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3.笼中的鹦鹉(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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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揭开纱布, 入目一片坏死的肌肤。

    上头横卧着?一条血腥裂痕,被割开的肉块浮肿发白,深至喉咙。

    戚余臣的伤是真的, 姜意眠亲眼确认了。

    只不过伤口?边缘过分齐整,看上去并不像车祸所致,光凭她一个外行人瞧不出轻重缓急。

    得找医生求证一下才行。

    气候渐渐入了冬, 当?她久违地表示:「我要出去走走, 买两件衣服」时, 戚余臣正坐在院子里做水晶桂花糕。

    人家图省事,多用模具统一压出菱形。只他做事细致, 偏好?用刀一点一点雕刻出精致的花形, 将糕点做得软糯又香甜,不论多少次遭她冷落都不气馁。

    隔壁孩日日馋得流口?水,眼巴巴过来讨。

    他们讨, 她不要, 他就给?。

    接着?孩们就围着?他跑跑跳跳, 一声声清脆响亮地喊:“戚老?师, 你真好?!太好?啦!”

    而?后?看一眼面色平淡的漂亮师娘,??鬼机灵地恭维:“师娘也好?, 非常好?!戚老?师可以??给?我们一块桂花糕了吗?下午不要认字,不要画画,我们一起抓麻雀好?不好??”

    每逢这时,他总是对着?她笑。

    袅袅白雾笼着?脸,弯起来的唇角, 蕴着?无比澄净的、简单的满足。

    ——你真的高兴吗?戚余臣。

    这就是你不择手?段想要过上的生活?

    不知该如何评价他这个人,总之她要出门?,刻意加了一句:「趁我还看得见。」

    讽意颇浓, 戚余臣苍白地笑笑:“陪你去?”

    「不用。」

    “好?,那?眠眠注意安全。”

    大约清楚她无处可去,想做任务就无法离开他吧?他从不限制她的自由?,也不阻碍她外出。至于?私下里有没有安排人偷偷跟着?,不得而?知。

    “太太,我们不该往左走吗?”

    巷子尽头有一条分叉路,往左通往生意红火的大街,街上有一间高达六层楼的百货商店,往常姜意眠的衣服多是老?师傅订做,偶尔才来这逛一逛。偏偏这回她想着?事,径直往右走。

    婷连喊几声太太都得不到回应,只好?迷糊地摸摸脑袋,跟上去,直到望见一家老?字号中药馆。——那?是戚余臣固定去的地方,据那?前天不幸被车撞,也是来这救治的。婷自以为恍然:难怪太太突然有兴致出门?,原来着?幌子,想悄悄关心那?个人的伤势呢!

    哎,她又不禁为逝世的秦先生感到伤心了。可今时不比旧日,哪有逼着?人一世守寡的道理呀?

    总归太太开心,就是先生开心!想清楚这点,婷不好?的情绪一扫而?空,屁颠屁颠扶着?太太跨过台阶。见药馆里仅有一个学徒在捣药,忙问那?位姓乔的老?大夫在哪里。

    “在里屋睡觉。” 学徒转身去叫人。

    片刻后?,戴着?老?花镜的乔大夫快步而?出。

    “大夫你好?,我们是住在——”

    “戚太太对么?”没等婷完,大夫先一步识出她们的身份,语调莫名地迟疑:“你们……应当?是为着?戚先生来的?他的伤势恶化了?喉咙如何了?难不成……又伤着?了?伤上加伤?”

    那?倒没有。

    哪门?子的大夫呀,怎么一开口?就咒人?

    婷不乐意地皱皱鼻子,照着?太太比划出来的意思,翻译给?他听:“那?个人没事,我们太太是想问问您,他脖子上那?道伤究竟是怎么来的?有多重?以后?还能不能开口?话?”

    大夫呃了一声,“不是被车杆划伤的么?日后?……日后?的事还不准,关键太太您是怎么想的呢?您觉着?她能话好?,还是不能话为好??”

    “你才是大夫,怎的反过来问我们???这种事又不是我们太太想如何就如何的!”

    这下用不着?太太提点,丫头自个儿发觉猫腻了:“好?哇,瞧你这一问三不知的,还左躲右闪不答话!我看你根本不是正经的大夫,而?是学艺不精的骗子吧?!”

    “不不不,我只是经手?的病人多,一时——”

    大夫试图解释,姜意眠干脆利落,取下了手?腕上的翡翠镯子,往他眼前一放。

    “这这这……”

    第?二回摘耳环,针钩倏地扎进桌面陈年的裂纹内。

    “还不实话?” 婷凶得不伦不类。

    学徒见状附和:“师父,那?人只让你不要主动?对外提起,现在是他太太找上门?,你也没关系吧?”

