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朵玫瑰

    这边顾砚钦还被蒙在鼓里, 根本不知道自己和姜意南假结婚的事情早已败露。

    他和姜意南，一个导演，一个演技派, 两人演技一直在线。即使糊弄不了老爷子那种人精, 至少也能糊弄糊弄父母。他一直觉得自己藏得很好。

    只待悄咪咪把证领了, 万事大吉, 再也不用担心在长辈面前露馅了。

    顾砚钦麻溜办好了女儿的出院手续, 回到病房。

    吴女士已经把东西全收拾好了。顾教授大包包拎在手里。

    顾导非常有眼力劲儿，主动替老父亲分担，“爸, 我来拿吧。”

    顾教授斜了他一眼，没好气地：“不劳您动手。”

    顾砚钦：“……”

    老父亲态度不对呀！

    吴女士怀里抱着南瓜, 立在一旁。从顾砚钦进屋, 她压根儿就没拿正眼瞧过儿子。

    “妈, 我来抱南瓜吧。”顾砚钦又想从母亲手里抱走女儿。

    吴女士压根儿没让他沾手，冷眼盯着他，阴阳怪气道：“你歇歇吧！”

    顾砚钦：“……”

    顾导一脸懵，老母亲这态度瞅着也不对劲儿啊！

    形势不对啊！

    他悄咪咪飘到姜意南身边，同她咬耳朵，“咋回事啊？”

    姜意南压低声音：“友情提醒一下, 咱妈可能要揍你！”

    顾砚钦：“……”

    好端端的揍他干嘛？他又没犯错！

    他赶紧找媳妇刺探军情, “透露点内部消息呗？”

    “我也懵着呢！”姜意南两手一摊，表情茫然，“妈刚问我，如果她揍你，我会不会帮她。”

    顾砚钦：“……”

    顾导眼皮一跳，赶紧追问：“那你怎么回答的？”

    姜意南：“开玩笑, 我怎么可能让妈你，我肯定要拦着她呀！我必须坚定的和我老公站在一起。”

    “不愧是我媳妇，就是为我。”顾导一听深表欣慰，茶色眸子里笑容都快溢出来了。

    “谁叫我是你媳妇呢！我不疼你谁疼你。”姜意南笑得特美好，一脸真诚。

    但事实上刚刚姜意南的回答是——

    “当儿子的惹妈生气，必须揍啊！妈，我坚决拥护您的决定！”

    要是顾导知道他媳妇的原话，铁定要怀疑人生。

    ——

    一家人从医院离开，直接回了白浪屿的顾家老宅。顾老爷子不放心重孙女，一定要见到孩子平安出院才行。

    车门一开，老爷子立马把南瓜给抱走了。

    而吴女士和顾教授则拥着姜意南进了堂屋。

    顾砚钦落在最后面。

    “顾砚钦，你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搬东西！”

    吴女士沉凉嗓音径直从堂屋里飘出来，砸在顾砚钦的脑门上，额角一跳，突突的。

    顾砚钦：“……”

    一后备箱的行李等着他搬。

    顾导很忧伤，但是他不能。

    这一路上他都在回想最近几天自己的表现。女儿住院，他忙前忙后，凡事亲力亲为，无微不至。自认为挑不出任何错处。为何还要遭受父母的冷暴力？他到底做错了什么？

    百思不得其解。

    中午一大家子人围着圆桌吃饭，庆祝南瓜朋友顺利出院。

    为此顾老爷子八十高龄，还亲自下厨，整了一大桌好酒好菜。

    也就姜意南和孩子才有这等待遇。顾砚钦活了三十年都没享受过。

    饭桌上，一大家子的人其乐融融，唯独不待见顾砚钦。

    顾导心里苦啊，但他不能！

    饭吃到一半，吴女士笑眯眯地对顾砚钦：“儿子，等吃完饭去下书房。”

    顾砚钦扒着碗里的饭，闻言抬头，对上母上大人的目光，眼神疑惑，“干嘛？”

    “咱们母子俩好好谈谈心。”吴女士笑得要多和蔼有多和蔼，要多亲切有多亲切。

    顾砚钦：“……”

