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此章可跳
四个姐妹们商量着,每个人一个星期,住在娘家照顾韩书芳。
老了老了,偏偏喜欢吃大鱼大肉。
每一个女儿去看她的时候都会带着数不清的高脂肪食品。
韩书芳也乐此不彼,外孙来的时候可能会赏给他吃一些。
“娘,吃饭了。”老二做好了饭放在桌子上。
煮好的大块猪肉放在距离韩书芳最近的地方。
韩书芳从床上爬起来,坐在板凳上。
饭到一半,王海的电话来。
“儿子,怎么了?”
“娘,我想你了。”
“这分分离离是常事,想我就电话。”
断断续续一个电话半个时。
“娘,吃饭了。”
“知道了,再一会。”韩书芳对着手机另一头的儿子。
“她不理你?那你也不理他。”
一顿饭硬是吃了两个时。
第二天,又是在吃午饭……
手机的铃声又响起来了,韩书芳的心提到了胸口,脑子里一懵一懵的。
这个电话又是两个时,中午饭硬生生吃到了下午。
冬天,流感正兴。
老人的体质原本就差,发起了高烧。
老大听有一家不正规的乡村医院的偏方很是有效,非要带着韩书芳去往那走。
王索秋,“去医院吧,别乱吃药了。”
“人家都那里看的特别好,带着咱娘去看看。”老大,“娘,咱走吧。”
那天的温度,连一个身强体壮的年轻人都不敢出门,路面上的水立刻化为冰。
老大不顾其他人的想法,将韩书芳带出家门。
农村的人总是特别相信这些不入流的医院偏方,门口排起了长队,韩书芳勉勉强强坐在门口,刺骨的寒意像是扎进了骨头。
回到家,老大想垫吧些什么后让韩书芳吃药,去厨房做饭。
“二姐,这是怎么了?”王索秋跑来医院。
“中午吃饭的时候,昏迷了。”老二叹气。
听到这话,王索秋心中的大塔轰然倒塌。
老二还在接着,“非要去那里,那是个医院吗,这下可好,药一次还没吃……”
医院离不了人,家里的王胜前两年老年痴呆,也离不了人,总归是在村子里转悠,谁看到了都会送回来。
老大和老二在医院守着韩书芳,王索秋和老三在家看着王胜。
在重症监护室后待一段时间后,转移到了普通病房。
“娘,你怎么样了。”
“儿子,没事。”
“娘,昨天我跟她吵架了。”
“哪个她?”
“我媳妇。”
“夫妻间吵吵合合是常事,没事,那个人呢?”
“她还不理我,要分开,回归家庭。”
老二抢过手机,“王海,娘正在吃药,你别电话了。”
不等王海话,老二就挂了电话,“娘,吃药,医生明天就能出院了。”
病还没好就可以出院,什么个情况大家心里都清楚。
“出院吧,在这里住着我也不舒服。”韩书芳眯着眼睛看天花板。
喝了一口水,没有咽下去,“咳咳,咳咳。”
“娘,医生!”老二着急的跑到护士台。
红色的液体喷洒在枕头上,洁白的枕头上出现一块显眼的痕迹。
医生可能是见多了这种情况,没不好,也没好,只了两个字,“没事。”
王索秋在家跟着王胜,听娘吐血的消息心里沉了一下,心里开导自己。
老人,生老病死常事,没事的,没事的。
王索秋在王胜耳边大声的,“爹,吃饭,过几天,子恒就回来了。”
“子恒回来,啥时候?”王胜手里的筷子抖动,发出簌簌的声响。
“快了,就这几天。”王索秋道。
这句话王胜没有听到,总是有听不到的话,这几年听力越来越差,平常一个话的人也没有。
和韩书芳吵了一辈子,最后真的彻底安静了,想到医院的韩书芳,王胜记不清自己多长时间没落泪了。
王胜虽然有时候不认识人,但是胜在身子骨还算健壮,东跑跑西跑跑,跟着街里头的孩子们玩。
王索秋抱着王胜,两人一起哭。
自己哭着,还不忘安慰王胜,“爹,明天我娘就回来了,没事,医生没事了。”
“真没事了,给你看看视频。”
王索秋从手机里找出一个看起来状态不错的视频拿给他,“没事了吧。”
“再来看看你家王海,还有你的孙女。”
王胜的脸上这才露出笑容,将手机留下,王索秋出门。
坐在门口大石墩子上,那些哄骗的话自己怎么能信,真实的情况怎么可能是这样。
娘这一辈子,为了一个儿子,操碎了心。
这样的儿子要他做什么。
在雾市多好,温度合适。
大坝这种地方,除了冷还是冷。
娘可是生养你的人,你怎么能在她老了就扔回来了。
没有价值了吗,不能给你看孩子,不能给你做饭,不能给你做家务了吗?
“秋?”
