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靖靖他们来之前，庞瞻园已经走了，过了没多久，办公室的门被开，走出来的人是一脸深沉的郭翊和郭子华。

    “妈妈，爷爷。”郭年见他们出来，立刻扑上前，“你们终于出来啦？我都等好久了，妈妈，你哭啦？”

    郭年这么一，大家这才注意到，郭子华的眼睛红红的，脸上显然还带着泪痕，虽然已经不是很明显。

    “子华。”方怀明走到郭子华身边，安抚地去握她的手，才发现郭子华的手心都是汗，手掌冰凉，方怀明蹙眉，眼里都是心疼。

    郭子华笑着摇了摇头，可脸上的神色却疲惫异常。

    “郭首长，子华姐。”贺梵行礼貌地跟他们了招呼。

    郭靖靖跟郭翊连饭都吃过了，但之前郭翊没明身份，他也没多问，只知道他来头不，现在听贺梵行叫他首长，再联想到郭年曾经过的话，原来面前这人还真是个将军。

    “郭……郭首长，郭市长。”郭子华的身份他也已经知道了，平日里报纸、电视上才见到的人，突然站在自己面前，郭靖靖觉得非常不真实。

    “郭老师，梵行，没想到你们也在。”郭子华现前再怎么失态，在外人面前还是冷静自持的，可完这句话，她忽然怔了怔，抬头看着贺梵行，又看了看郭靖靖，下意识的去看郭靖靖的肚子。

    “子华姐，我听子章也在，怎么没看见他人？”郭子华聪明，贺梵行也不傻，知道郭子华恐怕已经猜到了他跟郭靖靖的关系，再加上郭子章先前已经跟她过男子怀孕的事，不希望这会儿引起不必要的事端，他便先开了口转开话题。

    郭子华抬头看他，贺梵行眼里的暗含的意思，她自然看懂了，心中震惊不已，出的话也一瞬间有些不利索。

    “他……他跟杨泉还在里面，还有些话，估计待会儿就出来，我叔身体不舒服，我们先陪他回去。”

    郭翊脸色看着确实不大好，只是看了他们一眼，嘴角抿直，一句话都没。

    “砰！”

    忽然，休息区那边有人撞上了桌子，先前郭靖靖他们喝茶用的杯子全被撞翻在地，这么大的动静，自然是立刻引来了所有人的注视，张清蹲在地上，背对着他们，不知道是不是在捡玻璃。

    “爸！”

    郭靖靖疾步走过去，贺梵行也跟在他后面。

    郭靖靖走到张清面前，贺梵行则是站在张清身后，有意无意地挡在那，郭子华他们还在朝这边张望，郭靖靖低头见张清脸色十分难看，吓了一跳。

    “爸，你怎么了？”

    张清脸色红一阵白一阵，也不知道是不是不好意思，声音都了不少，悄悄跟郭靖靖：“阿靖，我，我肚子疼，想上厕所……”

    郭靖靖见他捂着肚子，似乎真是憋坏了，连声音都变了。

    “那我陪你去洗手间。”

    “别，我……我自己去吧，这种事怎么还让你陪啊。”

    郭靖靖看了张清一眼，蹙着眉点了点头。

    卫生间的方向与办公室的门方向是相反的，所以张清也不用跟郭翊他们照面，站起身，连招呼都没，急匆匆就去了卫生间。

    郭子华心绪难平，也没太注意，郭翊看着张清匆匆离去的背影，莫名觉得有一股熟悉感，但是这种感觉很虚浮，似乎怎么都抓不住要点，如果放在平时他或许还有心思琢磨，现在才刚经历了郭子章的事情，他精力上也有些跟不上，就没再多想了。

    贺梵行不着痕迹地看了郭翊一眼，见他的目光在张清身上稍作停留之后，并无异样，也没多言。

    方怀明对张清的印象还不错，而且他们一家还吃了张清的糙米糖，见张清神色匆匆走了，便关心地问了郭靖靖一句：“张先生这是怎么了？”

    “没事，我爸忽然有点肚子不舒服，抱歉。”郭靖靖着，还是不放心地朝张清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

    方怀明理解的笑了笑，没多问。

    “那我们也先走了，郭老师，改天一起吃饭。”郭子华客气地了一句，郭靖靖礼貌地应了一声。

    郭子华抬头看了贺梵行一眼，贺梵行朝她点了点头，郭子华眼里透着感激，没在多什么，一家人就先走了。

    今天来济宁是私事，连司机都没让跟，车是方怀明开的，他虽然不清楚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却也不会多问，能让郭子华哭成这样，必然不是喜极而泣。

