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清眨眨眼，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目光落到郭年身上，孩也瞪着一双圆滚滚的大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他，张清刚拿到胎儿照片，这会儿对孩儿特别有好感，见郭年看着他，张清朝着郭年微微笑了笑。

    郭年本来就不怕生，再加上张清本身长的就和善温润，郭年咚咚跑到他面前，仰着下巴甜腻腻地叫了一声：“爷爷！”

    方怀明眉骨抽了抽，无奈叹了口气道：“年，不许乱叫。”

    郭年转头眨眨眼：“本来就是爷爷，我知道，爷爷是靖靖的爸爸，爷爷，我好喜欢吃糖，舅舅，那是你给我们的，不过，我的花生糖都快吃完了，爸爸给我买的一点也不好吃。”

    张清被那一声“爷爷”叫的心都快化了，郭年这么，他立马蹲下身子，顺着郭年发顶的头毛，笑眯眯道：“没关系，爷爷家还有很多很多，年爱吃的话，回去爷爷就给你拿。”

    “真的啊？谢谢爷爷，爷爷你真是个好人！”郭年手拉着张清的手，目的得逞，眼睛都放光，这幅讨好的模样，似乎能看见他身后尾巴在摇晃。

    方怀明向来宠郭年，郭子华在或许还会训斥几句，换了他就成了纵容和赔礼道歉了。

    “不好意思，郭老师，郭先生，这孩子从被我们宠坏了，让你们见笑了！”

    张清摆摆手，表示不介意：“年很可爱，孩子活泼点好，长大了有出息，不过我不姓郭。”

    方怀明有些讶异地看了看郭靖靖，又转回目光看向张清，虽然张清看起来确实很年轻，并不像有郭靖靖这么大的儿子，但他们刚刚过来的时候，他确实听见郭靖靖这么叫的张清。

    “您不是……郭老师的父亲？”

    “我是，不过我姓张。”张清笑着。

    “抱歉，张先生。”虽然好奇这对父子为什么不同姓，不过他们之间可没熟到过问私事的地步，方怀明歉意的笑了笑，改了口却没有多言。

    几个人先在休息区坐下，郭年挤在郭靖靖和张清中间，左右逢源好不开心，爷爷这样的称呼，虽然听着有些奇怪，不过除了这个，确实也找不到更怡当的叫法了。

    方怀明跟贺梵行坐在一旁，虽然只是第二次见面，不过他们之间也有共同话题。

    “子章跟郭首长在里面吗？”

    方怀明点了点头：“还有子华也在。”

    贺梵行见方怀明这表情，大致也猜到了一些，却没有再多问，他们这样的人最在意的就是隐私，也知道对方和自己是一样的，尤其像郭家这样的门庭，家族内部盘根错节，朝中又有政敌，任何话，做任何事都需要万分心。

    其实方怀明自己到现在仍然有些不敢相信，郭子章真的是叔郭翊的儿子，二十多年了，如今郭子章都快三十的人，父子俩明明离得这么近，却形同陌路。

    上午都十一点多了，医院的院长来电话去他们家，是鉴定结果出来了，方怀明从来没见过郭翊如此失态过，竟失手摔了手里的茶杯。

    午饭都不吃，郭翊立马开车来了医院，在杨泉这见到郭子章的时候，郭翊的神色十分复杂，父子俩就这么相视着，都没有话。

    郭子华怕出事，坚决陪着他们进去拿书面报告，让方怀明在外面陪着郭年，郭年年纪还太，有些事情他现在还不适合看见。

    进了门，杨泉和庞瞻园都在，郭翊一张脸冷峻异常，郭子华环着他的胳臂在沙发上坐下，庞瞻园把结果拿给他看，杨泉走到站立一旁的郭子章身边，伸手重重搭在了郭子章的肩上，郭子章的眼睛一直紧盯着郭翊的脸。

    杨泉看了他一眼，脸颊紧绷，双拳紧握，郭子章看似冷静，可眼角都发红，这会儿他的内心，估计跟翻江倒海差不多。

    郭翊的唇抿的发直，手里的报告被他仔仔细细地翻看着，一排排的数据，一遍遍的对比，最后的累计亲子概率上的数字是百分之九十九点九，鉴定意见上也写着，排除多胞胎、近亲及外缘干扰等情况下，确定郭翊与郭子章之间存在亲子关系。

    郭翊一直没有开口过一句话，郭子华的脸色也有发白。

    庞瞻园知道郭翊的身份，这个男人只要稍稍关注点国家大事的人，都不会对他的脸感到陌生，心中震撼的同时，也知道自己这会儿不太适合继续留下，便起身道：“那我就先出去了”“麻烦你了，医生。”

    郭翊的声音低沉又暗哑，庞瞻园深深地朝他颔首，这才礼貌地退了出去。

    杨泉看了看郭子章，考虑了一会儿，还是选择留了下来，陪着郭子章一块站在那儿。

    “您没有什么，想对我的吗？”郭子章哑着嗓子问道。

    郭翊抬头看向他，从他的眼中，郭子章看到的只有望不到尽头的深沉，就如同以前一样，什么都看不透。

    郭翊抿了抿唇，隔了好一会儿才吐出两个字：“没有。”

