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朝阳就这么被孙绎牵着手带到了他的房门前, 中途她感到对方的手越攥越紧，攥得自己有些疼痛，轻唤一声：“手疼。”

    转瞬间, 二人互换回自己的身体。

    孙绎道：“殿下可想好了？”

    徐朝阳：“……嗯？”

    她其实根本不理解孙公公的意图，只知道他不会伤害自己, 所以毫无反抗之心。

    此时徐朝阳背靠房门, 与孙绎面对面。孙绎的身形虽然并不魁梧, 但胜在个头高挑，站在徐朝阳面前也能将她整个人都笼罩在他的影子底下。

    孙绎就这样垂眸盯了徐朝阳好一阵儿，才沉声问：“殿下不是想要极乐？”

    “没有啊！”

    徐朝阳茫然地摇头, 不心脱口而出：“孙公公若是不能一起，我要那劳什子做什么呢？”

    ——她只是想了解一下而已，想知道秋香姑娘为何要孙公公“不行”，仅此而已。倘若孙公公真的不行，她就也不要了！

    然而孙绎却误解了徐朝阳话中的意思，他骤然面沉似水，脸色难看至极：“看来殿下对那东西，已然有所了解了？”

    殿下已经明白他是个不能人道的废人了？

    “没有啊！”

    “那殿下为何，”孙绎着深吸口气, 似乎很是艰难地道出一句：“为何……我不能一起？”

    徐朝阳此时已经感受到了孙绎的难堪、痛苦和一丝丝扭曲的愤懑，她意识到“不能极乐”这件事真跟秋香姑娘的一样, 是孙公公的一片不可触及的逆鳞。

    她欲哭无泪：“不、不是我的呀……”

    “那是谁的？”

    孙绎句句紧逼，眸色越来越冷：“秋香, 对么？”

    徐朝阳被孙绎这样的脸色吓得一言不发, 眼泪汪汪地看着他，却死活不肯出卖秋香。

    “……”

    渐渐地，孙绎神色缓和了些, 道：“抱歉，吓到殿下了。”

    但徐朝阳分明见他眸中沉淀了比方才更甚的一抹痛色，他却强忍着将痛意掩藏，还要对她道歉。

    ——呜呜呜，明明是她先让孙公公伤心的呀！

    徐朝阳瘪瘪嘴，泪珠扑簌簌地流落下来。她两只手紧紧抓着孙绎的衣角，她担心他会就此转身离开，将沉痛永远藏在心底。

    “殿下……”

    孙绎以为徐朝阳是因害怕自己才变成这样的，此时心尖儿狂颤。

    他真的恨自己方才那难以自控的阴暗的心思，恨自己方才太过狰狞的面目。他更害怕，怕殿下意识到了他的扭曲阴森后……会厌弃他。

    他轻声道：“对不起。”

    “呜呜呜嗷呜！”一句道歉之后，徐朝阳却哭得更凶了。

    她不顾自己脸上涕泗横流，竟哭着一头撞进了孙绎的怀里，两条手臂紧紧环住他的腰背：“呜，为何你都那么难、难过了，却不能哭出来，不肯出来。反倒要、要向我道歉呢？呜呜呜……”

    原来殿下哭泣不是因着怕他，是因着心疼他。

    徐朝阳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让孙绎整颗心都仿佛被大力揪着扯着，难受的厉害。

    他想了想，抬手推开房门，将徐朝阳给携了进去。

    “殿下哭成这样，像只刚偷完腥的花猫啊。”片刻后，孙绎轻轻用帕子为坐在榻上的徐朝阳擦拭脸上的泪痕。

    “呜……”

    花猫往他怀里蹭了蹭，道：“其实‘极乐’什么的，我根本就不知道是啥子意思，也根本都不在乎。还有神魂互换的事儿，就算这件事解决不了，我也没关系的。”

    “我不想让你生气，更不想叫你伤心啊……”

    徐朝阳抬头望着孙绎，两个人此时的距离已经近在咫尺。她对他是毫不设防的，所以也没躲过他强压下来的唇齿——

    “唔！”

    徐朝阳陡然瞪大眼睛，却见孙绎双目微阖。孙绎虽不看她，却吻她吻得愈来愈深、愈来愈用力。

    他们二人都是初次接吻，孙绎虽然主动且笨拙，却没有给徐朝阳带来任何不舒服的体验。

    待得孙绎眸色氤氲地抬开嘴唇之际，徐朝阳还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的嘴巴，眼睛闪烁着贪婪的亮光，像只没吃够的猫儿。

    紧接着不等孙绎反应，她便将身子往前一倾，反客为主：“再来！”

    此时，夜色更浓。

    徐朝阳抬手甩出一支自己头上的银簪，将室内唯一一盏灯火熄灭。

    她心满意足地钻进孙绎的被窝，兴奋道：“绎奴儿，原来刚才那就是极乐吗！”

