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有辞 你的名字很好听,我很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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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弟不肯松手,司徒长老瞪着江止宴的眼神都快在他身上烧出个窟窿来了。

    江止宴叹息一声,索性弯腰,把人直接给抱起来了。

    “走了师弟。”

    也不顾司徒长老裂开的目光,就御剑带他往临仙门飞去。

    离开这么久,也该回去看看了。

    路上,江止宴问:“丢给你的珍珠呢?”

    萧有辞抽抽搭搭,窝在江止宴怀里不肯抬头,听到他珍珠,才抬起头,把那枚“珍珠”摸了出来。

    帝天也钻了出来,这天上风大,江止宴是一贯的不爱下避风符,帝天没有个实体,魔气聚成的身子被吹得乱七八糟,还倔强地凑在萧有辞身边,被吹得变形的眼神里写满了“让我看看让我看看”。

    萧有辞没忍住笑了出来,随手给他下了个避风符,堂堂大魔头才勉强凝聚成人形,目光还是放在那枚珍珠上。

    萧有辞握着那枚的珍珠,像是握着什么珍宝,声问他师兄:“怎么办?”

    江止宴叹息一声:“留不久了,不过……”

    能赶在宓簌投胎之前,让你们再见一面。

    别人不知道,萧有辞其实挺爱哭的,因为爱哭,所以常年冷着个脸,人不能总哭,脸色冷下来了,被触动的次数就少了,哭的次数也就少了。

    今天的份儿已经因为江止宴从玲珑镜了出来哭完了,这会儿抿着唇,委屈地盯着手里的珍珠。

    帝天蹭过来,想摸摸,被萧有辞一巴掌拍开了。

    自从知道了这师弟是自己的儿子,帝天看到他就心虚,委屈巴巴跟在旁边,捂着自己被的手,声道:“我摸摸……也不行嘛。”

    那是他老婆!

    萧有辞都懒得他,把珍珠往怀里一藏,往他师兄怀里一钻,留给帝天一个后脑勺:“滚去找你徒弟去。”

    帝天:“……”

    行叭。

    他看向江止宴,江止宴凉飕飕看着他,根本不帮他:“别看我,咱们只是简单的合作关系,现在你老婆找到了,咱们没关系了。”

    帝天:“……”

    行叭叭。

    帝天委屈吧啦地跟在旁边,又不敢开口为自己辩解,毕竟这事儿都是因为他轻信徒弟闹的,要是当初挑徒弟的时候走点心,多留个心眼,也不至于变成这样。

    好几个人都因为他一生不幸。

    他跟宓簌在一起时,也讨论过将来有了孩子怎么办,他帝天的孩子,必定是被父母疼爱着长大,他的天赋一定是极高的,不用怎么修炼,就比普通人高出一大截,而他会将天下最好的功夫送到他面前,让他一样一样挑,不高兴的时候就撕着玩。

    他的长相应该会随宓簌,长得好看,好看到整个九州都挑不出来,他的出身虽然不够清白,但宓簌是流音宫的宫主,等他长大外出行走,一定会受人追捧,喜欢他的人,可以从九州东头,排到九州西头……

    可惜了,这些都是帝天曾经的想象。

    因为他的选择,他的孩子一出生就死了,被埋在雪山上几千年,被人挖出来,不怀好意地丢进了农户家里,费尽心思孤立他,把喜欢他的,爱他的,全部抹消。

    让他一个人在孤独恐惧中度过童年,在心里留下不可磨灭的阴影,让他变得胆慎微,逐渐封闭了自己。

    他实在不是一个好丈夫、好父亲。

    而他也为自己曾经的选择付出了代价。

    江止宴带着萧有辞回了临仙门,刚落地没多久,司徒尘等人也追了过来。

    江止宴没解释,只是带着人去了天玑峰,天玑峰平时在临仙门存在感很低,这次搅扰得人间不得安生的帝天破封,他们连露面都没露面。

    这个神奇的峰上大有人才,这些人才不是剑修,也不攀比修为高低,一心扑在炼丹、炼器、符咒、阵法等等奇怪的东西上。

    峰主叶怀瑾是个傀儡师。

    就是那种,把木头雕刻成人,然后用秘法注入魂魄供人驱使的那种傀儡师。

    叶怀瑾很少为别人做傀儡,他雕刻出来的傀儡眉目精致栩栩如生,根据他的法,那全都是他的心上人。

    不能送给别人。

    ……

    江止宴把珍珠交给叶怀瑾,萧有辞就在旁边看着,眼神错也不错,给叶怀瑾造成了极大地心理压力。

    他虽然是临仙门的人,但平时很少参加活动,他们峰的长老都不怎么出现在长老堂,去了也不话,可谓是将低调发挥到了极致。

    不过有关于掌门脾气不好的传闻多少也听过,现在又多了个死而复生的前首席大弟子,再加上一个不苟言笑的长老堂大长老……

    江止宴问:“能成吗?”

    叶怀瑾颤颤巍巍:“能成是能成……但是……”

    萧有辞紧张起来:“但是什么?”

    很难?会失败?失败了会伤及珍珠里的魂魄?

    叶怀瑾快哭了:“但是你们能不能不要全部都盯着我看!”

    全九州气场最大最吓人的人全部都在这里,都盯着他看,他要死了!

