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楼里的人……
自从刚才院子里闹起来之后, 楼里的人毫无声息,连脑袋都没有再探出来过。
院子北面孟家的那些黑衣保镖还是一动不动的,原本藏在耳房的孟辉,好像也没了动静。
“孟辉跑了!”
彭明从别墅里冲出来, 指着院子南边, “我刚才看见他翻墙跑了!”
彭老师两腿还有些发软, 刚刚那十几分钟算是把他的世界观都震碎了, 他从就看着他哥哥搞这些神神鬼鬼骗人的东西, 一直对这些嗤之以鼻。
没想到啊, 他哥和这些师傅们,不是一个工种。
不过彭老师还是比锦家那些人好一点, 还有精力去看着孟辉,要不是刚才腿软了几下没站起来, 他一定要去把孟辉揪住。
彭老师完孟辉跑了,院子里的何大师冲他一挥手,“报警吧。”
“……”
突然转换到正常世界,彭老师有点恍惚。
不过老何也没功夫跟他解释,只是仰着头冲着二楼喊了一声,“锦良知, 还躲着呢?”
“噗通”
二楼传来一声十分明显的响动,有人摔了一跤。
然后楼里一阵嘈杂,锦良知的轮椅被人抬着从楼梯下来,一路走到了楼前面的台阶上。
刚放下,锦岚也从屋子里跟出来。
这父女两个脸色虽然青里透白, 但架子不能丢, 绷着脸, 盯着余芝的眼神更加阴毒。
锦良知抿着嘴, 看了一眼那八卦镜。
硕大的铜制镜子,正中已经开了一条裂纹。
他冷笑一声,“祖师爷?那两个江湖骗子,是你们找来一起演戏的啊,接下来呢,要恐吓我了?”
余芝皱眉,有点疑惑,“恐吓?那些人,不是锦岚和孟辉找来的?怎么又成了恐吓你们了?”
锦良知眯着眼睛,“你们设了这么大一个局,到底想要做什么?谁派你们来的?”
余芝张张嘴没出话来。
这人的神色,竟然和刚才她幻觉中那个矿头儿,如出一辙。
“孟勇栽在你手里了那是他蠢,你以为我会和他一样?被你们这些神棍吓唬几下就怂了。”锦良知脸上横肉一挤,目露凶光,“我在海城这么多年,什么没见过?!你们去听听,和我作对的下场,再掂量掂量?你们还有什么招式,尽管拿出来!”
他声色俱厉地完,院的门突然被推开。
“砰”地一声,铁门刚才变形的地方几乎要被甩断。
众人又扭头去看门外。
又是四个老头老太。
锦良知脸色霎时更黑,这就是新招式?
他转头看看,自家人都躲在他身后哆哆嗦嗦的不成样子,只有他女儿站在他身边。
牙齿一咬,静坐着等着那边出招。
“爷爷!林奶奶!”余芝心里一喜,“你们怎么来了! ”
她刚高兴完,瞬间想起齐爷爷和林奶奶教育她,遇到什么事情千万不要自己逞能,脸色顿时一僵,悄悄朝着老何身后躲了躲。
不过还是没能躲过齐爷爷的眼神,“芝芝,你过来。”
“啊……哦。”
余芝低头站在爷爷跟前,相当局促地踢了踢地面。
“站我后面来。”
“啊?”
齐爷爷拉了她一把,余芝还没反应过来。
她再回头一看,发现林奶奶已经站到了院子正中,锦良知的面前。
“我只想要我应得的,”林招娣神色坦然,“我应得的。”
锦良知和锦大壮有些神似,尤其是现在这种恨不得亲手掐死她的神色。
当初她在坠井之前,看到锦大壮的最后一眼,就是这样。
不过她居然心里毫无波澜,没有恨也没有遗憾。
林招娣又重复了一遍,“我只要我应得的。”
“应得的?呵,你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江湖骗子,你什么应得的?我看你是老糊涂了!”锦良知越喊声音越大,“来人!都给我出来!”
锦岚站在一边,给自己带的摄像师使了个眼色。
她心里憋着一股火,孟辉那个成事不足的,找的什么大师!丢下这一堆烂摊子之后人又跑了!
早知道她就直接按着自己的法子做了。
不过现在还不晚,她带着摄像师,就是为了把那帮老骗子怎么讹诈他们锦家的事情拍个完整。
那些媒体都是墙头草,只要她有了这种直接证据,她就不信余芝还能翻出什么浪来!
“应得的?”她哼了一声,“想要钱就直接点。”
林招娣看了她一眼,默默回了一句,“你们是该给我钱。”
锦岚心头狂喜,这人居然就这么大喇喇地出这种话来,讹诈没跑了!
“你想要多少?”锦岚按耐住神色,又问她,“要多少你才能放过我们?”
