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清浑浑噩噩地走在路上，整个人都没了魂儿似的，王江民开着车从张清身边过的时候，喇叭按了好几声，可张清都没回应，就这么低着头，漫无目的地往前走。

    王江民一踩油门，车子停在了张清身边，伸出头大声喊了一句：“清哥！”

    张清这才回过神，转头看向王江民，王江民被他灰青的脸色吓到了，赶紧从车上下来，走到人跟前。

    “怎么了？清哥，哪儿不舒服吗？”

    张清抬头看着王江民，眼中并没有焦距，看着王江民茫然地喊了：“阿靖……阿靖……”

    王江民见他精神状况不好，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

    “清哥，先上车，我送你回去，再给阿靖电话！”

    王江民扶着张清上了车，一路加速开回了红砖房，把人扶在沙发上坐下，王江民又去厨房给张清倒了杯水，无意间撇到灶台上放着三个碗，脚下微微顿了顿，这才出了厨房。

    “清哥，来，先喝杯热水，我给靖靖电话。”

    张清没什么反应，王江民扶着他的手，把水杯塞进他手里，水温很暖和，张清低头看了看，又看了王江民一眼，动了动唇了一声：“谢谢。”

    王江民拿着手机，笑着摇了摇头，电话响了好几声，却没人接。

    “靖靖可能是在上课，手机没人接，我待会再。”

    “不用了。”张清露出个苍白的笑，“我也没什么事找他，还是让他安心上课吧。”

    王江民抿了抿唇，正色道：“清哥，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没有……”

    张清完，才发现自己回的有些急，王江民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的，张清脸上的笑容僵了僵，转开眼，举起水杯假装喝水。

    王江民却并没有放弃，他走到张清身边，在他身旁坐了下来，：“清哥，不要什么事都压在心里，有什么你可以跟我，就算只是朋友，彼此谈谈心，聊聊天，也很正常不是吗？”

    张清抿着唇，还是没话。

    “清哥，”王江民深吸了口气，“你知不知道，有时候你太依赖靖靖了，你是他爸没错，可你跟靖靖之间，反倒是你更需要他。”

    “他也需要我，”张清反驳，“我是他爸爸，他也需要我。”

    “可他总会长大，会遇到喜欢的人，会跟别人组成一个家庭，也会有属于自己的孩子，到那时，他对你再怎么好，也会日渐心有余而力不足。”

    王江民的还只是以后，可他不知道，郭靖靖现在已经有了孩子和爱人，他这句话无疑给了张清更重的击，张清的眼睛都被逼红了。

    王江民双手紧握，有些紧张地咽下一口口水，对面前的人：“清哥，其实你完全可以……可以再找一个人，一个愿意陪伴你终身的人，他永远都不会离开你，永远都在你身边，从身到心都属于你。”

    张清摇了摇头：“不会的，不会有那样的人的……”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没有？清哥，你从来都没尝试过对人开心房，又怎么会知道没人愿意走进去？”王江民有些急切的拉住张清的手臂，迫使他与自己对视。

    张清因为王江民的触碰，忍不住心里一颤，他看着王江民，神色复杂，王江民觉得自己从来没有看懂过张清，明明是这么干净、纯洁的人，可唯独这双眼睛，王江民从来看不懂，不是太深沉，而是太过悲伤。

    “清哥，你到底……在难过什么？”

    张清摇了摇头：“我不是难过……”

    “不是难过又是什么？”

    是害怕，张清没有出口，而他这样的态度，对王江民无疑也是一种伤害。

    “清哥……”王江民沙哑着声音，双手抓住张清的双臂，低着头满脸挫败。“清哥，你明明知道的，你知道我对你……”

    “阿民！”

    张清慌乱地阻止王江民，希望他不要，王江民这次却好似铁了心似得，晈了咬牙还是出了口。

    “我喜欢你，这么多年了我一直没办法忘记你，你知不知道，给你写信，是我最痛苦、也最甜蜜的时候，因为我可以把我的心思偷偷的藏进信里，我渴望你发现，又害怕被你发现，我怕你觉得我恶心，觉得我像个……”变态这两个字，王江民无法出口。

    张清感觉自己的力气好像被掏空了一样，当王江民把“喜欢你”这句话出口的时候，王江民并没有发现，张清的脸色比刚刚还要惨白。

    “清哥，给我一个机会，让我照顾你，好不好？”

