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风屿急匆匆赶回来的时候，裴母已经离开了。

    为了避免她再闹下去，裴暄不得不跟着她一同离开。

    “阿深。”

    人都走后，南槿扫过满地狼藉，长长叹了口气，在病床边坐下来，“你别……你别往心里去，她有病。”

    自始至终，男人神色都非常平静，精致俊朗的脸孔泛着透白，目色苍茫，眼底毫无焦距。

    平静的可怕。

    他半靠着软枕，突然慢慢垂了眼，流露出几分疲态。

    “如果当初我真的死了……”

    会不会就没有这么多事了？

    “裴深！”

    南槿闻言，忽而变了脸色，厉声喝他。

    “你清醒一点！”

    一身白大褂的年轻医生肃然起身，语气沉下去：“你知道为了救活你，我们大家花了多少心思嘛？”

    “有多少人熬了几个通宵，累晕过去？”

    “我找的老专家，为了让你脱离生命危险，连轴转了四五天，开会讨论方案。”

    那个时候，当真称得上兵荒马乱。

    到如今三年多过去了，南槿依旧不敢去回想当年的场景。

    他嘶了一声，转过脸去，眼眶有些发红。

    “你不知道……你不知道我们拼了多少力气，倾注了多少心血，才把你救回来，裴深……”

    南槿闭了闭眼，几乎哽咽。

    几次下的病危通知书都是他签的字，总归这个人也没有其他亲人，到了他这里，那必定就是他来看着守着。

    他之前还想着这个人当初了无生息的躺在手术台上，苍白到像一具尸体的样子。

    他有多害怕这人当真变成一具尸体。

    三年多了，他到底还记得当初自己惶恐的心情。

    “我知道。”

    男人慢慢转过眼来，难得掀了掀唇角，轻笑起来：“我都知道。”

    “如果三年前不是你拼尽全力救我，那我早就死了。南槿，谢谢你。”

    这三年多走下来，每一步艰难，都有南槿。

    有时候他从昏迷中清醒过来，都能听到南槿守在一边碎碎念。

    “兄弟，你可别死啊！千万别死啊！我那个牛脾气的老爹最能听你忽悠，你要是真的死了，以后的日子谁来救我于水火之中啊？”

    裴深每每想起，便忍不住笑起来。

    他从就是典型别人家的孩子，又与南槿玩的好，每每被拿过来作为比较对象，南槿因为他，常常被皮带抽的嗷嗷叫唤。

    南家老爹最是眼馋裴父有个这么优秀的儿子，恨不得把南槿塞到裴家去当儿子，把裴深领回自己家里来。

    他要是能有这么厉害的儿子，当真是做梦都能笑醒。

    南医生正回忆往事呢！还悄悄捏了一把辛酸泪，委屈唧唧，琢磨着回去跟沈奉骗点同情心，结果被裴深一句谢差点一屁gu坐空。

    “你你你……”

    他诧异抬头，简直不可思议：“原来你还会道歉啊？哎呦我去……你可别吓我。”

    男人双手交握，安稳的置于胸腹之间，脸色稍稍好看了一些，浅浅勾了勾唇，“怎么……我看起来就这么不讲道理吗？”

    南槿撇嘴，连连摆手，“你啊——要真有那心思，还是好好保重你自己的身体，少来医院见我几趟才好。”

    这倒是实在事，比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强多了。

    男人闻言，半眯着眼轻笑起来：“那……我就尽量。”

    正在这时，外面一阵风一般的卷进来一个人。

    “阿深，我知道……”

    人影停住，踩在地上，四下看了看，禁不住愕然：“这……发生什么事了？鬼子进村？裴暄呢？我不是告诉他……”

    话到一半，又后知后觉地停下来。

    沈风屿倒抽了一口气，去看南槿。

    南槿微微冲他点了点头，确定了他内心的猜测。

    “wo槽！”

    沈风屿直接爆了粗口，一边脱外套一边骂骂咧咧：“她有病吗？有病得治，南医生，你什么时候能拯救一下病人水火之中？”

    “屿！”

    男人皱着眉斥他。

    南槿回头，摊手无奈：“拯救不了，谁让我不是精神科的呢？”

    沈风屿猛的一顿。

    “啊？”

    他回过头来，看看裴深，又看看南槿，有点迟疑：“不是……不是，真有病啊？”

    我的老天爷啊！原来真有病啊？他还以为只是普通的发疯呢？

    “当然啦！”南槿也十分诧异，“怎么？你不知道吗？阿深，原来你没告诉他啊？”

    沈风屿气结。

    扭头就瞪向那个病床上的男人，目光凶狠。

    这人什么都不跟自己，尤其是关于裴家老宅的事，憋憋憋……早晚憋死，哼！

    男人掀了掀眼皮，敛尽情绪，眼睫宛若鸦羽般微微翕动，轮廓锐利，压根没有搭理他的意思。

    倒是南槿憋不住了，凑过去上下量着，“啧啧啧……你这鼻子和脑门儿是怎么了？撞墙上了？”

    还别，这家伙的模样着实有点滑稽。

    即使刚从外面回来，脸上冻得有些发红，也可以理解，可是……额头怎么肿了个包呢？

    即使做过冰敷消肿，也还是非常明显。

    “你……”

    沈风屿吓了一跳，舌头像了个结一样，半晌没出什么，只瞪圆了眼，气哼哼的甩了甩头，“不要你管！”

    “让南槿看看。”

    裴深抬眼，蹙着眉头低咳，间或里来了一句。

    他倒是淡定，琢磨着必定是这个蠢家伙不看路，撞在什么上了，这种事又不是第一次了，他都快习惯了。

    沈风屿撇了撇嘴，继续拒绝：“不给看！”

    男人蹙了蹙眉，斜斜撑坐起来一点，手臂还有些脱力的发抖。

    “那过来！”

    他还在输着液，身体虚弱，压根没缓过来，抬眼间目色平和，声线低沉。

    抬手拍了拍病床一侧，低低道：“到这里来。”

    沈风屿撇撇嘴，看起来还是有些不太情愿，但腿却不太听使唤，不由自主的走了过去。

    “我……我才不要过去呢！”

    男人抬头，见这家伙嘴里不服气地嘟囔着，身体却诚实的很，直接凑到了自己眼皮子底下，不由得有点好笑。

    “喏……磕肿了，”家伙委屈巴巴，“你刚刚还凶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