    “仅是极乐的一半。”孙绎想了想，仍是选择实话实。

    其实不过区区接吻而已，跟洞房过后做的那档子事……根本就没法儿比啊。

    那另一半呢？

    徐朝阳眨眨眼，却没问出这句话。她知道这未完成的“另一半”，估计就是孙公公做不到的步骤了。

    她仅仅是现在这样，她就已经很满足啦！

    于是她道：“那我不要下一半了。”

    “殿下若是想要，我也给得，”

    孙绎借着从窗子泄露进来的月光，凝视着徐朝阳的脸蛋：“只是我和旁的男子不同，这一点殿下应当是知道的。”

    徐朝阳确实知道。

    但她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因道：“是呀，孙公公长得比旁的男子白净纤瘦，声音也比他们好听！”

    这些曾被孙绎自我厌恶、被人暗中嘲笑唾弃的，因为挨了那一刀而产生的身体变化，却被他的殿下视作优点。

    孙绎想着，忽地释怀一笑。

    他知道，殿下就算日后明白了他和寻常男子真正的“不同之处”是什么，也不会因此而嫌弃他的。

    在她眼里，他是真的哪里都好啊……

    于是孙绎拍了拍徐朝阳的脑袋，淡淡道：“现在还不是时候，睡吧，殿下。”

    二人同床共枕一夜，当晚都做了同样的梦。

    次日，一早——

    徐朝阳难得早早地从踏上蹦了起来，激动地对孙绎道：“孙公公，我梦到封姐的那个‘契机’啦？你梦到没有？”

    “殿下是如何选择的？”孙绎不答她的话，反问。

    “嘿嘿……”

    徐朝阳嘿嘿一笑，如实相告：“我选了继续呀，我觉得你一定想要继续。那之后我们就可以控制互换的时机，在关键时候互相帮助，何乐而不为呢？”

    在徐朝阳笑眯眯的注视之下，孙绎沉默片刻，才道：“可是我选择了停止，因为我觉得殿下一定想要停止。”

    ……

    空气突然安静。

    过了半晌，听徐朝阳和孙绎讲述完这件事情的封薇震惊不已：“也就是殿下昨晚、昨晚跟孙公公……”

    孙公公不是太监吗？

    怎、怎、怎么做到的？！

    “咳。”

    听到孙绎轻咳一声，宋蛟忙道：“媳妇你你你，你重点不对……这件事的重点是好不容易出现的选择机会，被孙公公和殿下给浪费掉了呀！”

    “对哦！”

    封薇陡然正色，倒吸了一口凉气：“你们二人之间没有默契也就算了，难不成办完事儿准备入睡的时候都不先商量好该如何做选择吗？也太自信了些罢！”

    “没有默契还迷之自信”的徐朝阳和孙绎二人双双闭口不言。

    宋封二人互相对视一番过后，宋蛟道：“我们二人在契机第一次出现的时候便把握住了机会，因此并不知道这次机会浪费之后，还会不会出现下一次。”

    “所以，二位可能或许应该，得再多尝试几次了。”

    着，他瞥了徐朝阳一眼。

    只见徐朝阳听到这番话之后蓦地舔了舔嘴唇，似乎是在回味着什么东西……

    “报！”

    就在此时，一封家门徒跑着前来禀报：“大少爷，官府的人带着一名外地证人来了，那外地证人他看到京官老爷悬赏通缉的几人就就在咱们府上啊！”

    门生着，眼神也往徐朝阳等人身上飘去。

    锦云和阿伴都沉不住气，十分紧张地道：“殿下、公公，一定是雷大人问询前来捉我等回去了，这可怎么办才好？”

    “家主怎么？”

    封嗅还算沉着，不紧不慢地问了句。

    “家主大人……她您自己造下的烂摊子不要让她来给您擦屁股。她已经将那些人请进院子，让他们自便，估计京官的人过不了一多久就搜到这边来了……”

    “这丫头，真过分！”

    封嗅抱怨了一句之后，让孙绎弹徐朝阳一个脑瓜崩。见孙绎露出不解之色，封嗅又解释：“据来人的首领是锦衣卫指挥使，雷鸣大人。雷大人的脾气似乎不大好，我担心他一会儿直接冲上来，一刀劈死孙公公你啊。”

    孙绎：“……”

    封嗅所言有理，徐朝阳也愿意一会儿帮孙绎承受一下雷鸣的滔天怒火。孙绎便没有推脱，二人很快完成了这次互换。

    徐朝阳还有心思笑呢：“其实咱们这样，也算是勉强能控制互换时机了嘛！”

    其余人并不笑。

    因为他们看到不远处的雷鸣正率领着锦衣卫和五军营一众人，气势汹汹地走向这边。

    “孙绎，你这阉狗！”

    雷鸣看到正常扮相的“孙绎”，瞬间怒由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咬牙切齿恨不能立刻将后者剥皮拆骨：“玷污公主、诱拐公主逃离和亲队伍，如此罪名已经足够先斩后奏。我管你是东厂提督还是司礼监秉笔，今日就先宰了你这阉狗再！”

    完，雷鸣提刀向“孙绎”杀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