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清风不雨
染烟想要大喊求救,却发现自己嗓子似被掐住一般,完全发不出声音,急得把脖子又摸又掐,一下子摸到了一直随身携带的玉哨子。不由想起兰鸿送她哨子时的话,只是,这哨子却并不抵用。
又试了试用嗓子呼喊,仍是发不出声音,心中也隐隐猜出是方才那些粉末的原因,心生绝望之时,只好把玉哨子放入了嘴里,使劲吹起来。只是这玉哨子,果然只是个好看的玉坠而已,与以前吹的时候,并无任何不同。
染烟越发灰心丧气,觉得自己开始昏昏沉沉,头脑不清起来。嘴里的玉哨子,也吹的有一口没一口,只凭着一股子本能了。
绑她的人,并不粗暴,反倒像怕弄伤她一般,心翼翼在绑着。染烟心中想,只怕他们绑不好,自己便要昏倒在地上了。
这般刚起了念头,人就开始歪了,却不知道为何,听到砰地一声响,然后自己并未按着预想般倒下去,却被一个人拦腰抱在怀里。这人的声音竟很像是兰鸿,只是比他的声音更冷硬和暴躁些。
“不能让他们逃掉!”
“长鸣去城外传信,不许他们父子再回京,若是想回来,就直接要了他们的命!”
有其他人:“主子,阁老……”
却被他厉声断:“快去!”
染烟稀里糊涂追索着他的声音,突然抓住点清醒的念头,挣扎着想从他怀里挣脱,却被他更紧地揽了揽腰。
染烟觉得自己头痛欲裂,越来越难以支撑困意,心里绝望地想:完了!只怕再也见不到兰鸿了!
身上罩着的黑布却一下子拿开,渐渐闭合的眼眸里,竟似看到了兰鸿的高大身影。
可能是要没命了吧,所以恍惚看到了自己最想见到的人。染烟几乎是带着点欣慰,陷入了黑暗。
染烟再次睁开眼睛时,发现睡在自己的床上,头仍然很晕,嗓子也极疼,挣扎着坐起来,脑子却还有些迷糊难清。这时,门帘掀开,有人走了进来。
染烟转头去看,待认清是月娘,心里的期待一瞬间落空,忍不住哭了起来,边哭边嘶哑着嗓子:“我还以为是真的,原来只是梦!”
正哭着,月娘后面却猛地闯进来一个人,冲过来便要抱她。染烟哭得眼泪早已迷糊了眼睛,看不清来人的相貌,但是隐约可见到他满脸的胡子,并不是兰鸿,很是有些惊吓,却已被他紧紧抱在怀里,只得奋力挣扎。
这人却紧紧箍住了她,在她耳边轻轻:“是我。”
染烟瞬间僵住,这是兰鸿的声音,仔细分辨,也是兰鸿的感觉和气息,熟悉的怀抱令她软了身子,满腹地悲伤,又哭了起来。
哭了一阵子,才挣扎着拿袖子擦了擦眼泪,迷惑地望着和兰鸿截然不同的一张脸。别的不,单这满脸的络腮胡子,便十足不是兰鸿;眉毛也太浓重了些,连鼻子都有些不像了。只有细细看眼睛,才能分辨出一些兰鸿的样貌来。
染烟抽噎着问:“兰鸿?你……”
兰鸿却轻轻捂住她的嘴,:“先别话,你被洒了药,伤了嗓子,已经无碍了,但是再等恢复一些,再。”
他这般阻拦她话,却又低头去在她嘴边啄吻,胡子的触感好生陌生,染烟躲开,又细细端详他,似是要分辨出他到底是真是假。
兰鸿瞧着她楚楚可怜生疑的样子,又是怜惜,又有些气闷,忍不住低声问:“你为何要逃走?”
见她待要张口,又叹了口气,:“乖,别话!”
