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许久没做出反应，只是身姿笔挺地站在那里。

    顾随安抓住他西服的手指，弄皱了他身上的衬衫。

    季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垂眸望向那环在自己腰上的纤细手腕，眼眸里忽然没了神采。

    “季沉……”

    顾随安的声音低下来。

    料峭的寒冬里他断断续续的呼吸声在蔓延着冷意的空气中消散开来。

    顾随安的脸贴着他宽阔的脊背，温柔的声线从口中轻轻传出，有些撒娇般的嗔怪，却总是柔情的。

    “你总是让我好慌，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你总让我心慌意乱。”

    “你以前你输给了阳平，可我现在是输给顾幼了吗？”

    “为什么？”

    他没有很严厉地去质问季沉，只是以一种若有似无的声音去揣测季沉的心。

    他把自己放在弱势的位置上，让人没有办法去对他产生什么厌弃的心理。

    一句轻飘飘的为什么，反而让季沉的呼吸滞了一下。

    “我跟幼幼……”

    他刚侧身，下一秒顾随安就躲进了他的怀里，搂住他的腰。

    两人胸膛贴着胸膛，顾随安紧紧抱着他不放，又刻意松了手，他的额头抵着他的肩膀，稍稍抬头就能亲吻到他的嘴角。

    他熬红了眼眶，轻声道，“就连你也要离开我了，你和赵阳平一样，都是骗子……”

    他呼吸离他太近，一句骗子让季沉的指尖颤了颤。

    季沉那句“我跟幼幼是夫妻，你没有输，也没办法比较”就这么卡在了喉咙里。

    他的手擎在身侧，没有推开顾随安，也没有抱紧他。

    直到他余光望见不远处的二楼，那片透明的落地窗猛然被拉上帘子，季沉才蹙眉推开怀里的人。

    那好像是顾幼的房间，他看到了吗？

    季沉抬手揉了揉额角，此时的场景似乎让他感到头疼。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他往后退了两步。

    “过两天就是他的忌日，我知道你心情不好。”

    “你……”季沉的手动了动，似乎想安慰他，又收了回去，“冷静一下。”

    他完就走了，脚下的步伐沉重又沉稳。

    顾随安抬起眸子望向顾幼房间的方向，只看见玻璃后面映出的那片浅黄色的帘子。

    他感受到自己心跳的频率有些杂乱。

    只是试探了一下，没想到季沉真的铁了心要娶顾幼。

    顾随安细长的眼眸里略过浓情的悲戚，看见季沉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才提起脚步往屋里走去。

    到底是为什么？

    为什么忽然要娶他？

    顾随安弄不明白，心里就越发烦躁。

    他从来没有为一件事情这么烦恼过，尤其这件事还跟一向只听自己话的季沉有关。

    他本来是自己的，在自己喜欢上他的时候，他却告诉自己，他要娶自己的弟弟。

    真是太可笑了。

    他想不明白，顾幼到底比自己好在哪里。

    才让季沉为了他离开自己。

    他的情绪再也不能同往常那般控制得体，一向温柔稳重的性子像面镜子，突然破碎了。

    顾随安进屋的时候发现顾永旭还蹲在顾幼的房间门口，他站在走廊上望着那个傻子，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心哂，果然傻子只能和傻子玩儿到一块。

    顾飒还坐在餐桌上，难得没有出声嘲讽，他转头看向顾千柔，“妹，你这回这季家夫人到底谁来坐啊？”

    “管好你自己，”顾千柔睨了他一眼，眼眸妩媚多情，“不管是谁，压上你这张嘴，你在季沉那儿都讨不到好处。”

    顾飒摸摸鼻子，没有反驳。

    ——

    “幼哥哥，给旭旭开开门好不好？”

    顾永旭蹲坐在地上，手不断敲着顾幼的房门，“你哪里痛痛，旭旭给哥哥吹吹，吹吹就不疼了。”

    “那个坏人已经走了，哥哥。”他稚气的言语不断碎碎念着，“幼哥哥，给旭旭开开门吧……”

    他的耳朵贴在门板上，却没听到房间里有一丝响动。

    ——

    遮光的窗帘紧紧把光线阻挡在那片落地窗之外，顾幼一直站在帘子后面保持着那个站立的姿势没有变过。

    他还沉浸在方才两人深情拥抱的场景里无法自拔，等听到顾永旭的声音时，他才猛然回神，抱着膝盖蹲了下去。

    “呜……”

    眼泪像狂风骤雨般突然席卷而来，顾幼用手心把眼泪擦掉，却怎么也擦不干净。

    他想起上辈子和季沉结婚的时候，顾随安还十分用心地祝福自己新婚快乐。

    他想起自己结婚纪念日和生日那天，顾随安总是会出现。

    上辈子他一直相信季沉口中的巧合而总是隐忍，是因为他相信，顾随安真的和季沉的一样谦逊有礼，不会做出破坏自己幸福的这种事情。

    现在想想，怎么会有这么多巧合啊。

    季沉在回家的路上遇到顾随安，真好玩。

    顾家和季家离得多远啊，两人得多凑巧才能在每年的那一天都凑巧到一块儿去。

    如果季沉的是真的，那就是顾随安早有安排。

    如果季沉的是假的，两人就是背着自己偷情了。

    原来自己真的是个傻子。

    顾随安早就在三年前就喜欢季沉了，他们早就在现在就两情相悦了。

    赵阳平死得真该，抛弃了林温韦和顾随安在一起，转眼死了没一年，他就移情别恋了。

    “幼哥哥，你哭了？”

    顾永旭的声音再次从门外传进来，“别哭好不好，哥哥……哥哥哭旭旭也好想哭……”

    顾幼不知道被他这话戳到了那儿，刚止住的眼泪又忍不住从眼角流了下来。

    黑暗中只有他带着气声的啜泣，及难以忍受悲恸的吸气声。

    “哥……”

    门突然被开，顾永旭靠在门板上的身体一下往里倒，顾幼伸手拉住他，看见那傻子的眼睛也是红的。

    顾幼咬着唇，下垂的眸子含着一点儿隐忍的怒气，“你他妈哭什么劲儿？”

    他向外走去，顾永旭跟上。

    顾幼一下顿住了脚步，吼道，“烦死了别再跟着我了傻|逼，信不信老子揍你？”

    顾幼扬起的拳头在他紧闭的双眸前停下。

    他盯着少年因为害怕而发抖的肩膀，愤恨地放下了拳头，“别跟着我。”

    “顾炎彬呢？”顾幼快步向前走去，抓住一个佣人怒道，“那老头儿在哪儿，老子找他！”

    佣人看着顾幼红着眼睛，满脸怒火的样子，害怕地指了指书房的门，“老爷，老爷他在书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