    萧有辞:“……”

    天玑峰清场了,所有人都被赶出去,等着叶怀瑾的消息。

    七天后,叶怀瑾领着一架傀儡人下山了。

    直到此时,众人才意识到叶怀瑾的傀儡术有多么高超。

    这架由他亲自雕刻出来的傀儡人在注入魂魄之后,眉目如生,一身白衣站在那的样子,仿佛宓簌重生。

    萧有辞远远看着那个身影,人都愣住了,也不敢上前。

    叶怀瑾摸着自己的鼻子,声道:“但是有个问题,你给的魂魄不全,她……可能不太记得生前的事情了。”

    萧有辞猛然颤抖了两下,江止宴快速伸手将他扶住,才免去了他的失态。

    叶怀瑾道:“她的魂魄也很虚弱了,我尽量放了养魂的阵法,但傀儡身不必人身,你与她两句话,相处几天,就要送她走了。”

    萧有辞寂然道:“几天?”

    叶怀瑾道:“三、三四天吧。”

    他与母亲分别三四千年,只换来三四天短短相聚。

    萧有辞深吸一口气,不愿再耽误,他放开江止宴的手,独自一人走向了站在溪边的宓簌。

    宓簌并不知道自己是个傀儡人,她从睡梦中醒来,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到了一个叫临仙门的地方,照顾她醒来的那个年轻人有人想见她,让她在这里等着。

    可她等了半天,也不见有人过来,别是放她鸽子了吧?

    宓簌虽然不记得自己是谁,但脾气却没改变,她不耐烦等人,正要离开,一转身,看到一个年轻人站在不远处看着她。

    他眉目清冽,身形挺拔削瘦,一身白衣挂在他身上,空荡荡的,只觉得像是一尊琉璃玉器,脆弱得很,随时都会被摔碎一样。

    宓簌瞬间就皱起了眉头。

    萧有辞却紧张起来,他算是第一次与自己的母亲照面,该些什么?

    却没想到,宓簌率先走了过来,她解下自己身上的披风,来到萧有辞面前,垫着脚,心地将披风罩在他身上。

    萧有辞霎时就愣住了,宓簌帮他系完了披风,见人不动,又伸手戳了戳他的脸颊,皱眉道:“你太瘦了。”

    萧有辞人都傻了,根本不知道如何回应。

    宓簌却露出一个笑容,语气坦诚:“我与你是初见吧?你别害怕,你我虽是初见,但我看着你,却十分欢喜,对你亲近得不行,见你站在寒风中,不忍你受冻,所以将披风让给你,没有别的意思。”

    萧有辞捏紧了那披风,嗓音都哑了:“我……不害怕。”

    宓簌笑着,如冰雪初融,万物花开:“我是受了伤,所以失忆了吗?那得多谢你们救我,这里是什么地方?你能陪我走走吗?”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看到这年轻人,心里就酸涩得很,就想让他多陪陪自己。

    可他们是初识,这样会不会太唐突?

    宓簌有点担心地想着,但看向萧有辞的眼神仍旧坦白真诚。

    萧有辞没见过这样的眼神,他被烫得整个人都在发抖,声音轻得不行:“好,我陪您走走。”

    宓簌笑了:“你年纪不大,规矩倒是不……不用这么称呼我,对了,我叫宓簌,你叫什么?”

    萧有辞一僵,他的姓,是萧晗给的。

    可他用了这个名字八十多年,萧有辞不知道怎么开口,犹豫着,了自己的名字:“萧、萧有辞。”

    “有辞?”宓簌笑道:“谁给你取的名字?真是古怪。”

    萧有辞垂眸,不忍去看宓簌:“我……我这名……我也不喜欢。”

    宓簌道:“名字都是父母给的嘛,没办法……”

    她话没完,萧有辞就急切地断:“不是父母给的!”

    萧晗,不是他的父亲。

    宓簌一愣,她不明白萧有辞为何有这样激烈的反应,但看他发红的眼尾,像是委屈极了,她心中一动,停下脚步,踮起脚尖摸了摸萧有辞的发顶。

    笑道:“别着急,不管是不是父母给的,跟了你,就是你的名字了,你是你这个人,不是萧有辞这三个字,是名字随你,不是你随名字。”

    宓簌的话让萧有辞一愣,他呆呆看着她,只觉得一束光,从天上照下来。

    宓簌不好意思地拢了拢自己的头发:“其实我的名字也不是我父母取的,我应当是个孤儿,名字是别人不要了,我捡的,不过,既然跟了我,那就是我的了,跟旁人没关系。”

    宓簌笑着看着他:“你的名字很好听,我很喜欢。”

    你的名字很好听,我很喜欢。

    萧有辞睁大了眼睛望着宓簌:“您喜欢吗?能不能……能不能请你为我赐名?”

    宓簌歪了头:“赐名?赐什么……名?”

    萧有辞很不好意思,但他还是红着耳垂,坚持道:“就这三个字。”

    宓簌笑了:“你想让我给你取名吗?好啊,我为你取名萧有辞,这三个字,你喜欢吗?”

    萧有辞低了头:“我喜欢,我很喜欢。”

    这一定是天下最好听的名字。

    是他娘亲给他取的。

    跟其他别的什么人,没有一点儿关系。

    宓簌愣了一下:“你……怎么哭了。”

    “我没有……”

    “我没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