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诱她 转意
人语声、车水马龙的交汇声充斥在耳畔, 可顾朝青最后一句话却直击心脏,最柔软秘密的一块肉。
纷纷攘攘的片段在脑海里汇聚成闪着光的片羽,她从出生起住的破房子、十几个人的大通铺、家门口的黄泥土路, 还有墙角肆意生长的野花野草。
可是, 为什么在南京城?
许逐月平常不会主动回忆这些东西, 越是怀念、越是割舍不下,就越会陷在里面出不来。
她不想成为念旧的人,因为理智告诉她,这样的人会让人轻易看出弱点, 她要坚强, 不能脆弱。
也是因为平日里工作忙, 很少和人谈及家乡,也没时间去搜索苏北那个偏远的村镇。
而且对于之前的她来一张飞机票或是火车票就要大几百几千不等,她来回两趟好几个月生活费就没了。
但几年的时间过去, 日新月异,她在心里默想, 苏北一定变得越来越好, 如今回来也确实, 她快认不出了。
顾朝青边走边解释这其中的原因,那一块地方毗邻南京部分地区,影响了那里的土地开发,所以前几年拆迁了,安置房在南京城附近的郊区。
“拆...了...我都忘了怎么回去...就连影都没了。”
许逐月胸口闷沉,顾朝青手里的票, 不单单是一张轻飘飘的高铁票,而是沉甸甸的,如有千斤的重量。
她接过顾朝青手里的票, 俩人准时上了高铁,她坐在靠窗的位置,思绪万千。
外面的星子亮眼,正如她赴京上大学的前一晚,几个乡亲的涓涓祝福,许久未见的伙伴的殷切期盼,但最深刻的还是一个村妇的,在外面好好读书、挣钱,有知识、有钱才有出息。
不知道这一趟,还能不能见到他们,或许几个朋友的孩子已经可以上幼儿园了,她去是不是要带点礼物?
车上的时间很慢,许逐月把近几年苏北那一块村镇的消息都翻了个遍,确实是这样没错,迁了有几年了。
顾朝青从洁净的玻璃窗上看清女孩焦灼又期待的神色,不自觉地笑了。
一个半时过去,列车缓缓靠站,已经是半夜十点半了。
许逐月迫不及待地就想看见他们,倦鸟归巢大概就是她现在这种心情,在外漂泊了多年的游子对于家乡都充满着浓烈的、隽永的情感。
“月月,走这边,不过这么晚,很多人家都应该休息了。”
许逐月激动个脸跟在顾朝青后面,但在顾朝青转过去看她时,立刻端正自己的神色,她尽管也疑惑为什么顾朝青为什么会去调查她老家的事情,可比起这个,能看到以前的乡亲父老,喜悦感淹没了疑惑感。
她的步子轻快了不少,提着包道:“没事,我就远远看一眼,也好。”
他们最终在南京城墙下停下,许逐月四处张望,找不到居民区,“你是不是骗我,哪里有房子?”