    顾砚钦发誓，他活了三十年，母上大人从来没对他笑得这么和蔼可亲过。他觉得老母亲眼下像极了电视剧里的大反派，笑眯眯地朝自己亮起刀。白光乍泄，手起刀落，他分分钟人头落地。

    尼玛，好恐怖啊！

    他头皮一麻，心脏抖个不停。忙摆手，“妈，不用了吧。”

    还谈心？

    这分明是要揍他呀！他又不傻。

    “啪！”顾教授把筷子往桌上用力一甩，冷冷道：“你妈难得要跟你谈心，你还拒绝？”

    顾砚钦：“……”

    他被吓了个激灵，赶紧改口：“谈谈谈，必须谈！我吃完饭就去书房。”

    论起求生欲，顾导还是很强的！

    姜意南搁一旁看戏看得悠哉悠哉的，努力憋着笑。

    看顾大导演吃瘪，她咋就觉得这么爽呢！

    顾砚钦把脑袋凑过去，悄咪咪和姜意南：“等下替我掩护，我要溜走！”

    姜意南瞅了瞅对面严阵以待的长辈，“顾老师，不好吧？”

    顾砚钦：“有什么不好的，不跑等着挨揍吗？”

    他又不傻！必须跑，不跑是傻子！

    一顿午饭，顾砚钦吃得心惊肉跳。

    好不容易挨到饭吃完，趁着老父亲和老母亲去了厨房，他捞起手机和外套，准备溜之大吉。

    猫着腰钻到后门，双耳直接炸进一个威严的男声，“砚钦，去哪儿呢？不跟你妈谈心了？”

    他猛地抬头，只见老爷子杵着手杖，笑得特慈祥。

    顾砚钦：“…………”

    顾导好想哭，可他不能！

    ——

    午饭过后，吴女士从厨房里拿出一早就洗好的擀面杖，把儿子叫到了书房。

    等人一进书房，她就及时把门一锁。

    瞅见母上大人锁门的动作，顾砚钦缩紧心脏，哆嗦道：“妈……您这是干啥……干啥呢？”

    吴女士从身后抽出擀面杖，皮笑肉不笑，“关门狗。”

    顾砚钦：“……”

    “妈，您冷静点！”顾砚钦直接缩到书桌后面，激动万分，“有什么话好好，动手干啥呀！”

    “好好？吴女士挥着擀面杖，“顾砚钦，你都你干了什么好事？我今天非得揍得你满地找牙不可！”

    顾砚钦：“……”

    “妈，我干什么好事了？我这么听话，我什么都没干啊！”顾导真是比窦娥还冤。

    吴女士双手抱臂，“那你倒是把你和南南的结婚证拿出来给我看看呀！”

    顾砚钦：“……”

    得，破案了！

    原来是假结婚露馅了！

    难怪今天一家子人都对他各种阴阳怪气的，疯狂给他上眼药。

    顾砚钦深知这个时候千万不能激怒吴女士，保命要紧。

    “妈，这是意外，您听我跟您解释。”

    “意外？”吴女士拿擀面杖轻轻拍着自己的手心，跺步而来，冷笑道：“未婚先孕姑且不，你特么居然假结婚，怂恿南南跟你一起在家里人演戏，把我们耍得团团转。顾砚钦你是胆肥了是吧？”

    擀面杖每拍一下掌心，顾砚钦眼皮就剧烈跳一下。他已经能够清晰地感受到擀面杖在身上的疼了。

    “妈，之前是形势所迫，没办法，我不是故意的。我这次和南南去云陌就是领证的。可惜南瓜临时住院，我俩就没领成。您放心，南南还是您儿媳妇，这点不会变的。”

    “懒得听你废话，先了再！”吴女士抡起擀面杖直接招呼过去，一顿伴奏。

    顾砚钦直跳脚，满屋子乱窜，“妈妈妈妈妈妈……我错了……手下留情……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疼疼疼疼……妈呀，疼死了……”

    “疼死你得了！”

    “让你胆肥！”

