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自己的及笄礼，秦瑾瑶其实不是很期待。一则因为这及笄礼是自己一手所办，毫无惊喜可言。二则秦怀德才刚办完生辰不宜太眼，只邀请一些近亲就罢了。如此，就连明德馆的姐妹们都被挡在了外头。

    甚至连赞者与正宾，秦怀德也只找一人便可。秦瑾瑶本想找宣安侯夫人，然而恰好寄云生病，要在自己及笄那日动刀，宣安侯夫人自然走不开。

    秦瑾瑶无奈，只好任由秦怀德随便找了一位命妇。

    好在，秦瑾瑶忙着暗中在府里查访当年之事，因此就算及笄礼办得无趣，她也没太过郁闷。

    这一日，桃照例来及笄礼的事，秦瑾瑶虽兴致不高，但也努力起精神听着。

    “老爷，及笄用的礼器不准用金银器皿，显得咱们秦府太过奢靡了。老爷还，那管弦之人不必请太多，一两个便罢了，府里地方不大，又大冬天的，何必折腾人。夫人，她的几个姐妹都要过来观礼，让姑娘留些座位。月瑶姑娘，她会及时跟明德馆告假，带着曼瑶一块要坐在前头。对了，宋妈妈提醒，姑娘要准备深色的衣裳，及笄礼不可穿得太亮堂了……”

    话没话，旁边的碎玉已经发了脾气。“这也不许，那也不许，还算什么及笄礼。干脆不办算了。”

    “瞧瞧，我还有耐心，她先发起火了。”秦瑾瑶笑着趣道。

    “我就是看不惯。之前我刚进府，夫人也张罗过宴席，老爷就什么没提。这回到了姑娘主事，老爷就头一个要求这，要求那，夫人也是，跟她姐妹有什么关系的事，非要过来观礼。”碎玉絮絮叨叨了一大堆，秦瑾瑶反而没那么不痛快了。

    “早知道管家是麻烦事。若不是为了这些老仆，我也不会揽下这活计。你们权当为了我忍一忍，祥儿已经有了一位先前在咱们府里喂马的老奴的下落，想必很快就会有好消息传来。若真得了证据，咱们就可放下这管家一事。”

    “我没什么忍不得的，只是心疼姑娘罢了。一辈子就这么一回的及笄礼，办得惨淡不，连一个亲近人也来不了。那及笄礼的日子虽是姑娘生辰的前后，但却是何氏挑下的，指不定是故意挑了宣安侯夫人来不了的日子呢。”

    “没事。及笄罢了。”秦瑾瑶轻声叹道。

    桃看着秦瑾瑶长长的睫毛垂下来，示意碎玉别再了，碎玉却忍不住，一口气又了半晌，直到祥儿进来断几人。

    “姑娘，有消息了。”

    “如何？”秦瑾瑶欢喜道。

    “这事是咱们府里管柴火的厮告诉我的，他府里的人手虽然换了三回，但有些人依然是秦府拐着弯的亲戚，所以依然能找到。那喂马的老奴便是十四年前在府里侍候的，虽不知道内院的事，但我想总归是条线索。”

    “对，桃，你做得极好。”秦瑾瑶欢喜地几乎要跳起来。

    她总算在偌大的禹州找到当年的一个人。或许，这个人便是解开母亲死因的关键。

    找到这老奴的喜悦让秦瑾瑶接连几日都处在欢喜中，直到及笄前一日。

    瞧着黑漆漆的礼器，秦瑾瑶才忽然感觉到自己没了兴致。

    桃怼着祥儿的胳膊，轻声道：“碎玉呢？”

    祥儿摇摇头。

    “唉，这丫头就算是这样，总也摸不着人影。那你，我们姑娘为什么不高兴？”桃问道。“你最聪明了。”

    祥儿叹了一口气。“姑娘是想娘亲，想外祖母了。家不像家，爹不似爹，这及笄礼过得又寒酸无趣，她虽然嘴里不，但怎么可能不难过。”

    桃一听，心疼地噘起了嘴。

    直到天擦黑，碎玉也没回来。秦瑾瑶一声不吭地卸了所有的发饰，正要更衣的功夫，碎玉忽然神神秘秘地走了进来。

    “姑娘快走。”

    “去哪？”

    “姑娘别管了。”

    秦瑾瑶一阵不解，但桃几人也冲了进来，根本不允许她疑问。就连秦怀德和何氏那，秦瑾瑶都不知道几人是怎么的，总之，素面清雅的秦瑾瑶被推进马车里，不知驶向何处。

    下马车时，碎玉蒙住了秦瑾瑶的双眼。似乎是桃和祥儿一左一右托住了秦瑾瑶的手，带着她一步一步进了什么地方。

    等到睁开双眼的一瞬，已是一片明亮。

    入目是八字鹤纹影壁，绕过去便是宽敞通透的院，院里扎着深红秋千，一隅池此刻已结冰，但冰上却细心地雕出图案来。再往里看，便是三间正房，房山是抄手游廊，下头铺着石子。显然，后院应该还有一个花园。

