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六回秘陵（四）
“戚护法好厉害的一手毒功。这人不会死了吧？”
看流枫那吃惊模样，戚红袖低头去拧还在滴水的衣摆：“你师父不是了留活口么，哪里敢把人给杀了？”
战蟦那边几人下手凶狠，来者虽多，但已渐渐不敌。奇怪，来时气势汹汹，却没想到，竟然这般不经。
武器撞击声逐渐式微，来袭者已差不多被处理干净，最后几个来不及逃脱的，纷纷服毒自尽，尸体横在了湖塘边上。
那几个中了戚红袖虫毒的人早已两眼翻白昏厥在地。这边只有一二人受伤，医者身旁除了魍魉，也就多了几个罢了。戚红袖倒不急着去和谢环要回软剑。
女人四下望去，招来战蟦指着地上昏厥此刻：“你派人去把他们带走审问。有什么消息立马传书信给百里。”
战蟦伸手问戚红袖要来解药，转身便将此事交予魅姑执行，看那黥面女子一手一个把人拖走，青年回头望向谢环道：“如若猜得没错，这帮人应当也是锦绣楼所派吧？”
谢环迟疑了片刻。他思量着答道：
“照理来我们前往云河山庄之事是全权保密的，除却景山与罗音教，暂且不会有人知晓。除非……”
众人目光看向了他。
戚红袖闻言咧了咧嘴角，似有所指：“您不是还有个徒侄儿就在那楼中身兼重任？会不会是……”
思及彤鹿，谢环脸色阴沉。
“他是我景山的徒弟。畲维平派他担此重任应当是有缘由的。”
女人却笑：“是吗？可我怎么听那人过去本是能做内家弟子的，却不知为何只能一直当个外室徒儿。你人心肉长，年复一年的心凉，会不会因此心生芥蒂？”
谢环未言语。戚红袖又道：“再，景山既然有人知晓，那他知不知晓。他若知晓了，又有锦绣楼的人出现在此处。道人，余下的话，我就不多了。”
戚红袖余下的话即使不，谢环也已经知晓。事实上他早就有所预感。当初罗音堡中，他便担忧此时，如今倒是成真了。
谢环冷下言语，回头与流枫道：“去信你师父，彤鹿策反了。”
流枫却皱眉讶异：“师叔，这……这又没证据，怎么和我师父啊？”
他又望向戚红袖，好似在为自己师兄鸣不平：“戚护法，话不能乱讲的。你我师兄策反便策反吗？这、这不定是个误会，我师兄人挺好的，他不会做这种事的。”
戚红袖眨了眨眼睛：“流枫兄弟，我看你是对你师门里的杂事儿一点都不感兴趣。你师父师叔还有你那个师兄啊，我看渊源深着呢。”
“红袖姑娘，您当着我的面讨论我门中秘辛，怕是不妥吧？”
戚红袖倒是无所谓。
“你们景山是个很有趣的门派，总是欢喜弄些窝里斗。我还以为你与畲维平的吵架算是抄到头了，原来地下做辈的还有的折腾。”
听戚红袖不冷不热这样一句嘲讽，谢环倒也没有生气，只是望了眼静默潭水，与她道：“我们这会儿还是不要再多这些了。劳烦红袖姑娘再下去开个暗门吧。不然怕老战和我弟子在下面待久了会担心。”
戚红袖拢了拢头发，脱去外衣，没有多语，转身跃入水中。谢环看流枫还站着，侧眼看他：“还不快去传书信？”
“可是，师叔……”
“让你去就去，浪费什么口舌。”又转头看了眼水塘之中境况，谢环道，“等有机会，我与你师父会和你慢慢解释的。”
有了第一回的经验，这次戚红袖虽然是独自一人下去的，但再开天门速度明显快了很多。
天门再开，待水四下流散，露出入口甬道时，便能看见甬道之后站着一个人。
战晟解开了金绳缓缓从地宫之中走了出来。
看他出来，众人很是奇怪。尤其他是独自一人，更引人好奇。
谢环此时眉头已经蹙起，露出担忧来。
“怎么只有你，阔儿呢？”谢道人反复量了好几遍，终于确定只有战晟一个人走了出来。他推搡着男人，心莫不是那孩子走得太慢，又自己顺着台阶向下又张望了一番，却发现根本空无一人。
战晟望他背影，见他又沿台阶走上来，有些艰难的与他开口道：“天阔，他……他刚刚进了玄宫，到现在都没有音讯。”
“没有音讯？什么意思……？”
“方才我们在下面探看的时候，我不心触及了机关。天阔那孩子拉我上去的时候，雷公石被我不心掉了下去。他想伸手去抓，却不心落进……落进玄宫暗道了。”