    “人啦！人啦！还有没有天理啊！”

    书房里顿时传出一阵鬼哭狼嚎，惊天地泣鬼神。

    在书房外偷偷听墙角的姜意南心惊胆战，有些于心不忍地对顾教授：“爸，妈是不是下手太狠了呀？”

    顾教授抱着孙女，对此丝毫不在意，语气轻飘飘的，“你妈有分寸的，保证不死。”

    姜意南：“……”

    默默给顾老师点蜡！这绝对不是亲生的。

    姜意南脑补了一下相应的画面，那擀面杖招呼在身上的感觉，一定非常疼吧！

    光想想她就觉得疼了。

    她弱弱地：“爸，意思一下得了，犯不着动真格的吧？”

    顾砚钦冷哼一声，“不让他长点记性，他下次还这么胆大包天，老爷子没拿手杖敲他已经手下留情了。南南，这事儿你别管，他犯的错，就得他担着。”

    姜意南：“……”

    姜意南到底不忍心，毕竟假结婚这事儿是因她而起，顾砚钦也是为了救她。

    “爸，这事儿我也有责任，不能就怪砚钦一个人。”

    顾教授看了姜意南一眼，语气自然，“我儿媳妇怎么会有错，你做什么都是对的，全是砚钦的错。”

    姜意南：“……”

    顾教授笑容和蔼，逗着孙女，“南瓜，奶奶爸爸，你开心吗？”

    家伙只知道咧嘴傻笑。

    书房里充斥着杀猪般的嚎叫声，姜意南听了几耳朵，觉得自己听不下去了。她赶紧麻溜上了楼。

    顾老师啊顾老师，不是我不救你啊！确实是咱爸妈不让啊！

    ——

    吴女士够了，解了气，这才坐回藤椅，把擀面杖往书桌上重重一丢，冷声：“给你五分钟，把前因后果给我交代清楚，不然有你受的！”

    顾砚钦：“……”

    顾砚钦被得特狼狈，哪哪都痛。没想到平日里威风凛凛的大导演居然也有被老母亲教训的时候。这出去应该都没人信吧！

    他揉着酸疼的胳膊，嗷嗷控诉：“妈，您下手也忒狠了点，您看看都肿了。”

    吴女士白他一眼，咬牙切齿道：“肿了才好，不然你得不到教训。”

    顾砚钦：“……”

    “残了怎么办？您想让您宝贝儿媳妇没老公啊！”

    “残了更好，我让南南带着南瓜找下家。”

    顾砚钦：“……”

    儿子是不是亲的不知道，反正儿媳妇绝对是亲的。

    吴女士斜他一眼，“赶紧的，速速招来！”

    顾砚钦搬了把折叠椅坐下，忍着身上的剧痛娓娓道来：“去年八月底，祁俨生日，邀请了一大群圈内朋友去给他庆生。我和意南都去了……”

    他言简意赅，三言两语就把前因后果给交代清楚了。

    吴女士听完，不免感叹一句：“顾砚钦，你真是踩了狗屎运，连老天爷都在帮你。”

    顾砚钦：“……”

    是老天爷在帮他吗？

    应该是许卿在帮他。

    如果没有许卿老师的这出谋划，那晚姜意南也不会走进他的房间。

    这出人为的意外，没想到最后成全的却是他。

    但许卿的本意却是毁了姜意南。这笔账他会一直记着。

    “明天一早就去给我把证领了，免得夜长梦多。”吴女士一锤定音。

    顾砚钦哪里敢不依，忙不迭答应下来。

    教训完儿子，吴女士神清气爽。她舒展舒展筋骨，先离开了。她要去抱宝贝孙女去了。

    顾砚钦在书房里坐了一会儿才走。

    回到他的房间，发现姜意南正抱着iPad刷剧，怡然自得，一派和谐。丝毫不担心他这位正在挨揍的老公。

    顾导觉得自己的心态崩了。

    好了和他坚定站在一起的呢？

    他刚刚挨揍媳妇儿非但不去替他求情，还搁房间里刷剧刷得这么悠哉悠哉。

    最最关键，她还在看别的男人——iPad屏幕上黎瑭的脸一直搁顾砚钦眼前晃悠。

    他越看越觉得刺眼。

    “意南。”顾导委屈巴巴地出声。

    听见他的声音，姜意南赶紧暂停画面，起身迎过去，“顾老师，妈揍完你辣？”

