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水清尘受激疯了
"童仲,你究竟想做什么?"这还是沈云逍第一次连名带姓地称呼他。
"仙君,药老不是了吗?"童仲无辜的摊开手∶"童某不过是想创一个更好的人间罢了。"
沈云逍努力压制心底翻涌的情绪,沉声道∶"把流照和无拘放了。"
话间,沈云逍手上已经拿了几道符纸,与此同时,千面与曲寒音亦做出了戒备。
"童仲,快放开我,你这个坏人!"流照此时还受着伤,否则真恨不能化作剑身从背后狠狠刺童仲一剑。
"流照。"童仲往后退了几步,矮下身来抚着流照的脑袋,温声道∶"这样吧,你替我劝劝仙君,让仙君过来,我便放了你。"
"呸!"流照啐了一口,高声骂道∶"逍逍才不会和你这种人在一起!"
"这种人?"童仲似是讶异的笑着,掏出手帕抹掉流照溅到脸上的口水,面色不变,另一只放在流照头上的手却缓缓按紧了些。
"流照!"沈云逍见流照表情变得痛苦了些,扔出手中符纸直接对着童仲击去。
只是童仲的黄金傀儡并不只有一只,符纸将要触到他身体的那一刻,四五只黄金傀儡从黑暗中跃了出来,严严实实挡在童仲面前,将一道不剩的接下。
沈云逍与曲寒音和千面对视了一眼,正要同时出手,却听童仲不仅不慢开了口。
"稍安勿躁呀,若是吓着了童某,童某手上不知轻重,伤着流照可就不好了。"
他态度很是安然,像是拿定了沈云逍他们不敢再做出什么动作。
曲寒音眸色一冷,面色不变,指尖点了点玉箫。
童仲发现他的动作,笑了一下∶"怎么,雪中仙是想用定身的法子来制住我吗?童某也不瞒你,这林子周围布了至少八十只黄金傀儡。"
曲寒音冷笑一下,"不过是些木头。"
"木头?雪中仙可以试试能否凭一人之力定住方圆百里的傀儡,否则……"
他没有再下去,沈云逍与曲寒音却都听懂了--
童仲的黄金傀儡自有其稀奇之处,其一便是傀儡之间能隔空传递物件。
如童仲所言,只要一只黄金傀儡尚未被曲寒音制服,那么流照便会被送到那一只傀儡所在之处,到那时尽管曲寒音修为再是高,也难以预判流照会被送到哪个方位的哪只傀儡手上。
"等等!沈云逍连忙拦住曲寒音要吹箫的动作,低声道∶"我有办法。"
完,他将满身符纸散落,深吸口气道∶"只要我过去,你便会放了流照吗?"
流照瞪大了双眼∶"逍逍,你千万不能上了他的当!"
似乎是嫌弃流照聒噪,童仲敲了敲手中折扇,黄金傀儡抬手捂上流照的嘴。
耳根清静了,童仲这才用探究的目光去看沈云逍。
对于沈云逍的这句话,童仲亦难掩惊异,不过须臾他便笑了起来∶"若是方才仙君便肯同我这句话,童某或许还会兑现,只是现在…童某改主意了。"
童仲眼神逐渐变成如野兽般的锐利∶"放不放人,还要看仙君的诚意。"
"那么,你想要我的命吗?"沈云逍往前走了十几步,对上童仲的眼,一字一句道。
童仲闻言,一道不好的预感爬上心头。
还未来得及再出声,便听"锵"的一声,千面手中未出鞘的剑被沈云逍倏然吸至手中,横在了细白的脖颈上。
"哥哥!"童仲心中一乱,一时间将自从孩童时便埋藏在心底的称呼喊了出来。
听见自己声音的那一刻,童仲愣了一下,失神亦被理智替代,他勾起唇来掩饰方才那一抹失态∶"仙君,你从何处学来的这些对付俗人的手段?"
他这话的讥讽,沈云逍心下一沉。
难道童仲先前的那些话不过是随口逗弄,实则对他一份情义也无?
正想着,曲寒音已经飞身护到他身前,冷眸对童仲道∶"童仲,以傀儡道作恶只会得不偿失,孟沧雪已经是前车之鉴,难道你还不醒悟?"
"孟沧雪?"提到那个不过在幼年时见过两面的人,童仲轻嗤∶"那女人是自己被儿女情长绊住了脚,怪不得他人……"
童仲着,笑意忽然消失。不得不承认,他自诩冷静,有时却也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而已。
面色几变,他转了话头∶"雪中仙口口声声我是恶人,怕是一生养尊处优,还没见过真正的恶吧?"
"倘若你也被父亲冷落,又险些被生母掐死,连下人都可以往你身上扔脏臭之物……不知今日雪中仙还能不能安然出这句话来?"
