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大过年还要去工作, 许逐月认为这是最糟糕的事情。

    不过有更糟糕的：

    ——和顾朝青一起在大过年的苏北工作。

    出发那天，是十二月二十九号的晚上，为什么选在这个日期和这个时间, 顾朝青神秘地, 这是个黄道吉日吉时。

    其实他是有自己的九九的, 因为在晚上的时候，可以看到安静睡觉，露出柔软的许逐月，她毫无防备的睡颜, 是他多年来的美梦。

    许逐月穿了一件新买的大红色羽绒服, 长至膝盖, 脚踩着皮靴，明明是个二十五六的人，穿红色更显稚气未脱, 皮肤雪白，鼻尖一点红, 两腮软绵。

    她拘束地坐在副驾驶, 询问了好几遍疑问, 是否真的只能他们两个人？那边有接应的人员吗？

    顾朝青按下锁车门的键，笑得无害。

    “有我在，你怕什么。”

    “......”

    许逐月把手肘撑在膝盖上，托着腮，感叹，有顾朝青在, 才是最危险的。

    可惜，她身上的责任重大，别无选择。

    北京到江苏一千多公里, 自驾预计要花十二个时，两个人可以来回换着开，但顾朝青执意要自己开，许逐月也随了他去。

    她就靠在椅背上，也不怎么交流，看过路的树影、月光，还有同样亮起的车灯，一晃而过。

    快有十年没有再回去，许逐月谈不上自己是什么感情，期待又畏惧。

    车里幽暗，只有车顶荡着一个流苏状的物体，一伸直脖子就会被挠到，许逐月被这毛燥燥的东西搞得脸痒痒，伸手翻正了它。

    借着一星半点的灯光，她静默了。

    “顾朝青，你为什么会有我的照片......”

    她记得这是她大学毕业后，拍得一组大头照片，她自己很不满意，因为许逐月不喜欢拍照，也觉得自己不上镜，镜头里的自己傻乎乎的。

    平常只有简历上才会贴，特例的一次是中科院评选的优秀科研学生助手那次。

    “这张照片很丑，你还是别挂了，挂着也碍眼。”

    顾朝青嘴角勾笑，“怎么自己的，你在我眼里就是最好看的，我就是喜欢才放的，每次开车都能看到你，多好啊。”

    许逐月绝望地呼出一口气，把那东西扯了下来，拿出里面自己的照片，怎么看挂在这里都心里毛毛的。

    “不过未来几天你都会坐在副驾驶，没了照片，也无所谓。”

    虽然顾朝青嘴上是这么的，但心里还是心疼那张代替许逐月陪伴了他多年的照片。

    夜色深重，雾气也随之涌上来，顾朝青开了雨刮器，雨刮器左摇右摆，发出吱呀吱嘎有规律的响声，许逐月就在这节奏声中沉沉睡去。

    *

    深蓝色的天空，把所有喧嚣、算计、失落都包容了进去，许逐月没了臭脸，没了冷言。

    她原本就乖巧的脸上，倒映着清冷的月色，一切都无比和谐。

    又开了一段路，顾朝青也实在撑不住了，找了附近的服务区停靠，抱着许逐月找了一家宾馆休息，他把人安稳地放倒在大床上，脱掉鞋子，盖上被子，又去浴室浸湿了毛巾，给她擦干净脸和手。

    顾朝青快速地冲洗了个澡，出来后，躺在另一张床上，侧身看着许逐月。

    现在许逐月就在身边，他每一根神经和细胞都为之颤动。他很想不顾一切地亲吻、拥抱她，告诉她，这些年他有多想她。

    可是这些年，他也成长了不少，知道了爱，要克制。

    估计也得感谢他的情敌兼大哥，顾朝澜，如果不是他的帮助，他一辈子都清醒不过来，也没了再次追求她的资格和勇气。

    两个人第二天醒来早早地出发了，下午两三点的时候到了产业园区，那里早就等着两三个接应的人，热情地帮他们拿行李，然后开始调研这里的一切。

    一行人对产业园区的定位、发展模式、产业体系、资金支撑、政策建设等等情况做出了全面了解，两天的考察结束后，组织了一场座谈会，进行交流探索，哪里可以改进。

    对于许逐月代表的航天科工来自然是要把关于无人机的专利技术，及现今无人机存在的不足之处，在这个产业园区进行改良和创新，和顾氏的无人机产业达成互利共赢的模式。

    同样顾氏也会配合他们，把即将要入驻园区的商家和公司作为潜在客户，拓展全国乃至世界范围内的市场，推动他们产品的销售。

    专家座谈会开到三十一号的下午五点才结束，顾朝青带着几个员工把专家和几个地区负责人送走后，这次的工作才告一段落。

    许逐月在会议室整理这次调研后收集的问题，准备带回去仔细考察。

    顾朝青意气奋发地进来，笑着看她还准备继续工作，忙不迭过去劝，“今天是今年的最后一天，你确定还要在文件堆里度过？”

    会议室里只听得到许逐月劈里啪啦敲键盘的声音，她没工夫搭理顾朝青。

    一旦进入工作状态，她都会全神贯注地对待。

    顾朝青叹了口气，拉了把椅子坐在许逐月边上，也不出声扰她，安静地如同融入了空气中，她字，他就看他字，她想找文件资料，他就给她翻找出来，她伸展脖子，他就想给她捏肩揉腿。

    许逐月在顾朝青的手碰上她的肩膀时，下意识地躲开了，不悦地皱眉。

    “你搞什么，别动手动脚。”

    顾朝青淡淡地收回自己的手，放至腿侧，“我看你累了，就想给你按摩放松一下，没有恶意。”

    刚才顾朝青做的一切，都让许逐月警铃大作，她警惕地量着他，没看出他的别有用心，才缓下心神，哦了一声。

    “我还有一会儿才能结束，你有事先去忙吧。”

    偌大的会议室，空调的暖气呼啦啦地吹出来，头顶的吊灯晕出亮白的光，明明是一句很普通的话语，顾朝青却细致地察觉出了里面的疏远和抗拒。

    他的下颌线绷得很紧，苦笑，“月月，别拒绝我好么，我只是想帮你，我知道你热爱你的工作和职业，我不会阻止你的，但多少让我为你做点什么，就是别赶我走......”

    “而且你也答应我了，再给我一次重新追求你的机会，别耍赖。”

    许逐月字的手指顿在距离键盘两三厘米处，修剪的干净光滑的指尖透出一点红润。

    她深吸一口气，鼠标滑至保存键，把电脑阖上，“现在先去吃饭吧，我也饿了。”

    两个人找了一家正宗地道的苏菜馆，安静地吃完了旧年的最后一顿晚饭，此时已经过八点多了。

    许逐月放下竹筷子，擦了擦嘴，这几天都是顾朝青付款她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找了个借口去上洗手间，绕到前台把单买了。

    出来后，顾朝青走在前面，在口袋里翻翻找找，许逐月还以为他在找车钥匙，自顾自地朝停车场走去。

    顾朝青一抬头，许逐月只留给他一个背影。

    他快步跟上去，在许逐月前方转了个身，拿出两张票给她，虔诚、真诚、认真。

    许逐月瞥了一眼，“高铁票？给我做什么？”

    “我定了今晚九点半的票，去南京，其实这里离南京城也很近，但听那辆高铁是今年新建成的，我们去体验一下？”

    “不去，我回去还有工作。”

    “别啊月月。”顾朝青下意识地拉住了许逐月的手腕，下一秒就放开了，语气心，“就一次，陪我去一次好么，今天是最后一天，我带你去看你老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