    顾砚钦：“……”

    顾砚钦的膝盖顿时中了一箭。这姑娘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专门往他伤口上撒盐。

    顾导特委屈，温声控诉：“意南，你都不替我求情，好了共进退的呢？”

    姜意南：“谁我没有替你求情的，我早就求了咱爸，不行啊！”

    “疼不疼啊？”她面露心疼。

    他坐在床边，撸起袖子，露出红肿的手臂，可劲儿拌惨，“疼死了都！”

    见顾砚钦手臂都肿了，姜意南心疼坏了，手指轻轻抚摸过去，“咱妈也太心狠了，下手这么重！这算家暴了吧？”

    “够不上家暴。”顾砚钦轻言细语，“不怪咱妈，这事儿本来就是咱们做得不地道。”

    女人的指尖触碰到红肿的皮肤，疼痛抽丝剥茧一般蔓延全身。顾砚钦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我去给你上药。”姜意南咚咚咚跑出房间。

    片刻以后又跑上楼，手里拎了个药箱。

    掀开药箱，拿出碘伏和棉签，要给顾砚钦上药。

    顾砚钦伸手拦住她，“没破皮，犯不着上药。”

    姜意南：“可是都肿了。”

    “没事，过会儿就消了。”

    姜意南不依，坚持给他上药。

    给他红肿的部位细心涂上碘伏。

    棉签沾了药水裹上皮肤，清清凉凉的，一股淡淡的药味儿混在沁凉的空气里，直冲鼻腔。

    涂完还给他呼气，完全把他当孩了。

    顾砚钦不由失笑，“你现在这么心疼我，刚怎么不进书房解救我？”

    姜意南语气无辜，“妈把书房锁了，我根本进不去。再我以为妈就意思意思，哪里知道她来真的，下手还这么重。”

    “咱妈从不轻易动手，一动手我就要掉层皮。”

    姜意南：“……”

    女人蹲在他面前，整个人凑近，红唇微嘟，呼出的气息凉丝丝的，简直让顾砚钦心猿意马。

    “好了！”他一把钳住姜意南的手。

    再让她这么吹下去，没那方面的心思都要变得有心思了。他是不在乎白.日.宣.淫，可父母爷爷都在，总不好太放肆。

    姜意南这才起身，收拾好碘伏和棉签，装进药箱，合上盖子，转手放在一旁的床头柜上。

    她坐到顾砚钦身侧，短裙底下露出一双白嫩修长的美腿，脚踝更是光洁，莹白如玉。

    顾砚钦搂住她肩膀，低声：“妈明天一早就让咱俩去领证，我答应了。”

    吴女士摁头，由不得他不答应。

    “嗯。”她点点头，没什么异议。

    本来这次在云陌就该领好证的，可惜女儿住院，只能被迫中止。

    如今女儿出院了，领证也该重新被提上日程。

    “明天9月17日，黄道吉日，宜领证。”姜意南掏出手机查了查，唇角压出几分淡笑，一双眼睛如嵌流萤，闪闪发亮。

    顾砚钦把下巴埋在她左肩，抓住她的左手把玩，指尖覆在她无名指上，清晰感受到一点金属的微凉。

    他放低声线，“我都没向你求婚，就这样跟我去领证，不觉得亏吗？”

    “婚戒买了，婚纱照拍了，孩子有了，爸妈也叫了，就差最后这一张纸，求不求婚又有什么要紧呢！”她语气轻快，毫不在意。

    假戏真做，他俩把一应流程都走了一遍，还差最后这两本证。顾砚钦求不求婚对于姜意南来都不重要了。反正她早就认定了他。

    “意南，求婚也是一项流程。”

    他突然单膝跪地，手里举着一枚戒指，表情郑重，“姜意南姐，你愿意嫁给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