    “呵！”郭子章觉得有些好笑，脸上带着难堪。“是吗……”

    “子章……”郭子华不忍心看他这副模样，好似对什么事都失望之极一般，张了张嘴，想什么，却什么都不出口。

    “子章，”郭翊站起身，“你永远都是我大哥的儿子，你还继续把我当成你叔，我不想什么弥补之类的话，因为你要的，我给不了，我能给的，估计你也不屑去要。”

    郭翊虽然对郭子章不甚了解，但是单从他当年的选择、包括支持郭子华这几件事情上来看，他并不是一个在乎名利钱财的人，而他，除了这些，其他的都无法给。

    郭子章本来是算好了，今天要来跟郭翊摊牌的，就像贺梵行的，既然心里又疑虑，他就应该找郭翊问出来，可是郭翊的这番话，如同一盆凉水浇下，直接给郭子章来了个透心凉。他，他给不了自己父爱，那他问这些，还有什么意思？

    “子章……”

    杨泉见他脸色灰白，额头上的冷汗直往外渗，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

    “郭叔叔，您这么是不是对子章太残忍了？”

    “我不这么，才是对他最大的残忍，”郭翊闭了闭眼，“明知道没有希望，却还要好话哄骗他，这样就是为他好吗？”

    “那你当初，又为什么让我存在于这个世上？”郭子章额头上的青筋都凸起来了，身体微微前倾，像一只绝望的困兽。

    郭翊抿着唇，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你不回答，是觉得答案太残忍吗？”郭子章露出惨白的笑，鹰瞵鹗视，“事实上，你做的最残忍的事，不是现在，而是当初你根本就不应该留下我！”

    “子章！别再了……”郭子华再也忍不住了，眼泪夺眶而出，她扑过去抱住郭子章的腰，拼命摇头，“别再了，别了，别了！”

    郭子章踉跄后退，他的身体就像一根紧绷的弦，郭子华这一扑，直接将他扯断，幸好杨泉一直盯着他，在他摔倒之前，连忙伸出双手撑着他的身体。

    “子章，你冷静点！”

    郭子章觉得自己陷入巨大的深渊里，从到大，无论经历什么样的曲折，哪怕是中枪倒地，好几次与死神擦肩而过，他从没有像现在这样绝望过，郭良顾不上他，他尚且可以安慰自己，毕竟不是亲生父亲，一切都情有可原，可他又是从什么时候，把郭翊当成了自己的亲生父亲?

    原来，在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之后，在他的心里，郭翊这个父亲的位置，已经悄悄在他心里生了根，发了牙，现在却要被他的主人亲手拔出，这种痛——撕心裂肺！

    郭诩看着郭子章，大家都郭子章跟他长得很像，真的很像吗？或许是当局者迷，他从来不曾往这方面想过，关于郭子章的母亲，郭翊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他当时全心全意都在一个人身上，根本没心思碰别人，看来有些事情，他确实需要问清楚了，当年到底还有多少事，是他不知道的。

    “子章，我希望你能记住我今天跟你过的话，有时间回去看看你爸爸，他常念叨你。”

    郭翊完，从沙发上站起身，就要离开。

    “叔……”郭子华让他们父子相认，目的可不只如此，见郭翊要走，郭子华心急如焚，张嘴叫了一声，郭翊却没有停步的算。

    “我大概……这辈子都无法再回去了，”郭子章的声音已经失了原色。

    郭翊回头看他：“你这又是何苦，不管怎么样，大家依旧是你的亲人。”

    “我没办法再面对你，”郭子章的决绝，“连你都无法面对，更何况是其他人，你我此生，别再见了“子章！”郭子华花容失色，“你在胡些什么呀！你不要一时冲动这种气话。”

    杨泉心中也十分震惊，他看着郭子章就这样，单膝跪在了郭翊面前，低着头，神情冷漠。

    郭翊蹙着眉，他完全相信，郭子章绝对到做到。

    对于这个孩子，郭翊的心情是极其复杂的，他觉得自己背负了一辈子无法还清的罪恶，即便是死了，到了下面见了那个人，他也没脸见他了。

    可是郭子章毕竟是无辜的，如果这一切都是他父亲策划的，那么郭子章也是受害者，毕竟一个人的出生，最无法选择的就是自己的生身父母。

    或许最终还是有些不忍，郭翊抿了抿唇，对郭子章：“如果你只是不想见到我，大可不必这么做，我得了喉癌，估计也活不了多久了，你没有必要因为一个将死之人乱自己的生活，你也不用在意我的病情如何，毕竟对于你而言，我什么都没给过你，你自然也不用为我的生死承担任何责任。”

    “什么！”杨泉简直要疯了，这到底什么情况，郭翊得了癌症？那郭子章……

    他低头去看郭子章的脸，果然，郭子章根本不知道这件事情，他眼中的诧异不比他少。郭子章下意识地转头去看郭子华，郭子华脸上都是泪，哽咽着朝郭子章点了点头。

    郭翊不再停留，转身朝着门外一步步踏了出去，郭子华胡乱擦着眼泪，赶紧起身跟了上去“子章？”杨泉感觉自己的声音都在发抖，“你还好吧？”

    郭子章只是保持着单膝下跪的姿势，低着头，不动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