林招娣有点不好意思的笑笑,“全部。”
“……你胃口不啊。”
锦良知脸色阴沉,嗤笑一声,“到底还是想讹钱,你个老不死的做这种事也不怕折寿!”
“还嘴硬呢。”
一直站在一边的老何突然开口:“你们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
锦良知一看见这个老头儿,嗓门更大:“棺材?什么棺材,你们这帮黑心肝的,敢这么污蔑我们锦家,就该在我祖宗的棺材前面跪上一年!”
“哦?”
老何嘿然一笑,朝后看看。
原本还在余芝胳膊上的槐,慢腾腾地,从她胳膊上爬下来,迈开短腿,一步一步走到老何身边。
他扬起脖子,看着锦良知。
“呵,你们团伙还有这种不点?老的老的,做事也不积德!”锦良知被这孩盯的心里发毛,“我看你们死了都得下十八层地狱拔了舌头!”
槐面无表情,手一伸。
嘴里开始念念有词。
“又来这套是吧?”锦良知刚才还有些紧张,现在看见这模样顿时放下心来,“刚才那老道都用过了!怎么的?又有什么鼓风机要搬上来吗?做样子就做个像点的!”
他还在叫嚣,院子里已经开始起了浓雾。
刚刚已经升了不少的温度,突然又跟着浓雾降了下去。
锦良知心想这是什么冰柜开门的特效,刚要骂人,那浓雾之中……居然显出一个人形。
骨瘦如柴,佝偻着身子,只剩一双眼睛,还有些光彩。
那人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他,骷髅似的嘴巴一张一合,“你……还不……咳咳咳。”
那影子一阵剧烈的咳嗽,几乎要咳散架似的,一步一颠地从浓雾之中走出来,走到了锦良知的跟前。
“还不……还不认罪!”
白色浓雾逐渐散去,锦良知瞪着眼前那人的脸,嘴越长越大。
锦岚推了她爸一下,“干什么呢,别叫他们骗了!这都是障眼法!”
这是障眼法吗?
锦良知甚至能感觉到眼前这人身上的凉气。
最重要的是……
这人和他们家族谱里头老祖宗的画像,像了个九成九!
除了瘦了一点之外,根本就是那画活过来了!
“祖……祖……”
锦岚站得近,只看见她爸喉咙间咯咯作响,话也不出来,她心里发凉,拉过她爸的轮椅就想后退。
没想到那个瘦骨嶙峋的人一把拽住了轮椅,弯下腰,附在锦良知耳边,了一句话。
她听没听清,只看见她爸的脸色一瞬间变得灰白。
“爸!怎么了?!到底怎么了!”锦岚又要去拽那个轮椅,“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你……你……”
锦良知嘴歪眼斜已经不出话来,他手指抖得厉害,指着那个怪人还在不停的颤。
“来人啊!来人啊!120!!”
锦家人又躲回了屋里,锦岚急得跺脚,只能自己去找手机。
“你这闺女,还成,”那个骷髅似的人形,声音像是石头在摩擦地面,“积点德吧,不然……”
它像是想到了什么痛苦的回忆,干枯的脸又皱成一团。
它闭上嘴,慢慢回过身。
“招娣,”它佝偻着,不敢看她,“这么些年,你还恨我吗?”
林招娣以为自己恨的。
一直以为了许多许多年。
但是如今凶手站在她面前,她竟然只是觉得茫然。
“恨吧。”
他拿着她的瓷瓶功成名就儿孙满堂,她就被压在井底,烂成一堆泥土。
只是现在看到他比泥土还不如的模样,她也没什么解气的感觉,只是觉得茫然,就像这飘荡了几百年的岁月一样。
恨吧。
她又声了一句。
眼前的锦大壮眼眶里滚出几行血水,“招娣!你就原谅我吧!我把瓷瓶还给你!把这些富贵还给你……你能不能跟大人们情,我不想再受那些罪了啊呜呜呜呜多少年了你救救我……你救救我吧……”
救救他?
当初也是这个男人,哭丧着脸叫她救救他。
【女人哪里能做这个?你这副样子叫别人看到了要笑话的!】
【你一个女人在家里相夫教子才是正事!女人进窑,那是晦气!】
【你做的什么东西?!你看看你有女人样吗?你怎么可能比的过那些师傅,那可都是男人!】
【招娣你救救我……反正你做的这些东西也不敢拿出去,你给我,我去应付一下那些当官的,就还给你!】
【呵,要不女人见识短浅。行了,以后你的瓷器我都包了,你跟着我,我给你一口饭吃。】
【一个女人,不该有这么大的野心。你去井底下好好冷静冷静吧!】
“你救救我……啊!!!”
院子里满是绝望的哀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