的人,我履行约定,在康定等她两年,她未归,我便跟皇上入了宫,成为了丽妃。”
丽妃喝了一口热茶,再往后的故事,她已经不能轻易出口,甚至连想起来都会心绞痛,上天给她的快乐与磨难,好像都与宋南希有关。
许久未有人话,居长宁站起身道,“奴婢帮娘娘梳妆吧?”
丽妃回过神来,仰头看着居长宁,痴痴道,“你和她的确很像,举手投足之间,眼波流转之际,都让我仿佛看见了她。”
居长宁福身,“那是奴婢的荣幸。”
“你先回去吧,明日再来。”
居长宁道谢,出门时看了一眼丽妃,她神色疲惫,正闭眼按压着太阳穴,在这个清,她好像与昨日那个丽妃不太相同,真是奇了怪了,这难道就是素颜与化妆的不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