    王江民伸手，抚着张清的脸，眼中带着深情。

    “清哥……也给你自己一次机会，好不好？”

    张清整个人都在瑟瑟发抖，他动了动唇，却没能发出声音，王江民一点点的朝他靠近，他想亲吻他，一直都想，很想很想。

    两个人的唇几乎就要贴上的时候，张清忽然尖锐的喊了一声：“阿民。”

    王江民动作一顿，直觉张清似乎有话要，他万般不舍地拉开彼此唇的距离，温柔地笑了笑。

    “怎么了？”

    “你爸会同意你跟一个男人在一起吗？你的哥哥姐姐会接受得了一个男弟媳妇吗？他们知道……你喜欢男人吗？”

    连着三个为什么，瞬间让王江民变了脸色，他张了张嘴：“清哥，我……”

    我什么，他不出口。

    张清笑了笑，脸色白的几近透明。

    “阿民，其实你什么都没准备，就来跟我这样的话，因为你心里也清楚，一旦跟父母摊牌，一切都将覆水难收，你要背负的不只是外界的谩骂，还有家里人的指责和痛心疾首，你在给自己留后路，就像你写的信一样，你希望我能自己发现，而不是由你告诉我，也是因为，你没有勇气堂而皇之的跟一个男人在一起。”

    “不是的，不是的，清哥我……”

    王江民焦急的想解释什么，张清却摇了摇头，没让他下去。

    “阿民，我们都老大不了，大家心里都明白，爱情关乎的从来不只是两个人，包括彼此的家人，一段不被家人祝福的爱情，永远不可能幸福。”

    “所以你接受了贺梵行？你同意他跟靖靖在一起，那你为什么不给我一个机会？总有一天我会告诉我爸他们的。”王江民的脸色变得阴沉，不知道是因为张清的不信任，还是因为他的话刺中了他的要害。

    张清没话，他没想到王江民竟然已经知道贺梵行跟郭靖靖的事。

    其实王江民之前还并不是很肯定他们已经在一起了，直到看见厨房灶台上的三个碗。

    他以前见过，那里通常只有两个碗，因为如果不是常用的碗筷，大家一般都会把它们收进碗柜里，怕落了灰；张富贵受了伤，张氏这段时间是不可能有时间常来这边吃喝的，再加上几次三番遇到贺梵行出现在郭靖靖身边，王江民才抱着试探的心理，抛出了这句话。

    而张清的反应，显然他猜对了。

    王江民闭眼点了点头，嘲讽的笑了笑问：“那贺梵行呢？他那样的人，那样的家室，会接受得了靖靖吗？”

    张清：“贺梵行他会保护好阿靖的！”

    “我也会保护你！”王江民吼道，“可你为什么就是不肯相信我？”

    张清抿着唇不话，王江民受不了这种压抑和无言，他觉得张清对一个外人的信任，都比对他的多，王江民一直很沉得住气，可有时候，压抑久了，终究也会有爆发的一天。

    张清还没明白怎么一回事，王江民已经顺势将他扑倒，水杯翻到在地，砰地一声摔得粉碎,王江民的唇压了下来，不顾张清的躲避和挣扎。

    “阿民，阿民别这样，别这样我害怕，阿民，不要……”

    挣扎是意料之中的反应，可王江民并不想就这样放弃，他吻着张清的脖子和下巴，伸手去将张清的外套解开，毛衣和衬衣被一路撩到胸口。

    “不要……不要啊，我害怕……”

    感觉一只不属于自己的手在胸膛前游弋，张清好像浑身都泛着苍白，这样的大冷天，他的额头却渗出了汗水，额前的发被浸湿，张清的双手拼命推着王江民，手指几近扭曲的状态。

    可王江民发了疯似得，索取着自己长久以来想要得到的，丝毫没有发现张清的不对劲。

    张清知道推已经没有用，力量上的悬殊注定他的被动，张清的手开始像四周摸索，碰到地面上的水渍时，张清恍然想起什么，不管不顾地抓起一片碎玻璃渣，朝着王江民手背刺了上去“唔！”