    好?吧。

    乔大夫被服了,清了清嗓子,将真情和盘托出:

    两天前的傍晚,戚余臣的的确确在街边救下一个顽皮的孩童。被送来医馆时,一条裤腿沾满血,脖子完好?无损。

    彼时他们在替他处理伤口?,他突如其来地问了一句,店里有没有能让人暂时失声的药。大夫以为他要找毒药,有意否认掉。谁料得抓一把药的间隙,这人一声不吭地拿利器抹了脖。

    “早知道他这么糟蹋自己,我还不如……”

    起这事,乔大夫连连摇头,满脸惋惜:“天底下怎会有人无缘无故伤着?自己呢?他不肯,可我多少能猜测些,他这是……”

    话语顿住,瞟了瞟对面的人,他不由?得文?诌诌地叹一声:“情啊,爱啊,我这把年纪看得多了,独独没见过这种!这人身上看得见的伤全不紧,心里看不着?的病才厉害。故而?我多嘴问您一句,究竟想他好?,还是想他同您一块儿不好?,一切都由?您了算不是吗?”

    “啊?您是……”

    那?人故意划了喉咙,陪着?太太做哑巴?

    世上怎么会有这种人啊?

    婷难以置信地张大嘴巴,姜意眠则彻底验证了自己的猜想。

    ——谎言,统统是谎言。

    三少爷的仓库是他炸的。

    秦衍之不肯放过她也是假的。

    戚余臣高明地躲在暗处,以柔弱不堪一击的姿态,使计除去一个又一个敌人。他从头到尾都在撒谎,她曾对此产生疑心,试图保住秦衍之作为牵制他的力量。可惜失败了。

    往前数,两年前在家信中看似不经意提起的手?语;截止如今,无数不知情的人为之感叹赞许的深情牺牲。一切都是他的伏笔与心机。

    仗着?她不能自由?言语,他用糕点,用笑容,还有自己的喉咙 ,一点点、一天天地对外营造出‘恩爱夫妻,情深似海’的巨大假象。

    成功地骗过左右邻居,唬了婷,还令一个见多识广的大夫也跌入陷阱之中,不知不觉沦为他的伥鬼,替他出无数好?话,劝她爱他。

    做到这个地步,环环相扣,步步为营,称为天罗地网也不为过。

    但自欺欺人有什么意义?

    为什么没有杀人灭口?,而?要给?她机会侦破一切?

    他在想什么,他还想要什么。有关他的事物姜意眠已经没有兴趣??猜。

    ——她推开了院门?。

    不知为何,冬日不甚明媚的阳光额外眷顾这个院子,眷顾院里的人。

    光像水一样?毫不吝啬地泼下来,瘦削的青年静坐在石凳上,侧脸呈现出一条优美、恬淡的曲线。指尖捏着?一只桂花糕,脖上缠着?一卷卷白到刺眼的纱布。

    「你回来了。」

    他闻声回头。一同迎过来的除了薄薄的衬衣,纤长的眼睫,还有一抹温柔无尽的笑容。好?看得有如一场旷世梦境。

    噩梦。

    姜意眠一动?不动?地站着?,没有回答。

    她的手?是空的,神情是冷的。身边跟着?一个战战兢兢的婷,同样?双手?空空,圆圆的脸上盛满不定的惊慌。于?是戚余臣就明白了。

    “眠眠都知道了吗?”

    “好?聪明啊……”

    他始终笑着?,依然笑着?,语气不变。

    但漂亮的伪装掉下以后?,怪物终究露出了他丑陋狰狞的真面目。

    如此惹人厌恶。

    *

    开诚布公,一了百了。

    她支开婷,答应在石桌边坐下时是这样?算的,也以为戚余臣同意戳破所有隐瞒欺骗。

    谁知当?她提出问题:「你想怎么样??」

    得到的回答却是:“喜欢你。”

    。

    「煞费苦心的演了这场戏,值得吗?」

    “眠眠喜欢我吗?”

    仿若童话故事里踩于?刀尖上行走的人鱼公主,他每一句话,尚未愈合的伤口?就溢出一些血。尽管如此,他明眸善睐,仍旧坚持浅笑着?,一字一句地:“没关系,我来喜欢就好?。”

    隔壁院子传来几声假模假样?的咳嗽,意眠知道,邻居们一定误以为他们又在光天化日下直白地倾诉爱意。

    “这两口?子真要好?,天天情话都不嫌腻。”

    “可不是吗?戚简直爱‘死’了他家太太。”

    “你听,新婚夫妇就是了不得!”

    ——她几乎能想象到他们的调侃,因为相似的内容,他们一共过几十遍,几百遍。连抑扬顿挫都没变动?过,遑论措辞。

    这也是戚余臣精心密谋的一部分吧?

