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沈风屿在裴深的安抚下，情绪稍稍回落，但依旧紧紧抱着他，眼睛渐渐阖上，开始瞌睡。

    “阿深……”

    情绪的剧烈挣动之后，会让人觉得十分疲惫，沈风屿扯着这人衣袖，整个人都紧紧缠在他身上，嘟嘟囔囔的开口：“我好害怕……”

    男人出奇的温柔，轻轻拍着这家伙的背，吻了吻他的额角，权作安抚：“害怕什么呢？”

    “害怕……”

    “……变成一个怪物。”

    很快，沈风屿就彻底合上眼睛，陷入重重梦境。

    裴深一愣，面色陡然凌厉起来。

    变成一个怪物？什么怪物？这孩子究竟在害怕什么？沈振华……又在做什么呢？

    正在这时，裴玖推门而入，步伐急切，“先生，你让我查的事情……”

    “嘘……”

    男人抬眼，示意怀中人睡着，让裴玖轻些。

    裴玖愣了愣，这才走近，压低声线：“就是病毒的事情，是从一所医院传出来的，很巧合的是，这所医院在半年多前，刚好被沈振华收购。”

    男人蹙了蹙眉，“那他们在什么地方实验这个病毒呢？”

    “医院有附属的大学，”裴玖抿了抿唇，解释道：“我特意带着咱们的人一并进去，仔细查了查，沈振华确实在里面弄了一群人，好像研制什么东西，只不过……他们警惕性很高，我们没有办法再靠近了。”

    裴深闻言，深吸了一口气，略略沉吟：“研制东西？他能研制什么呢？这个奇怪的病毒……虽然死了些人，但是后劲不强，并没有出现大规模死亡的现象，所以……他弄这些东西做什么呢？”

    有些地方的道理还是不通，譬如……沈振华自个儿研制病毒出来，现在散布的整个市区都是，那么……对他自己又有什么好处呢？

    既没有名，也没有利。

    除非——

    裴深眼睛猛的一亮。

    除非他本来想研制的不是这个东西，而是其他的什么，只不过半途出了差错，变成了这个东西而已。

    如果是这样，那事情就得通了。

    但问题又来了，沈振华本来想研制什么呢？

    忽然间，裴玖又想起一事来，“先生，这次过去，我们还有一个意外发现。”

    男人抬头，好看的眉头微微蹙起，“。”

    “沈……”

    裴玖张了张嘴，却突然迟疑起来，心翼翼的看了看沈风屿，不太确定他是真睡还是假睡。

    裴深立刻敏锐的察觉出，接下来的事情恐怕与这个孩子有关。

    他微微摇头，示意裴玖先停一停，自己侧了侧头，去看怀中的家伙。

    这家伙沉的要命，半个身体都压在自己身上，时间一久，裴深觉得自己身体都麻的差不多了。

    腰背长时间保持同一个姿势，也疼的厉害，但他依旧没有算动一动的意思，只是仔细侧头端详了一下沈风屿的面孔，顺便用没受伤的左手替他擦掉眼角泪痕，微微蹙眉。

    气息沉稳，应该是睡着。

    反复确定怀中这家伙睡得安安稳稳之后，裴深才抬头，示意裴玖：“没事儿，屿真睡起来跟猪差不多，雷都叫不醒，你就行。”

    裴玖点点头，“就是——听沈振华的妻子当年就是从那所医院的顶楼跳下去的。”

    “还有郊外惊现尸体的事情……”

    裴深摇头：“我刚刚都知道了，屿的人过来传的消息，这孩子好像发现了什么，很害怕。”

    裴玖也沉默下去，一脸欲言又止。

    裴深微微一愣，诧异抬头：“你……你不会是想跟我，那个寺庙里供着沈振华妻子的牌位吧？”

    在裴玖愕然的表情里，裴深知道自己确确实实是猜对了。

    他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你帮我联系吴教授，快……看看他这个时间在不在医院里，我要见他。”

    这次的疫病果真不对劲。

    裴深终于惊觉沈风屿在害怕什么。

    郊外出了堆叠如山的尸体，但那些尸体并不是同一时间的出现的，也不是同一时间死亡的。

    后面又有山下的疫病，以及医院和医学院的神秘联系，沈振华在背后派人研究的药物，走向就已经很清楚了。

    那些被依着祭拜的名义运送到寺庙荒山后的那些尸首，应该是从实验室出来的实验品，没有做到按照正常规定处理后续的原因，应该是不符合规定，或者怕人看到。

    最大的可能，就是携带一定病毒。

    沈振华表面上文质彬彬，仁和慈善，儒雅无害，只是个普通的中年企业家，但实际上……他又都在做些什么呢？

    他想研制一种药物，来控制别人，从而达到自己的目的。

    他想成为整个社会的控制者。

    裴深脑海里忽然涌出来这个大胆的猜想。

    他侧头，翻看了一下手机，从提示的信息里迅速摘出自己想要的东西。

    沈振华妻子疑似精神分裂，当年从医院顶楼一跃而下，而他的孩子还，似乎遗传到了母亲的精神状况，但后来……在公众人群中消失了一段时间，才渐渐变得正常起来。

    他的孩子……不就是沈风屿吗？

    裴深侧头，忍不住咳了几声，越想越有些心惊胆战。

    这孩子究竟经历了什么呢？他的心理防线似乎比正常人要弱很多，单单三年前那场事故，就能够让他留下那样的后遗症，那么他年少的时候，在这样一个变态父亲的手下，又经历过些什么呢？

    裴深终于明白了许多长时间以来不解的问题。

    譬如沈风屿为什么会害怕？又为什么会在三年前出事以后落荒而逃。

    正常人碰到三年前的那种事情，裴深为救他而生死未卜，躺在手术室里的时候，压根第一个念头想的就不是逃离。

    除非像沈风屿这样的人，骨子里原本就深深刻着逃避两个字。

    他下意识在逃避一切痛苦和血腥的事情，也在逃避一切现实，即便知道，都没有办法真正面对。

    他就是从前沈家那个……精神状况不太正常的孩子。

    裴深想，自己……其实从来不该怪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