那种略带抱怨的语调让顾朝青身形一震,很久没有听她这样过话了,这种语调只有两个热恋中的人才会肆无忌惮地表露出来,恐怕许逐月自己都没有发现,她下意识地对他放开了防备。
他伸出一根手指指了下远处漆黑的一片地,手指堪堪擦过许逐月带有冷气的脸蛋,心神微漾。
她悄悄站离那个位置,:“看不清,哪里能走下去的,我想离近点看。”
顾朝青挠了挠脖子,“你想去的话,有点困难。”
“什么困难我都不怕,只要你没骗我。”
他们在黑暗中行径,周围只有零星的微光,顾朝青领着许逐月走到另一处城墙,在南京有爬城墙的习俗,是保万事太平的意思,这段城墙全天开放,不用买门票,走到尽头就能看到那处安置的区。
许逐月一辈子都没翻过墙,更别提现在爬城墙了,学生时代经常看有男生翻过围墙进出学校,心里觉得这种行为是不对的,但又隐隐向往。
所有她以前没做过的事情,碰到顾朝青这个不定因素后,一下做了好多。
顾朝青把西服外套脱下来扔给她,皮鞋不好爬,但他从就干这种事,习惯了,挣扎了几下就上去了,许逐月仰着头看他,把西服递过去,跃跃欲试。
有时候她认为自己当初会被顾朝青吸引的一个很重要原因是,他身上有她向往的事物,比如随性、率性、野性。
她想解放自己的天性,改变自己一尘不变的过去,改变就意味着破坏,破坏一种固守的规则,所以她受到了规则的反噬。
但许逐月沉寂下来后,再一次看到顾朝青喘着气,朝她伸出手臂,心底那窜火苗又燃了起来。
顾朝青扶住许逐月的腰,让她能稳坐在城墙上,这里的风凛冽,但离天空更近,许逐月有种不出的快乐。
这种冒险,是她从来没有过的。
她的学生时代乃至工作,都规规矩矩,鲜少这般刺激。
她也做了回坏学生。
风吹过发间,带来好闻的清香味,可能是一种南京特有的花,只是许逐月不了解,可却突兀地听到紊乱的喘|息声,她扭头皱眉。
“你怎么了,流那么多汗,脸怎么会那么红,生病了吗?”
许逐月印象里顾朝青年轻气盛,不会是这般气虚的模样,她用手背贴上他的额头,隐隐颤抖,“你是冷吗,快把外套穿上。”
顾朝青惨白着嘴唇,摇摇头,“我没生病,也不冷,许久没活动,有点吃不消了。”
他颤巍地站起来,眼前一晃黑,迅速站直,许逐月总觉得不对,同时心里默默愧疚,如果不是她提出这个请求,他应该不会这样吃力。
接下去的时间,许逐月就走在顾朝青身后,跟着月光下他的影子,深一脚浅一脚,时不时交流的话题,也是关于这一带的事情。
走了半时,两个人才发现前面没路了,封了。
许逐月失落地在城墙上待了一会儿,对着远处漆黑一片的方向惆怅。
她的期待落空了,顾朝青也陪着她坐下来,她看远处,他就用余光看她,这里的光线很黯淡,尽管天幕上的月亮和星辰耀眼无比,但在他的世界里,万千光芒也不及许逐月的眼眸。
当时的他,奇蠢无比,竟会觉得这样单纯的人会是做出那种事情的人。
她的伤痕痛楚,她的缺失都由他来弥补,填充,他会让她做世界上最幸福的女孩。
“谢谢你陪我过来,下去吧,我已经把对那里的印象记下来了。”
如果以后有机会,她会去看的。
顾朝青先跳了下去,然后站在地面上,把许逐月心地抱下来,刚才看手机的时候,才发现时间已经不多了。
他用袖口擦了一把脸上的白汗,笑着给许逐月身上掸灰,“现在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什么?”
“这里什么都没有吧,况且这么晚了,什么店还开着。”
话音刚落,许逐月就看到了一家门口挂着油灯的卖部,十一点多了还开着门,旁边是一台陈年投币唱歌的机器,闪烁着老旧五彩亮光。
看到这两样东西,她的心里一片湿润。
学生时代的卖部,她是不敢去的,因为买不起那里的烤肠、阿尔卑斯和冰可乐。
放学回家,路过村镇上唯一一家狭的投币游戏厅,只敢观望片刻,羡慕有闲钱的同学在里面肆意地玩闹,各种游戏机传出的声响,映出的画面,不止一次让她忘却了,她没钱挥霍。
许逐月抿了抿唇,把手揣进口袋里,当年的奢侈近在眼前,可心境不同,只能感叹自己错过,因为早就没了价值。
她不知道顾朝青跑到卖部买了什么,只是当他出来的时候,手上拿了两根烤肠,还有一杯热乎乎的西米露。
他的眼睛亮得骇人,“月月,把手伸出来,拿着。”
“......”
许逐月吞咽了两下唾沫,努了努嘴,态度坚决,“我不吃,你自己吃吧,我想吃自己会买。”
“咳咳!”顾朝青清咳,用一根烤肠指着投币唱歌机器,“我想去玩那个,没手拿话筒,所以拜托你给我拿一下,可以么?”