谢环一把扯住了战晟衣领，破了平日那一派云淡风轻的公子气度，与他低吼道，“你把他带进地宫的！进去前你分明和我保证过会看好他，不叫他有丁点闪失，现在呢？现在又是怎么回事！？什么叫做落尽玄宫暗道，没有音讯！？”
“我……”
“战晟！我徒弟呢！？”
战晟唇间嗫嚅，实在是心虚，不敢去看道人那双怒瞪着的双眼，一时没有开口。
“姓战的，你要不开口，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
“谢道人息怒！”
“谢环——！”
“道人不可啊！”
周围的人见状想要上前阻拦，却被战晟伸手拦下。
“你冷静点，谢环，现在虽没有音讯，但并不代表天阔就出事了。”
道人稍稍松开了握着战晟衣领的手：“是吗？那到底情况如何呢？”
“刚刚天门不知为何忽然关上。我本来想出来找援兵。”
谢环尽量克制语气中怒意，答他道：“刚刚又锦绣楼刺客杀来。为防意外，我让红袖姑娘下去把天门关上了。”
“哦，是这样啊……”战晟看出他目光之中迫切，便也无奈开口道，“方才我在外面等过了，也想照着开玄宫重门的方法再把门开。可，没用。”
谢环的眼神一瞬间冷了下来。
“没用？那里面是什么？”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谢环再一次提高了嗓音，“我把徒弟交给你，你这里面有能够解决他内力全失的法子的，现在你和我不知道？”
“哎呀！我是推测另一半的姚姬白玉玦在玄宫中，但也不能确定。现在只有天阔一个人在这其中，我……”
“战晟！”
男子手越攥越紧，一旁众人看谢环面上愠色更甚，是战蟦和戚红袖忙将两人拉开。
“行了，你现在就算把我爹死也没办法。眼下虽毫无音讯，但总比亲眼见到尸体要好千百倍吧？”战蟦也是从没见过谢环露出这般可怖神情，忙道，“您也不必担心。既然今日影堂带来，不会当真叫我哥夫当丧命此处的。”
着便叫来魍魉，那矮个子男人捂着肩上肩伤走来，青年问他，“你现在手能动吗？下去看看玄宫重门。”
魍魉答道：“少主放心，这点伤，玄门暗道我还是能解决的。”
战蟦望了眼谢道人：“呐，您先消消气。眼下再着急也不是办法，再者咱们不能再折损人了。”他拍了拍魍魉肩膀道，“下去，仔细搜寻，看看有没有办法再开玄宫重门。”
魍魉领命。一旁谢环眼神阴鸷：“折损？”
“不不不，不是折损。”
戚红袖看战蟦一个人劝的辛苦，便也伸手拉着谢环接话道：“道人，你且再等等，这种墓穴，当年我们与大哥也下过不少。玄宫就算暗门开，也不一定就会遭遇暗算。不定也是一线生机。而且前朝旧墓你也知道，有的就喜欢把重门入口设置成这样，当年探看尚文墓时不就是这般如此吗？”
看魍魉准备下去，女人推耸了把战晟，叫他去带路，一边挤弄着眉眼，示意他少在这里惹着谢道人了，抓紧立功才是真。
“大哥，您看您都这把年纪了，有些事情毕竟已经生疏。到底阿蟦带了那么多年的影堂，到了下面，玄宫如何还是叫年轻的人去做才是。”
战晟愧疚的看向谢环，道人轻哼，戚红袖的软剑暂时还在他手中没有归还，如今染上血握在他手里，泛着丝丝寒意。
“如若当真我的徒儿因你折损，你便等着。”看魍魉与战晟已经再往下走去，谢环想了想还是赶忙跟了上来，“算了，我还是担忧的很。我还是跟你们一起下去吧。”
战蟦回头看了眼这莫名扩大的队伍，皱了皱眉，正开口想拒绝。
“可……”
战晟却道：“无妨，阿蟦。谢道人毕竟守了那么多年的地宫，理应熟悉的很。”
战蟦看了眼他爹，又看了眼身后谢道人，想了想，还是将手中夜明珠分给了他。
“好。谢道人，您放心吧。罗音教也是守信用讲道理的。”顿了顿，低头看了眼脚底湿滑一片的台阶，“总之一切心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