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画儿……”

    徐朝阳看了看石桌上的画卷, 唇角微抿：“怎么又把这画给拿出来了？”

    “殿下，奴婢这就收起来！”

    见徐朝阳问到画儿的事，锦云才恍然上前, 一边自言自语：“这画贵妃娘娘可嘱咐过了，不再让殿下看见, 怕殿下见了伤心。”

    ——想起自己曾经那么可爱的乳名被人横刀夺走, 能不伤心吗？

    都赖孙公公！

    徐朝阳却摸了摸鼻子, 不由好笑：“怕我伤心？母妃怎么想的，画画儿的雷鸣又没死！”

    “……”

    锦云非常为自家殿下的脑回路感到担忧。

    她把画卷了起来，摇摇头：“谁是因为雷大人伤心啦？殿下……殿下难不成忘了当年宁远郡主生病, 白云寺来的妖僧非您殿内的阳火过于旺盛，能压住郡主身上的阴邪之气，匀过去几分党灾才能救人，架不住长公主一哭二闹，圣上就答应把您的乳名给出去了？”

    “您看，这画上的落款……”

    “哦！”

    徐朝阳一拍额头：“是有那么回事！”

    就在锦云以为她马上要因此难过愤慨之时，徐朝阳樱唇一咧，贝齿一露，乐了：“那敢情好啊, 我阳火旺盛，还压郭明月一头呢！”

    锦云：无语.jpg

    过了一会儿锦云也笑了。

    ——难得她家殿下是个如此心胸开阔的女子, 不会因为这些鸡零狗碎的事情呕气，挺好。

    徐朝阳又拿过画卷来欣赏两眼, 听锦云在孙绎的指挥下收拾好了书房, 便决定：“把这画挂在书房吧！”

    锦云微微一顿，仍是照做。

    其实锦云的任务除了保存好画卷不让徐朝阳看到怕她伤心以外，还有一项就是要对孙绎保密当年的事情。

    当年, 孙公公初入宫门时偶遇过一个贵族幼女，并因缘心生情丝的事情，高贵妃是知道的。高贵妃也知道当年的幼女就是徐朝阳，但恰逢送出乳名一事，把当年幼女的身份安到了郭明月的头上。

    高贵妃早便看出孙绎手段了得且执念颇深，为了保护自己的女儿不被太监染指，便有意引导他根据一个乳名对号入座，告诉他郭明月的“性情大变”是成长使然，还保证孙绎帮自己达成目的之后，会让他和郭明月终成眷属……

    所以，在发现孙绎和徐朝阳“幽会”的时候，高贵妃才会表现得那样激动。

    这件事孙绎不知道，徐朝阳不知道，但锦云知道。

    锦云一直帮着高贵妃两头瞒，徐朝阳当时年纪，当然不记得自己和孙绎曾碰过面。孙绎那边，则被高贵妃和一个的乳名忽悠得团团转。

    谁料一朝孙绎和徐朝阳二人神魂互换，让人始料未及！

    这不，锦云还没想到如何跟高贵妃禀告此等怪事呢，就不心把秘密泄露给了孙公公。

    唉，或许，这就是命吧？

    她看殿下这样的女子，世上也没几个男人能配得上吧。

    如果孙公公是个真男人就好了……

    锦云想到这里，忽然惊讶地意识到：她她她怎么会觉得，唯有孙公公这样的男人才配得上她家殿下啊！

    是夜，明月当空。

    所谓几家欢乐几家愁，孙绎这边的心境跟大咧咧的徐朝阳可不大一样。

    准确地，是大不一样！

    “公公，您还不睡呀？”

    直至子时，孙绎都没唤阿伴水给自己梳洗。

    想起什么似的，孙绎摇头道：“我今夜无心睡眠，你困了就先睡吧。”

    “公公，您身体不适？”

    孙绎就连挨完板子的时候都不像现在这样有气无力，阿伴当然担忧，更不可能自己下去睡了。

    于是道：“公公有什么心里话，阿伴陪着您！”

    闻言，孙绎忽然抬了抬眸。

    他眸中显露着极为严重的疲累之色，仿佛跟徐朝阳互换那么一次被吸干了精气神儿似的，快要油尽灯枯。

    油尽灯枯？

    阿伴赶紧偷偷呸呸呸了三下，生怕自己不吉利的想法真的应验到他家公公身上。

    世人都孙公公为上高位不择手段，唯有阿伴知道，他家公公是个顶好顶好的人。公公经常趁着休沐的日子去接济城郊穷村子里的落魄人家，就连阿伴也曾是个被家里人送去刀儿匠手上却净身失败伤了身子而丢弃的男童。

    是孙公公把阿伴捡回家，派大夫悉心诊治才活下来的……

    阿伴一辈子感谢他家公公！

    见孙绎一直白着张脸，阿伴算继续出言安慰。

    却被孙绎抢先：“阿伴。”

    “嗯？”

    “你……”

    孙绎着又顿了顿，似乎很是艰难地开口问道：“你朝阳殿下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朝阳殿下呀！”

    起徐朝阳，阿伴两眼放光：“是个好人，跟公公一样的好人。”

    “她平时好斤斤计较吗？”

    “当然不，”阿伴把头摇得像拨浪鼓：“朝阳殿下为人大度、脾气好，还……还喜欢揉阿伴的脑袋。阿伴觉得，殿下她是世上最好的女子。”

    世上最好的女子……吗？

    孙绎闻言，眼眸垂得更低。

    是啊，殿下她那样好。

    自己仗着她心思单纯，欺负了她那么多次。可殿下从未计较，反而回回都因为自己被她所害而红了眼眶。

    可他实在太蠢！

    与殿下互换了那么多次，又被白云方丈所提点，却一直没能悟出其中机缘。分明朝阳殿下身上才有当年“狸奴”那般对他毫无歧视的、明媚灿烂的影子。

    郭明月像她吗？

    一点都不像。

    那样自负傲慢的人，怎么会是她，怎么能是她，怎么配是她！

    可明珠在侧，我自黯然。

    殿下这样的人，他如何配得上她？她娇艳夺目，光耀四方，就连他的仰望对她来都算玷污，不是吗……

    孙绎想着，脑袋埋得更甚。

    他的肩背开始不受控制地轻轻颤抖。

    这时，却听阿伴声线轻扬：“殿下是世上最好的女子，那世上最好的男子是谁呢，自然是公公啦！殿下她也一定是这么认为哒！”

    颤抖忽然停止了，孙绎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凝结了。

    他抬头，赤红含泪的双眼茫然地看向阿伴，讷讷问道：“那……如果我做了对不住殿下的事呢？”

    “如果是可以原谅的事，殿下肯定会原谅公公的！”阿伴真诚道。

    “如、如果是不可原谅的事呢？”这句话在孙绎喉头哽了好久，才磕磕绊绊地出来。

    “诶……”

    阿伴揪着自己的头发想了想，苦着脸：“殿下这人行事很有原则的，如果是不可原谅的事，那她可能就再也不会理公公了。”

    孙绎：Q﹏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