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云薄日暖
染烟还未来得及开言阻止,那位姐却咄咄逼人道:“要是做不到,或者做的不好呢?”
兰鸿眼帘微垂,沉声问:“你想如何?”
“要是到时候做不到,或者我不满意,就砸了你们这个破茶楼,给我关门大吉,滚出京城,再也不许回来!”
兰鸿闻言不怒反笑,:“没问题,您是自报家门,还是让人跟去府上,一起认认路呢?”
这姐一直很是嚣张,此刻望了望茶肆门口围观的人群,却难得犹豫了一下,才:“派个人跟我来吧。”
兰鸿微扬了下手,一个看似很普通的下人,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对这位姐躬身行礼道:“我随您走。”
这位姐“哼”了一声,带着人浩浩荡荡离去。秀儿忙着发看热闹的人散开,兰鸿回身对染烟:“没事,你只当没这回事。”
染烟满脸忧色,张了张口,犹疑了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虽是信赖兰鸿,这般答应了,却实在也难完全放下心,只是盘算了来盘算去,三日之内,实在难以做出五十盒来,即便想全了那姐的要求,也无能为力。
第二日,风平浪静,倒似真的如兰鸿所,没发生过这事一般。
第三日,兰鸿一大早便来了,蹭吃了两碗馄饨,赖在内院不肯出去,今日休息,非要进厨房帮染烟烧火。染烟觉得不妥,劝他快些回去,不免又被迫与他拉拉扯扯的时候,红豆一溜烟跑了进来。
“姐姐!姐姐!”红豆语气急切,倒似乎没注意到染烟刚刚抽离的手,以及微红的脸,“不好了!那位找麻烦的姐又来了!要见您……”
话已完,才想起来,染烟对她,在外人面前,不能也总是急躁失礼,忙站直了些,却又量了兰鸿一眼,心中琢磨,他到底算不算外人。
染烟不知红豆心里这些弯弯绕绕,听那位姐找来了,怕前店的几个姑娘吃亏,立时就要往外走。
兰鸿却拉住她的胳膊,对红豆:“让她进来吧。”
染烟同兰鸿一起站在厨房外面的屋檐下,看到前日那位姐进了院子,若她那日像是个耻高气昂的大公鸡,今日就像是斗败了的,几乎可以看到她满身的羽毛都散了下来,垂头丧气。
她身后,跟了一个头发花白的嬷嬷,面色肃然。
染烟感觉兰鸿的手,在她背后轻轻按了一下,压下心里的一点恐慌,强装镇定,等着看这位待要如何。
这位姐到了跟前,满是怨恨地望了眼染烟,又微微侧头,偷觑了眼身后的嬷嬷,咬了咬唇,:“清棠冒犯了姐!还望,姐见谅!”
她咬牙切齿着道歉的话,却微微阖目,并不看染烟,完之后,又偷偷瞟了眼旁边的嬷嬷。
染烟看出其中的门道,也未开言,只望向花白头发的嬷嬷。却见她的脸色依然冷肃如雕像,倒让染烟一瞬间想起兰鸿偶尔的严苛脸色来,忍不住侧头往后喵了眼。
“高嬷嬷,我已与她道了歉……”而道歉得毫无诚意的这位高傲姐,竟然对着身旁的嬷嬷,努力掩去脸上的怒意,很是低声下气地着话。
高嬷嬷冷哼一声,道:“可是老朽未曾清楚?既如此,老朽无能,只能回去领罪了。”
罢就要转身,被冷姐抓住求道:“高嬷嬷别走,我……我都照做!”
高嬷嬷方又站定,冷姐回身,看了眼染烟,又扫了眼染烟身旁的人,容色纠结,眉眼几乎拧在了一起,嘴唇哆嗦着,跌跪在地上,咬唇深深呼吸几瞬,才开口:“我做错了事,冒犯了姐,给姐认错!你要如何罚我,我……我冷清棠都认了!”
话到最后,已经委屈得哭了出来。
染烟一时有些摸不清头脑,看了看高嬷嬷,完全不认识,又转头看了眼兰鸿,见他微不可查地眨了下眼,心中有了数。忙:“您起来吧。”
染烟站在屋檐下的台阶上,高姐跪在院中,抬起头来,眼中明明满是愤怒和不甘,却拧着眉努力忍耐住,又偏头看高嬷嬷。见她不动声色,忍着气又对染烟:“求姐原谅我冒犯!”
染烟点点头,“好的,我原谅你了。只希望你以后不要再找我们的麻烦。”
一旁的高嬷嬷听了这话,方对高姐:“既然这位姐大人大量,原谅了你,这事就这么算了吧。”罢,对着染烟这里,微微行了一礼,转身往外走。
染烟瞧着她们一行人离开,又瞧见店铺后门那里,几个脑袋暗暗探头,摇了摇头,扯着兰鸿进了厨房,才问:“这又是怎么回事?”
兰鸿笑笑,又拧眉思索,似是也很迷惑,道:“这个……我也不知道,不得是那位姐突然良心发现,知道不能欺侮了我的烟,所以特来赔罪……”
染烟又气又笑,抓住他的衣襟,抬头望着他:“除了你,这京城谁还认识我?会帮我……”
这话却得兰鸿摇头叹气,趁机抱住她,才:“如今这京城,知道清水街仙子名号的,可不少人。你难道不知道我心里有多嫉恨,还偏出来,是不是故意气我?”