外面突然有人低低叫了声“主子”,兰鸿起身要出去,却发现染烟扯住他衣襟,被发现了,索性上前抱住他,把头埋在他怀里,很是不想他离开的样子。
兰鸿展臂把床上的被子扯过来,把染烟严严实实包裹住,又站在床边,用身子挡住她,才应了声:“进来吧。”
来人低头进来,跪在兰鸿背后,:“我赶过去的时候,他们父子已经往荆州方向去了,之前盯着的人,他们走之前吵过一架。”
兰鸿并没多问,只:“让他们在荆州有去无回。注意冯阁老和京中的往来,但莫要草惊蛇,让他起了疑心,在京中布下钉子使袢子。隔壁屋子先不要去碰。”
来人应下,很快离开。
染烟仍然觉得自己如同在梦境中。她索性什么也不想,只抱紧了兰鸿,反正梦醒来,就什么都没了。像这样,不管兰鸿变做什么模样,不管之前发生什么古怪,不管嗓子有多疼,头还有些晕,只要在她身边,她便觉得什么都不重要了。
外面却起了嘈杂之声,且越来越大。
“我要进去看姐姐!”这是红豆的声音。
“姐姐生病了吗?”这么怯声怯气的,是才五六岁的银花。
“月娘,我们就看一眼江姐姐,一眼就可以了!”清脆的声音是秀儿。
“你不是江姐姐醒了,那她为何不见我们?”金花的声音略有些沙哑。
染烟从兰鸿怀中钻出来,祈求地看着他,正想要开口求他,他对着外面:“让她们进来吧。”
染烟忙伸手推开他一些,又抬手梳拢了下自己的头发,才在拽衣服,几个女孩子已经涌了进来。
红豆当先一个,跑过来,伸手便拉住了染烟的手。
金花和银花紧随其后,站在红豆后面,银花看了看染烟,又有些畏怕地看了看兰鸿。
苗秀儿走在最后,进来量了下染烟,见她冲着大家笑着点了点头,舒了口气,偷偷去瞥站立一旁的兰鸿。
兰鸿抢先道:“她嗓子哑了,莫要同她话。”
他的寻常语气,自然而然带着些不可违抗的威压,吓得银花又往金花跟前缩了缩。红豆则是回头偷偷瞪了一眼他。
苗秀儿却微微行礼,:“谢谢你救了我们江姐姐!”几个孩子听了这话,又偷偷看向兰鸿,这次却明显少了敌意,多了些好奇。
月娘在外面大声喊:“都出来吧,门都挡住了,要喝药了!”
这个屋子原本不,但是高大魁梧的兰鸿在屋子当中一站,几个女孩子不敢离他太近,就只能堵在门口这个角落里,再连个狗估计也跑不进来了。
几个人恋恋不舍地看着染烟,也只能离开。月娘才把熬好的药端了进来,兰鸿接过来,拿着勺子在里面慢慢地搅着散热。
“兰鸿。”这熟悉的场景,令染烟鼻酸眼热,忍不住叫了一声。兰鸿却冷冷瞪了她一眼,斥道:“了不准开口话!”
染烟有些委屈,待他把一勺汤药送到嘴边,瘪着嘴巴不肯喝。他又只好哄道:“乖,喝了药,很快就好了。”
喝完了药,天色也渐渐暗下来,染烟瞧着兰鸿,推了推他,:“你走。”
兰鸿脸色顿时不太好看,反问道:“为什么?”
又举起双手道:“罢了!我会走,等天更晚些我就走!”
染烟才放了心,又把自己埋入他怀里,不知道是不是药效的原因,又犯起了困。
等再醒来,清了清嗓子,虽然还有些难受,却已不是昨日那般刺痛了。染烟才要起身,兰鸿已端着一碗药走了进来。放下碗在桌上,也不话,拿手掰着染烟的下巴,看了看她的脖颈,又让她张口看了看,:“看起来是好了,不过今日也要注意一些!不能多话,也不要出去吹风,要在屋子里再歇息一两天,我会……拜托月娘盯着你的。等药凉些就喝了。乖!”
兰鸿一口气完,掀帘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回来抱了抱染烟,在她头上亲了一下。
“我必须得走了……”罢便往外走,掀帘子推门的时候,又回头看了一眼。
染烟瞧着他眼里的恋恋不舍,心里也难受起来,草草披了个外套,下床推开门,却发现他已不见踪迹,看着天色,应该是凌时分。
吱嘎一声响,月娘从金花银花所住的房间走了出来,伸了个懒腰,走了过来。
染烟等她进了屋子,才问:“你怎么没回去么?他……怎么也在?”
月娘帮她拿了热水来,撇撇嘴,却没什么。等红豆醒来了,才跑来对染烟悄声道:“昨晚那个大叔就趴在咱们铺子的桌子上睡觉呢,我偷偷隔着门看到了,险些没被他发现……”
红豆自以为很声,秀儿却在她身后:“叫什么大叔,那个人以后算是江姐姐的哥哥了。”
染烟讶然,和红豆齐齐看向她。
秀儿却又喊“金花银花”,等她们两个也聚拢过来,才对染烟:“他抱着你回来,虽用衣服蒙着,但被林太太看着进来了,跑来问怎么回事,我就随口,你突然生了急病,他是你的哥哥,林太太还问他是做什么的,我就他是个行商,跑南跑北的,所以平时见不到……”
完对着几个的:“知道了没,万一有人问那个人是谁,就是江姐姐的亲哥哥,可都记住了!”
染烟略一琢磨就懂了,秀儿是怕传出与她名声不好的闲话,所以临时编了个瞎话来应付。于是点点头,:“谢谢秀儿!”
月娘已经高声提醒:“别话!少话!”染烟偷笑,挥手让她们各自离去,银花一边走,一边还在问金花:“那个大叔和江姐姐,同我和姐姐一样吗?是兄弟姐妹?那怎么以前没见过他?”
晚上,兰鸿又来看染烟,染烟却怕他又将就在铺子里守着,不肯回去好好睡觉,非逼着他出了门,上了马车离开。
过了两三日,染烟的嗓子终于完全恢复了。兰鸿特意挤出了时间,算接染烟回元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