王索秋揉了揉眼睛,“嫂子。”
这是隔壁家的邻居,看着王索秋一人坐在门口,知道他们家的情况,出来看望。
“那一辈的人就剩下你父母了。”
王索秋眼睛有点红,怕人看出来低着头,“嗯。”
“你怎么不和你弟弟一声,让他把你娘接回去,挺过这个冬天就没事了,挺过去就没事了。”
王索秋又何尝不想,一大家子人,就为了这么一个有出息的。
那人接着,“就算他不想接过去,至少回来看看,这都成什么样了还不回家。”
是该回来看看,他不愿回来,见识了海阔天空,哪里还记挂着大坝的一切。
老五来了,这个形同虚设的女儿,手里拿了一串葡萄,“爹,我给你买的葡萄。”
王胜不理会她。
虽一个人的生活不易,只要好好的活着就是胜利。
老五偏不干,前前后后和一个手都数不过来的人处对象。
“我二姐了,我娘没事,就是吐了点血。”老五趴在王胜的耳朵边。
“你什么呢!老五,我刚把爹哄高兴了,你这是干什么呢。”王索秋皱着眉头,推开老五。
王胜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你什么?”
王索秋尽力拦着,“你别了,你来做什么,还不走。”
老五大声,“我,我娘就吐了点血,没什么事。”
王索秋,“老五,娘养你是干什么的,你还算是子女吗,这是人做的事吗?”
老五无所谓的,“没事,反正都到这个时候了,早晚要知道。”
什么叫这个时候了,王索秋呆在原地,这是自己的妹妹,自己亲妹妹。
一起长大的人……
王胜拿起板凳,用平常的不能再平常的语气,平静如水地,“你来做什么,回去吧。”
推开门,王胜出去了,去找那些曾经一起的庄稼地里干活的人,现在他们在哪呢,都在庄稼地里守着他们一辈子的风景。
一辈子真短,一辈子真长,韩书芳生于地主家族,嫁给王胜,就是她的转折点。
三观相差甚远的两个人在结合之后只剩下争吵,争吵,争吵。
养了一辈子的儿子,一辈子就为了这么一个儿子,为了一辈子的儿子,是她一个人的悲哀吗?
在大坝,她一直把自己当作局外人,拒绝和外人交流,实际上从内心里是看不上这些人。
她的精神世界,只有自己。
王海的电话照常在吃饭的时候来,老二也学会将韩书芳的老人机藏起来。
“老二,我的手机呢?”
听到韩书芳问,老二心里沉了一块石头,“吃了饭我就给你,先吃饭。”
韩书芳有些急促的,“你快给我,一会王海还要电话,他找不到我心里该着急了。”
“娘,吃饭,先吃。”老二将午饭拿到床边。
韩书芳一挥手翻了,“快给我,我和王海话。”
老二没有办法,只能将手机还了回去。
又是一次下午的午饭。
又到了老大在医院的日子,门口的饭总是很贵,老大想到了一个办法,可以从家里带。
老大瞒着所有的人给韩书芳喂已经凉了的饭菜。
这样的折腾,韩书芳终于是承受不住了,又一次进入了重症监护室。
在临近过年时节,王海从雾市回来了。
重病监护室外,家人必须二十四时守候,所有的家属都是在大厅里睡觉。
老大和老二倒班在重症监护室在守着,休息的时间不够,而王海第二天就在医院外找了一家宾馆。
王索秋让王胜住在了老三家中,自己则和老二和老大一起在医院守着。
回想起韩书芳的病因,王索秋眼中盈满了泪水,似乎随时都行夺眶而出。
心被一种无尽的悲凉给裹挟住了。
老大有三个儿女,一生都为了他们费尽了心思。
年底人们都是要买年货,老大家中做的就是这个生意,非要让其他人替自己盯着,而自己回家去赶集。
大雪漫天,老大心情满满的,可以再挣一笔钱了,再给儿女们添点,他们的生活也会好点。
报应是实时性的,老大在台阶上滑倒了,扭到了腰,自己倒是知道去正规的医院看医生。
重症监护室里的人,没有生活的能力,呼吸管直接插进肺里,每一次更换都要经历一次地狱。
手脚被绑的紧紧的,食管,吃喝拉撒一个都不能自主完成。
四点的时候,老二消毒后进入探望,一共十五分钟的时间。
韩书芳拽着老二的胳膊,手指一直在划动,嗓子里发出微弱的声音。
“娘,你想什么?”
韩书芳只是拽着他的胳膊,嘴里“唔唔”个不停。
也许老二猜中了,“王海明天就来了,他在外面,医生每天就让进来一个人。”
实际上,王海根本没出宾馆,他怕,他怕面对韩书芳,他怕面对其他人的责备,也怕所有的东西。
当天晚上,王胜又一次落泪,怎么都止不住。
一个人,从世界上消失了,生老病死,总是这样的顺利,世界照常的运转,明天照样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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