着话,掐住她的腰,离她越来越近,迫得她几乎要往后弯成了一道弯月。
院中却传来“啊”一声惊呼,染烟慌张站起,看到红豆正要跑过来,中途惊叫一声,又想回身跑回店中,转身慌张了些,几乎摔倒。握拳轻锤了下兰鸿,忙挣扎着离他远些,待要想叫红豆,却自知如今脸热心跳,怕是满面春意,倒是闭了嘴。
兰鸿却趁机又抱住她,:“她们不会再来了!你既然猜出是我做的,那么总该好好谢谢我吧。”罢把她迫在墙角,百般讨要起好处来。
晴天白日的,染烟避开了唇,却被他咬住了耳,推开了左手,又被他伸了右手,又急又臊,整个人羞的似是被烫红了一般。最后还是恼得溢出点眼泪,他才住了手,又满脸讪讪,好似真生了悔意。
染烟眼角还挂着一滴泪,嗔他:“你比那位姐还要蛮不讲理!”
兰鸿:“那我也求你原谅……”作势就要跪下。
染烟忙揪住他,贴在他怀里:“你……”她渐渐对京中权贵略有了些概念,原先也有些好奇兰鸿到底是何官职,经了今日之事,却越发不敢问了。因为兰鸿,必定不是什么寻常官吏,才能做到这些事情。她又何必为自己心上再压些重量。
于是转而:“你近日怎么这么悠闲,总是来陪我?”
兰鸿轻拧了下她的脸蛋,口气里不无抱怨:“你这个没良心的,我是怕你这几日心里不安,才特意空出时间陪你。你倒是嘲笑我悠闲。”
等兰鸿走了,秀儿几个才跑来,秀儿盯着染烟看,红豆则兴冲冲问:“姐姐,那位姐怎么跪下了?”
染烟为免她们担心,就大概了下,那位姐是来为那日的莽撞道歉,且不会再逼着要那五十个食盒了。
秀儿听了便:“早知如此,便让她在店中给我们道歉,也让那些镇日没事找茬的客人们看看……”
染烟低头想了下,,“若是在外面闹大,对咱们开店却也不好。而且她在咱们院子里道歉,也不伤了她在外的体面,免得撕破了她的脸,倒要破罐子破摔,与我们没完没了。”
金花却仍面带忧虑,道:“这事总是有些奇怪……”
染烟心中暗想,兰鸿既管了此事,那必然是他能力所及,只劝了大家安心便是。
这件事似乎无声无息地了结掉了。兰鸿也不再如那两三日,天天来报到。
染烟也更忙了起来。
天气越来越冷,几个姑娘都换上了棉袄,染烟试着做了几种适合寒冷天气的茶饮和点心。又订做了一种双层的食盒,两层之间装了棉花,这样便能保温,从店里买了,带着回家,隔个半个时辰,仍然是热的。
今日一早,厨房里蒸了好几笼馒头,染烟又把事先准备好的几个包裹放在前店门口,让金花去街口叫个马车来。
马车很快来了,马车夫是个看起来很是憨厚的中年人,他帮着把所有东西放上去,又放了板凳让染烟和红豆上车,就往西北城驶去。
马车里,染烟悄悄问红豆:“仍然是何师傅吗?”
红豆:“是呢,每次都能碰到何师傅的马车,可真是巧呢。这样倒是省事,都不用细,他就知道我们要去哪。”
马车一路驶到那些乞丐们藏身的地方,染烟还没下车,就有人看到了,欢天喜地对着里面喊:“红豆她们来了!”
红豆把馒头分给大家,染烟则把包袱开,看着有穿得特别单薄的孩子,就把带来的棉袄给穿上。
有个孩子,比银花还些,穿上崭新完整的新棉袄,都有些手足无措起来。旁边的一个大孩子,倒是穿了个薄棉袄,但是单薄不,浑身补丁和破洞,乌七八糟的,他嘿嘿笑话着那个的,脸上却满是艳羡。
染烟有些内疚地:“我没那么多……”这个大孩子却摆摆手,跑到后面不见了,染烟看得多少有些心酸。
她也只能偶尔来一回,上回来的时候,正赶上冷风呼啸,很多乞丐却几乎还穿着单衣,回去就买了些厚棉袄,赶着送来,好歹能帮得一个是一个。
等馒头和棉衣都送完,染烟拉着红豆的手,算回去。先把红豆扶上马车,抬脚正要踏上板凳,一阵子脚步声和喊叫声渐渐逼近。
“等等!等等!”
染烟往四周望望,这里非常僻静,除了自己这个马车,就是躲在破屋子后面的乞丐们。回身看,见一个中年妇人,拽着一个姑娘,正跑了过来,边跑边叫着,染烟讶然间,她已经跑到了跟前,扑过来直接跪倒在马车跟前,姑娘也被她拽得一个趔趄,摔倒在地上,几乎撞到了马腿,幸而马车夫何师傅眼疾手快,把马往旁边赶了一赶,隔在了她和马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