    手背上的刺痛瞬间让王江民恢复了理智，张清下手不轻，玻璃渣的尖头直接扎进了王江民的皮肉里，鲜红的血液立刻从伤口流了出来。

    王江民不敢置信地看向张清，瞳孔被无限扩大。

    “清哥，你……”王江民是一个外科手术医生，手对他而言有多重要，张清不是不知道。

    张清也吓得不轻，他摇着头看着那伤口一遍遍地喃喃：“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

    “清哥？”

    王江民这才发现张清的不对劲，可没等他看仔细，张清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一把将他推开，踉踉跄跄朝着屋外跑了出去。

    “清哥！”

    这是张清的家，可张清竟然就这么跑了，头也不回，王江民回过神刚要去追，可脚下的步子却生了根似的，根本迈不开，手上的伤传来一阵阵的刺痛感，也昭示着他刚刚对张清所做的一切。

    王江民反手给了自己一巴掌。

    “我他妈就是个混蛋！”

    这句话，张清是听不见了，张清一路就这么跑出了马井村，跑上了大路，路边刚好一辆出租车路过，张清不管不顾冲到车头前，把车子拦了下来。

    “你这个人怎么回事啊？不要命了？”

    司机开窗大骂，张清拉开车门坐进后车座，报了郭靖靖学校的地址，催促道：“快，快点，要快！”

    司机见他神色难看的吓人，以为是出了什么事，也顾不上骂人了，一踩油门朝着学校而去王江民的手还在流着血，玻璃渣刺伤王江民手背的时候，也同样割破了他的手心，他的手明明在抽搐，可他却好像什么都看不见似的。

    出租司机很给力，二十分钟不到的时间，车子就到了校门口，司机赶紧：“快去看看孩子吧。”

    司机以为他是孩子在学校出了事呢，张清的脸本来看着就显年轻，再现在都流行晚婚晚育的，真有个孩子读学也不是不可能。

    张清没听明白这话，不过这些对他已经不重要了，给司机递上钱，了声谢谢就下了车。

    司机刚想什么，低头一看，那钱上竟然还印着血。

    张清从车上下来，学校里的院门是锁的，还要再过一会儿才放学呢，校门口这会儿倒是围了不少家长了，张清想往里走都挤不上去，他伸长脖子张望着，给郭靖靖了个电话，却没人接。

    郭子章是来接郭年的，他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上面也给他了好几通电话，问他什么时候能归队，向来积极的他这次却犹豫了，甚至尽可能的把时间往后推，弄得领导都一个劲儿逼问他是不是谈恋爱了。

    郭子章想：我他妈不是恋爱，是年度身世之谜大揭秘！

    他想再去找找张清，可是他已经没有什么借口再过去了，张清对他的态度又十分冷淡，这让他感到十分烦躁。

    来接郭年，是他主动跟郭子华的，他想也许他能从郭年身上下手，比如陪着“吵吵闹闹一定要去下乡游玩的侄子”之类的……

    事实证明，郭年确实是个福星，郭子章的车刚到校门口，就在校门外围看到了一个四处张望的身影，那人不是张清又是谁？

    “哈！”郭子章正想感叹一下这突来的缘分，就被张清满是鲜血的手吓了一跳。

    郭子章拉开车门，疾步朝着张清走了过去，一把抓住张清的手。

    “张叔？您的手……”

    郭子章什么人？伤口怎么弄得一看就知道了，这位置除了自己，估计也没人弄得出来，郭子章的脸色变得有些暗沉。

    张清显然没想到会遇到郭子章，手被人抓住的时候，下意识的就要挣扎，他这一用力，刚止住的血又流了出来。

    “郭……郭先生……”

    郭子章抿了抿唇，：“我先送您去医院。”

    “不用了。”张清想也不想就拒绝，“我没什么事。”

    他试着想抽回自己的手，可郭子章不放，那一脸的严肃像极了记忆中的那人，张清瞬间有些慌乱起来。

    “我送您去医院。”郭子章的语气十分肯定。

    ‘不.”“您应该也不希望郭靖靖看到您这幅模样吧？”

    张清话没完，郭子章便出声断了他，显然，郭靖靖就是张清的软肋，他这么一，张清连挣扎都停了下来。

    “张叔，先去医院把伤口处理一下吧。”

    郭子章放软了声音又了一遍，张清看着他，最终缓缓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