曲寒音自知此时劝童仲为时已晚,索性不欲了。
"恶人?"童仲自嘲地笑,还在咀嚼这两个字,忽而双瞳赤红地看向沈云逍,"你呢,你也觉得我是恶人,觉得我自作孽不可活么,哥哥……"
童仲仿佛失了智,将从孩童时便埋藏在心底的隐秘称呼叫了出来,惊得自己与沈云逍皆怔了一下。
沈云逍不答话。
那一刻,他当真觉得童仲看过来的眼神像是要将他吞吃入肚,抑或是狠狠撕裂一样。
目光的拉锯之间,最终是童仲败下阵来。
终究是,不希望沈云逍这么早就对他厌恶。哪怕只是存留一丝好感,哪怕只是一丝……
他微眯眼眸,似悲凄又似自嘲地道∶"也罢,为你做一次俗人也好……"
"最后一次。"童仲让黄金傀儡放了流照,近乎自言自语的呢喃∶"下一次,不管会不会被讨厌,我都不会再放过你了……"
流照甫一被松开,怕童仲返回,马上化作剑体往对面冲,岂料直到安安全全到了沈云逍身边,身后都没有东西追上来。
而无拘,也没有被放出来。
不过流照过来后,曲寒音倒可以放开身手了。
也不知是童仲在失神间不知躲闪,还是曲寒音速度太快,只是眨眼之间,一袭白影已掠到童仲身前。
童仲眼中闪过惊愕,饶是反应极快地御役傀儡来护,可惜已来不及。"嘭"的一声,童仲整个人如断线的风筝般狠狠砸在数十米外的树干上。
五脏六腑如移位似的疼,童仲却撑起身子低低笑出声。
"呵呵……呃!"随着曲寒音扼上他的脖子,那笑声变成了难听的喝哧声。
"是时候结束了。"曲寒音着,另一手凝决结印,手上灵丝霎时涌入童仲双眼,没有血,童仲亦只是闷哼一声。
但曲寒音清楚地知道,这一双觊觎他的人的眼,再也看不见了。
"我知道,你不敢杀我。"童仲越痛,情绪反而越兴奋,"那傀儡还在我手里,这些修士的命也由我决定,除非……咳,除非你想独善其身,否则便不敢……"
"大可一试。"曲寒音眸色微冷,不动声色收紧了手。
童仲已不出话来,就在众人以为就此结束的时候,树林潭处忽然传来一阵不属于人的戾叫声。
是那朵噬灵花。
噬灵花终是抵不过褚萧的法器爆成碎粉,孟沧澜亦受其影响欲要落荒而逃。
趁着曲寒音分神,童仲忽以意念召傀儡将自己从他手里带了出去,其他半成傀儡则朝孟沧澜而去。动作太突然,众修士想拦都拦不住。
只能眼睁睁看傀儡护着两人离开林子,唯留下童仲的一句回音∶"诸位,子时--不见不散。"
*
经此一役,童仲又留了话,众人全然没了再谈论真假溯灵花的想法,各回营帐,林中一片静默。
唯有水清尘泣不成声,抱着奄奄一息的褚萧道∶"我了叫你别过来,怎么就这么傻,你到底喜欢我什么……"
"别哭啊,清尘……"
褚萧满脸是血,连眼睛都睁不开,他脑中描摹水清尘十七八岁时的模样,"不知道,兴许是见色起意,从第一次见你、你给我让饼那次……"
褚萧声音越来越缓,他自知时间不多,怀着期冀艰难出声∶"清尘,我要走了……咳咳,你能不能、能不能唤我一声夫君?"
"我们成亲那日,我笨,交杯酒也没喝好……你还、还没唤过我夫君……"
水清尘心脏狠狠抽动了一下,这是他这辈子少有的心痛。
此时他发现自己竟不知何时对曾经最看不上的褚萧也动了几分情思,将头靠在他起伏微弱的胸膛上,忍住哽咽放轻柔了声音∶"夫君,夫君……"
"听……到了。"褚萧嘴角扬起孩子般的满足笑容,"我先走了,下辈子,下……"
下辈子做个有才又有用的人。
可惜这话随着停止的心跳,一同被湮没在瑟瑟风中。
"阿萧,夫君……"水清尘哭声凄厉,惊得鸟雀飞起,"下辈子,不要再遇到我。"
水清尘名声早臭了,没人愿意理他。不知过了多久,还是褚萧手下的一个魔将上前拍了他肩膀∶"水公子,请节哀,容属下将魔尊带走……"
"师尊!"
水清尘忽然抓着他站了起来,恳求道∶"你救救他,师尊,求你救救褚萧!是徒儿不好,徒儿知错了,求你……"
魔将傻了眼,"水公子,我不是……"
水清尘断他,目光越发痛苦,"师尊,你还生气对不对?徒儿只是怕被欺负,想得权得势,徒儿真的知错了……"
"水清尘,你放开!"魔将好脾气被磨没了,一把将水清尘推开。
水清尘跌落在地,怔了一下。
忽而他又大笑起来,看着魔将怨毒道∶"沈云逍,你知道我为什么我讨厌你吗?因为你浑身上下没有一个污点,所有人提起你都赞不绝口。原本,原本我也该有这样的人生……"
"若我十三岁那年没有被修士强暴,我也该如你一样。"他流着泪笑得癫狂,"若你早来人间收我,我便不会被卖进窑`子里。"
"那里有不少和我一样的人,不过我比他们聪明,我懂得用身体取悦那些贵人,然后等我爬上更高的位置,再一个个把那些欺辱我的人杀掉!"
"可是真的好痛……"水清尘低下声音来∶"没有人救我,师尊,为什么不早点来救我……"
魔将愣愣听着水清尘的话,看他一下哭一下笑,心中一个想法终于落定--
水清尘,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