    “这是什么地方？”秦瑾瑶正在纳闷，便见大门已开。桃几人推着她进去，这才发现宽敞富丽的房间内温暖如春，里头更是站满了人，一个个面带喜色的看向秦瑾瑶。

    “你们？”秦瑾瑶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

    眼前，站在白管事、丹娘和宋永、已经许了人的韩云薇、崔书宁、孟锦悦、厉盈盈，还有夫子赵钦、郭颂郭大人、明德馆的琴艺师傅、周秀才、宣安侯夫人。

    每个人都穿得十分隆重，一脸欢喜地看着秦瑾瑶。

    看着秦瑾瑶站定，众人分别向两旁退去，露出了一直坐在椅子上的顾修延。依然是一袭黑衣，但袖口却有一抹红。

    黑发高悬，棱角鲜明，容色俊逸。

    瞧见秦瑾瑶看向自己，顾修延站起身，眼神是所有人都未曾见过的温和。白管事见诸事已毕，朗声喊道：“今日摄政王殿下为赞礼，贺秦瑾瑶及笄之喜。请主宾与赞者。”

    似乎是头一回做主宾，秦瑾瑶能感受到顾修延的紧张。然而一身的气势在那，即便做什么，都让人挑不出毛病。

    主宾自然是宣安侯夫人。赞者，则是韩云薇。

    韩云薇在丹娘的服侍下洗了手，而后端起银盘，上面放着一根玉笄。

    秦瑾瑶在众人的注视下缓缓问礼，而后面向东方坐好。乌黑的发丝散在身后，越发显得她肌肤雪白，容貌如雪。身上的浅蓝织云锦如雨过天青色将她包裹其中，修饰出纤细的腰身。

    宣安侯夫人几乎是泪目走上前来，低低了几句。“碎玉，秦府的及笄礼办得极是不好。还好，还好，殿下总算没委屈你。瑾瑶，我替你母亲高兴。”

    一番话得秦瑾瑶的眼窝有些发烫。长长的睫毛下，泪珠几乎已经在闪烁。整个人越发显得楚楚动人。

    宣安侯夫人不舍得再，伸手替秦瑾瑶挽起发髻，而后插上玉笄，将所有秀发束住，露出修长纤白的脖颈。

    顾修延的声音终于出现在耳边。“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寿考维祺,以介景福。”

    他的声音低沉浑厚，像是把所有祝福都揉在里头。

    白管事乐得嘴角都要挑到耳后，却还不忘了喊一句，“礼成！”

    立刻就有几位少女把秦瑾瑶团团围住。“瑾瑶，快来，这是咱们的贺礼。”“瑾瑶，你可是头一位劳动摄政王殿下做主宾的人。”“好了好了，先让瑾瑶喝口水。”

    在众人的喧闹里，秦瑾瑶看向站在远处没动的顾修延，见他微微颔首，秦瑾瑶唇边的笑意便更浓了。

    二人的目光穿过所有人，短暂交织，却足以勾起天燃地动。

    “瑾瑶，我们去看烟花。”

    秦瑾瑶刚想没过年，哪来的烟花，便听见外头嘤地一声，随后像是开了新天地一般，所有绚烂的烟花全都涌上天空。

    众人站在窗前，见证了禹州几乎有史以来最灿烂的一场烟花。

    那场烟花，甚至让所有禹州百姓念叨了四五年。除了屋子里的人，谁都不知道这一场烟火为谁而放，因何而放。

    直到半个时辰过后，秦瑾瑶才终于醒过神来。她这才发现，顾修延早已不在屋里。白管事，许多朝廷大臣都在皇帝书房议事，顾修延不好晾他们太久。

    言外之意是，能来，已经是很不容易的事。

    几位姐妹显然都看出摄政王大人的心意，个个都眉飞色舞地看着秦瑾瑶，却又都不什么。秦瑾瑶被瞧得有些羞赧，赶紧装出要拆贺礼的样子，引得大伙都去拿自己的贺礼。

    白管事这才凑到秦瑾瑶跟前，慈眉善目笑道：“殿下没有旁的贺礼，只是吩咐老奴把这座宅子送给姑娘。殿下了，姑娘在秦府呆得不痛快时，便过来坐坐。这是姑娘一人的宅子，但却足以装下姑娘在禹州所有的朋友。”

    秦瑾瑶几乎是怔在当场。

    后面，很多人，了很多话，秦瑾瑶几乎都记不大太清楚。但白管事的一番话，却一直回响在她的耳边。

    当晚，桃问秦瑾瑶最喜欢的贺礼是什么。心情大好的秦瑾瑶没有开口，但眉眼弯弯，笑意掩都掩不住。

    桃照例去推祥儿的胳膊。

    祥儿笑道：“姑娘当然最喜欢殿下的贺礼。”

    “这是为何？”桃不明白。

    祥儿笑嘻嘻摆弄着刚才周秀才给她的草人道：“咱们姑娘从到大，最缺的便是一个完整的家。摄政王今日，是送了咱们姑娘一个温暖又舒心的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