这么一,许逐月根本不好拒绝,拿过滋着油的两串烤肠,肉的熏香味咻咻传进她的鼻尖,刚才耗损的体力早已使她的胃空虚,瞬间勾起了胃里的馋虫。
她就傻呆呆地站在原地,也不敢吃,就注视顾朝青塞了几个硬币进去,花花绿绿的灯光把他照得很像八|九十年代的港仔。
“喂许逐月!听得到吗?”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很想笑,许逐月尴尬地点了两下头。
“这首歌当年演唱会的时候就想唱给你听,可惜错过了,之后也一直没找到机会,虽然我也不是什么大明星了,你不要嫌弃我唱功退步了。”
顾朝青紧张地抓着话筒,万人演唱会都没这样紧张,此刻被看着,生怕第一个拍子进不去,第一个音没唱对。
一首歌是三四分钟的时间,许逐月却觉得过得尤为漫长,面前的顾朝青和几年前的无知无畏的他重合、交错。
他唱歌时候,脖间的弧度、喉结滚动、还有偶尔眯起的桃花眼。
嗓音低沉沙哑,带有特殊的磁性,就好像他不是在几步开外的距离演唱,是在她耳边呢喃,情话一般。
周身的光缓缓汇聚到他的眼中,那是许逐月许久没看到过的。
——他依旧热爱他曾热爱的事业。
那次,许逐月想起来了,沉溺演唱会,她事后为了看未净的出场,特意去补了整场演唱会的回放,她能看出来顾朝青的状态很不好。
顾朝青动情地唱完后,还有丝不好意思,“这首歌的名字叫《不关灯的夜晚》,是想着你写出来的,还有很多歌,都在写给你的专辑里,我知道你肯定不愿意回忆过去,没事,我们还有大把的未来。”
他跑过来,眼里流转的是属于少年的青春活力,和身上的西服很不搭。
顾朝青靠过来的那几秒钟,他的手机响了,嘀零零—嘀零零—
“到零点了,月月,新的一年了。”
“是特意设的闹钟吗?”
顾朝青得意地拿起来给面前的女孩看,“庆祝月月又长大一岁,新的一年要更加自信阳光积极。”
许逐月看到在背景板的深空中,有一簇两簇的烟火腾空而起,在顾朝青身后绚丽的绽开。
许逐月有点意识到今天的一切都是顾朝青的安排了,选在这个时间段陪她回来,带她看远处的故乡,做各种意想不到的事情,她都没有发现时间过的这样快,新的一年在悄无声息中来临了。
“我没什么好祝福你的,就祝你快点放弃我,早日找到比我更好的人。”
顾朝青敛下眼睫,好多温馨的话酝酿在腹中,想要倾吐,都被这句话堵了回去。
不过越挫越勇才是他的本性,轻易放弃就不是顾朝青了。
他一直坚定,任何时候都要毫无顾忌的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不然过后就会后悔。
也没有人可以评价许逐月好不好,他认为好,她就是好的,连她自己都不可以贬低。
顾朝青装不在意地回避了许逐月这个愿望,从她手上拿过一根烤肠。
“怎么不吃,冷了就不好吃了,热乎乎的才够味,都是时候的记忆。”
“我时候,没吃过这些。”
“那以后我就天天给你买,让你吃撑吃腻吃烦吃不下去,要来唱歌么,还有其他的歌曲,我当你唯一的听众。”
顾朝青一张嘴个不停,闹哄哄,就像有几十个人在许逐月耳边嘀咕,一点儿静不下来。
“你好吵,能不能安静点,我想回去了。”
许逐月完,耳边终于清净了,她长舒出一口气,侧脸看顾朝青,“......”
吃到一半的烤肠躺在水泥地上,清瘦的脸颊紧贴着地面,一片苍白,在许逐月还在抱怨的时候,顾朝青已经昏倒了,这是她完全没料到的。
“喂!顾朝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