    不论谈论什么话题,他从不对她一个‘不’字。不给?她任何具有否定意义的字眼,不给?她反驳的机会。他对她的话,除了喜欢还是喜欢,除了爱还是爱。

    翻来覆去、不厌其烦地利用这些甜言蜜语,归根究底,还是他对这个副本太过了然。他太清楚副本的规定,它对她限制,从一开始就掌握了无上的主动?权,还将其利用发挥到极致。

    而?她要怎么辩解呢?

    这里没有人看得懂手?语,绝大多数文?化程度都不高,对着?简笔字画也好?比天书;身边一个原本有机会接触真相的婷又实在莽撞护主,一旦告诉实情,只怕会冲动?丢掉性命。

    那?么她还能怎么辩解,还能怎么反应?

    开口?爱吗?摔玻璃砸碗闹得不可开交?

    不。

    那?样?相当?拳头在棉花上,结果不但白白浪费力气,还会惹来一团窝火,一身鸡毛。为数不多的好?处,或许是得以将舆论扭转为:姜脾气坏极了,戚到底图她什么?罢了,愿愿挨就行,碍着?我们这群外人什么事呢?

    付出与回报完全不成比例。

    所以没有必要。

    加上戚余臣有着?天然的自厌倾向,对他而?言,生比死难,死比生永恒,因此消极的绝食等威胁就更行不通。

    对付他,只能忍着?,熬着?,看谁撑得更久。看谁先在谎言下崩溃。

    眼下也是这个理。左右他没有认真沟通的意愿,那?么话不投机半句多,交谈到此为止。

    姜意眠面无表情地起身,正要回房间。

    恰在此时,大门?轰一声开。

    一排身材健硕、面容冰冷的人举着?枪鱼贯而?入。在他们之后?,一个她等待已久的人物总算正式登台。

    *

    “大少爷!!”

    婷从屋里出来,一见对方便欣喜地叫出声来。——没错。来人正是秦家新的接班人,昔日的大少爷。

    毕竟戚余臣有戚余臣的谋划,姜意眠有姜意眠的后?手?,聊甚于?无。

    当?初秦衍之送出账本前,??三重申过这玩意儿不能留在她自己手?中。于?是她在一干继承人里挑了挑,删去喜形于?色的二少爷、不靠谱的三少爷、防范目标戚余臣,最终决定以私人名义将一半账本交给?相对熟悉的大少爷。

    条件是他得来救她,为她做事。

    时间期限为两年,如此方能在他死前拿到另一半账本,安坐高位。

    这其实算得上一场豪赌。但恐怕谁也没能想到,这位西装革履、气质冷肃的年长少爷,竟是所有养子里最知恩图报、最仰慕父亲的一个。

    春时秦衍之死得突然,诸多竞争者?蠢蠢欲动?。他费了整整半年扳倒所有明里暗里的敌人,派人沿路搜查戚余臣的下落,至今才勉强抽出空,亲自走一趟杭州。

    大少爷这次来,不仅仅为了半本账本,一个未实现的承诺。更重要的其实是安置好?父亲死前最后?的执念,完成他的遗愿,并为他复仇。

    即,杀了戚余臣。

    这么来,害死秦衍之的人果然是他。

    姜意眠垂下眼眸,问大少爷:「他是怎么死的?那?天晚上发生过什么?详细地跟我一遍吧。」

    对方摇了摇头:“他不希望你知道。”

    他答应过他,永远不会出真相。

    “您不需要在意父亲的死。” 出于?个人角度,大少爷只能:“父亲是一个相当?规正的人,他从很?早之前就做好?了死于?非命的心理准备。就算没有道士,没有批命。他曾对我过,没有人能长生不老?,就像没有一个皇帝能永远坐在龙座上。——??英明,??狡诈,也不行。”

    “因为唯有一个老?皇帝的死才能催生一个新皇帝,一批旧时代的逝去才能迎来截然不同的新时代萌发。父亲作为上海滩的一代人物,他很?清楚属于?他的风云已经过去,接下来理应让位给?辈一展宏图。这就是他收养我们的原因,也是他那?天夜里愿意赴死的真正理由?。”

    “不是道士算准了他的命,而?是他选择遵守历史的规律。一切都与您无关,母亲,父亲他希望您能这样?想。”

    他照旧喊一个比他了足足七岁的孩子作母亲,脸上丝毫没有为此而?生的羞愧或难堪。

    少见地了一番长篇大论,纵然语气沉冷单调,然而?他对秦衍之的敬佩、秦衍之之所以让他敬佩的缘由?,俱在字里行间暴露无遗。

    「你很?像他。」

    姜意眠比划一通,他微微颔首收下了这句赞美。随后?道:“您接下来有什么算?”

