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沉从顾家出来之后，整个人都阴沉沉的。

    薛耘给季沉开车门时，发现他平时总是熨得平整的衣服，此时胸前的那一块衣服却有些皱。

    “季总，现在去公司吗？”

    “嗯。”

    车厢里弥漫的气氛并不让人觉得舒服。

    薛耘开过路口时没来得及避让一颗陷在地面拳头般大的石子，车身不可避免地震颤了一下。

    季沉凝眉，原本就不好看的表情此时更是沉了下来。

    薛耘开口解释，“前面道路施工。”

    季沉又嗯了一声。

    薛耘再次绕了远路。

    察觉出季沉的心情不好，薛耘心想着，方才进顾家之前，他分明心情还不错。

    是在顾家出了什么问题了？

    末了，薛耘又听见季沉，“昨天叫你准备的合同，今天重新印一份，等过两天顾幼提起来，就拿给他签字。”

    起顾幼，薛耘才反应过来季沉的合同指的是什么。

    “不需要主动拿给顾少爷签吗？”

    “不用。”

    季沉没再多什么，话到这里之后再没有什么声响。

    季沉让准备的婚前协议来得太过仓促，薛耘因为要经手办理这件事，所以对协议里的内容多多少少有点了解。

    他一度以为顾幼手里捏着季沉的把柄，才会让季沉突然准备这份只有弊没有利的协议。

    现在看来好像不是这么回事。

    薛耘看见季沉的手按在太阳穴上，怕窗外的风会让他更难受，因而把车窗关上。

    季沉忽而抬眸望向薛耘，声音冷静且平淡，“过几天订一束花，直接送到墓园去。”

    薛耘很快明白过来，过几天是那人的忌日。

    去年那时候，季沉也订了一束花。

    只不过直接送到墓园？

    今年不和那位顾少爷一同去了吗？

    薛耘心里虽然有许许多多疑惑，但总归没有问出来，只是老老实实地知道了。

    车子一路往公司的方向开去，因绕了远路的关系，且之前在顾家耽搁了一段时间，季沉到公司的时间比平时晚了十五分钟左右。

    刚进公司，薛耘就听见前台过来华盛的安总来了，薛耘点了点头。

    季沉办公室隔壁有个型接待室，薛耘敲了敲门才推开，看见那个男人大喇喇地坐在会议室里。

    穿着西裤的双腿笔直地搭在办公桌上。

    薛耘不动声色地再次敲门，等那人望向自己的时候，他才开口，“安总，我们季总有请。”

    男人长相风流，和季沉总是不怒自威的样子恰恰相反。

    见薛耘话，他才站起来，双手插着兜的痞气样子连身上那套高定看起来都不太正经。

    “你们也太慢了，”他走到薛耘边上停了下来，屈身看他，“知道我一分钟多少钱吗？”

    他这句话得太有歧义，薛耘古怪地看了他一眼，想笑又憋住了，重复了一遍，“安总，我们季总有请。”

    安元柏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在薛耘再次望向他的时候，他又突然走了。

    直接推开季沉的办公室。

    安元柏看见那男人正站在窗边和谁电话。

    他本能站在门口避让，见他完电话才走过去直接坐在了季沉的办公椅上。

    “我你啊，我听你要结婚了。”

    季沉蹙眉，安元柏就从办公椅上站了起来，哥俩好地搭着季沉的肩膀，“真的假的？”

    季沉开电脑，插入U盘，在等文件传到电脑那几分钟的过程中，他才嗯了一声，也没有追究对方究竟是怎么知道的。

    安元柏听见季沉亲口承认这事儿，当场就炸了。

    “不是吧你季沉，你他妈准备和顾随安结婚了？”

    季沉抬眸冷冷地看向他，不知道对他这句话有什么不满，半晌，他才答道，“不是。”

    安元柏被季沉这副总是不温不火的样子给急死了，双手撑在办公桌上，再次对他提出质疑，“你不和顾随安结婚和谁结婚？难不成是女人？”

    安元柏看见季沉移动鼠标的手顿了一下，而后听见他，“我为什么一定要和顾随安结婚？”

    “老子是你兄弟，你喜欢谁老子还不出来？”

    季沉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脸色不大好看。

    他拉开抽屉拿出烟和火机，点烟的时候才了一句，“已经不喜欢了。”

    安元柏从他口中抢过烟，放在自己嘴里吸了一口，透过烟雾看见季沉的脸，似乎在考虑他这句话的真实性。

    末了，他又看见季沉手腕上那块已经戴了好几年的手表，扯了扯嘴角像是抓到了他谎的把柄。

    他挑了挑眉，笑，“人送你的十八岁生日礼物你都还舍不得摘，现在跟我不喜欢了？”

    “季沉啊季沉，喜欢就去追啊，不至于被人拒绝一次就不敢了吧？”

    季沉抬眸看向自己的腕表，时间显示八点四十五分。

    他伸手摘下手表放进抽屉里，冷淡而平和地，“忘了。”

    安元柏当场愣在那里，连手里的烟灰都忘记抖落，“搞什么啊你季沉，你到底要和谁结婚？你真不要顾随安了？”

    想起半个时之前顾随安的告白，他心里有点不舒服。

    季沉一直以为顾随安对赵阳平的爱是浓烈且不变的，但今早他对自己的告白，却让他没有丝毫的欣喜，反而觉得沉重。

    要是换做以前，他或许会高兴的。

    可是现在……

    季沉，“我和他只是朋友关系，我要结婚的对象是随安的弟弟，顾幼。”

    ——

    “顾幼，”顾炎彬看着顾幼猛踢开自己书房的门，怒道，“你太放肆了！”

    顾幼又猛地把书房的门合上反锁了。

    他挑了个地儿坐下，脸上还残存着方才哭过的痕迹，所以此时的他即使笑着，看起来还是有些可怜。

    顾幼瞧着男人吹胡子瞪眼的样子，调整了一下坐姿，笑道，“老头儿，点儿声，我今天是过来跟你做个交易的。”

    他红着眼睛，压着嗓音，满脸的心灰意冷，“今儿你我达成共同协议，顾家就能留，不能，你和你最疼爱的孩子们，下半辈子都跟着喝西北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