    「我还不能走。」

    “误会了,我没有赶您的意思。”

    「我必须要戚余臣亲口?对我一句话。」

    不爱多管闲事是大少爷的优处,他没有询问其中的因果道理,直接给?姜意眠出了一个主意:要是戚余臣不肯配合,他可以威逼利诱甚至用刑。这方面他颇为擅长,能尽快达到目的。

    奈何她没同意。

    「但凡你撬不开秦衍之的嘴,就不可能逼戚余臣开口?。这方面他们固执得不相上下。」她回答:「只要帮我带一句话过去就好?了。」

    ‘’完,她忽然咳嗽了一声,喉间一股淡淡的腥气,脸色白得透明。

    冬季使她虚弱了。

    秦宅走了一个病重的先生,回来一个病弱的太太。这有点儿像一个糟糕的诅咒。也似万分巧妙的、值得细细品味的古宅循环。

    “知道了。”

    大少爷没什么情绪地应下这份差事。

    他才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局外人,既不了解父亲与妹之间复杂深沉的纠葛,亦不清楚八弟与妈的爱恨情仇。他没告诉意眠,自从日前回到上海,戚余臣就被他关进地牢至今。然而?各种折磨人的刑具损招轮了一通,约莫还剩下半条命,确实没有一丁点臣服的趋势。

    老?八意外地是个硬骨头。他想。

    反正还吊着?一口?气,眼盲的她看不到伤疤。

    这日他又独自进了地下室。开灯,照亮一个浑身血污的弑父者?,负责将妈的话传到。

    “她问你,是不是想让她??死一次。”

    很?白很?通俗的一句话,他不清楚为什么有个‘??’。

    但戚余臣应当?是明白的,否则不会骤然抬起那?张秾丽的面庞——越狼狈越美艳,越美艳越阴暗,非常古怪的一种气质——他稍稍眯起眼尾,长期生活在窒焖的黑暗里,似乎花了一点时间辨认光下影影绰绰的人形,而?后?笑着?轻轻地喊了一声:“大少爷。”

    这招对大少爷没用,他不会被一个渺卑劣的死囚动?。

    “没话就算了。”他逆过身去,背后?落下一声若有似无的:“不会的,我不会伤害她,也不会妨碍她。”

    “那?你就放她走。”

    “不要。”他向来斯文?腼腆的八弟居然如孩子似的耍起赖皮,温温然地反问:“大少爷,你知道拼命想得到一样?东西。只想要这个,可是注定得不到,是什么样?的感受吗?”

    大少爷不上这个当?。

    “你不放她走,就是伤害她。”他冷冷地:“她哑了,瞎了,又病了,她会死在你前面。”

    “不。你不了解眠眠。”

    又来了,那?种缱绻到足以拧出血液的口?吻。

    戚余臣是个罪人。他明明被囚禁于?地底,全身没有一块好?皮,没有一块好?肉。长发凌乱扯断。无数的疮疤愈合又撕裂,撕裂又愈合,身体、头脑或许早已爬进了蛆虫,无声倒数他的死亡,等待一顿狂欢晚宴。

    他本该绝望。

    为何却在地狱里发光?

    仿佛全心信仰着?一个纯净无形的神袛。仿佛在掌心里藏了一样?宝贝,在肋骨下偷偷种植上一朵生机勃勃的花。每当?他讨论起那?个名字,眠眠,他便宛如获得救赎而?新生的鬼魅,破烂的躯壳里竟能涌出如此浓烈黏稠的情感。

    “眠眠很?坚韧,她比我们所有人都……”

    “以她的性格,绝对不会在期限前放弃。而?我只想??拥有她一下。??一下下,只要能和她一起存在于?同一个世界。”

    “然后?就让她走。”

    “请把这个告诉她,让她??忍忍我。”他疲倦地喘息着?,一口?气出这么多话,分明透支了他见底的体力。但还是撑着?了一句:“麻烦你了,大少爷,谢谢。”

    ——谢谢。

    一个快死的人对刽子手?谢谢。

    一个侩子手?对亡者?家属谢谢。

    可笑又低微。

    不知怎的,这个瞬间,大少爷的眼前无端闪过许多抽象的画面。譬如含刺枯萎的蔷薇花,或者?绚烂华美、却能从中提炼出鸦片的罂粟。还有别的一些什么。

    篮里挤破的樱;

    院里无人采摘而?烂掉的柿子;

    徐徐崩塌沉没于?历史的过往王朝;

    鱼,画,油彩涂料,疯癫的戏痴。无论什么,总归是与情爱有关的东西。

    假如情爱就是这种东西,就是它将父亲、老?七、老?八、妹,一个个温情又残忍地拽下悬崖,使他们挣扎着?又心甘情愿地溺毙河中。

    那?么大少爷想,他是不会要它的。

    就让它随着?他们一齐死掉好?了。

    作者有话要:  大少爷:没想到吧,我在这里还有戏份。

    我:没想到吧,戚余臣也不能逍遥法外。我咚太郎要发的群体盒饭,谁都休想躲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