    郭年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虽然他很想问，为什么舅舅不跟他们一块走，可是看着爷爷又在发呆，郭年撅了撅嘴也没话；以前他跟郭翊住在一起，郭翊虽然很忙，不过因为他年纪太，郭翊总会抽出些时间陪他。

    有时候，他们一起去花园里玩，郭年摧花、玩泥巴、捉虫子忙的不亦乐乎，回头叫爷爷，爷爷却坐在那儿，也是这幅表情，也不知道在看什么，只是谁都不会理会。

    “咕噜噜……”肚子饿了，郭年揉了揉肚皮，咂咂嘴，午饭还没吃呢。

    “年？”方怀明的声音很轻，很柔，“肚子饿了吗？”

    郭年看了看爸爸，可怜巴巴地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是饿了，但是不能吃，爷爷跟爸爸妈妈都没吃呢。

    方怀明无奈又不舍，郭子华伸手揉了揉儿子的脑袋，脸颊贴着他的发顶，心情沉重地闭了闭眼。

    郭翊忽然开口道：“怀明，找家饭店先吃些东西再回去吧。”

    方怀明后车镜里看了郭翊一眼，点头：“好的，叔。”

    郭子华抬头看向郭翊：“叔……”

    “你爸知道子章的母亲是谁吗？”郭翊忽然问道。

    郭子华心中顾虑太多，她不敢回答这个问题，只能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舅舅的妈妈，不是奶奶吗？”童言无忌，郭年虽然不明白到底出了什么事，但简单的家庭成员关系，他还是知道的。

    郭子华看了郭翊一眼，笑了笑刚想找个借口搪塞一下郭年，哪知道郭年紧接着又了一句：“妈妈，你们的是舅舅的亲妈妈吗？”

    郭翊转头看了郭年一眼，问他：“年在什么亲妈妈？”

    郭年挠了挠脸，也不太清楚状况地：“就是有一次啊，我听子瀚舅舅他们聊天，子章舅舅是被捡回来的，因为没有人要他，所以才来到我们家。”

    “年！”郭子华气的不轻，“你子瀚舅舅真这么的？”

    “对啊，还有堂舅他们也都这么啊。”郭年一脸纯真。

    “太过分了！子瀚都二十好几了，怎么还这么不懂事！”

    郭子华虽然早早离家出门读书，但多少知道点家里的事，郭子章身份特殊，又不太爱跟兄弟姐妹玩耍，所以跟他们的关系都不太亲近，尤其他二叔家的一双儿女，不知道怎么回事，看见郭子章就讽刺挖苦，郭子华原以为他们长大了，懂事了，自然就不会再这样了，却没想到他们非但没有改良，还变本加厉，连自己的亲弟弟郭子瀚也跟着他们沆瀣一气！

    郭翊坐在一旁一直没有话，眼中却染上了一抹戾气，显然十分不悦。

    *

    医院里，郭翊他们离开之后，贺梵行带着郭靖靖一起进了办公室，郭子章跪在那儿一直没动，杨泉站在一旁看着他，眼里都是血丝。

    “梵行……”杨泉声音都哑了，见贺梵行进来，仿佛看到了希望。“你来劝劝他，他这人就是倔脾气，现在也只有你能劝得动他了，你让他起来，别跪了。”

    贺梵行抿了抿唇，抬头看向杨泉，杨泉朝他摇了摇头：郭翊不肯认。

    这样的结果贺梵行倒是有些意外，他走到郭子章面前，什么都没，他知道现在什么都没用，直接双手用力，将郭子章从地上硬拉了起来，把人摔进沙发里。

    郭子章脚下不稳，被推得毫无防备，噗通跌入沙发，结结实实摔了一下。

    “子章！”杨泉没想到贺梵行动作这么粗鲁，吓得赶紧去看郭子章有没有被伤到，“子章，你怎么样？没摔倒哪儿吧？梵行，你就不能温柔点？”

    贺梵行没理他，直接问揉着胳膊的郭子章：“清醒了吗？”

    郭子章抬头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确实，他刚刚有些失了心智，一时陷入痛苦中回不过神了，贺梵行这一下，算是把他的魂给招了回来。

    “子章？”杨泉见郭子章终于有反应了，惊喜地连忙伸手，用力抱了抱他，“太好了，你总算有反应了，你刚刚一言不发跪在那儿，任由我什么都跟听不见、看不见似的，我差点被你吓的魂飞魄散！”

    郭子章伸手胡乱抹了一把脸，沙哑着声音道：“杨泉，抱歉。”

    难得听见郭子章这么有诚意的跟自己道谢，杨泉却没有一丝戏虐人的心情，实在是郭子章这幅样子，太过叫人不忍心。

    “你……你怎么样？要不要我陪你出去喝一杯？”

    “不用了，”郭子章摆摆手，“我没事，他既然不愿意认我，我勉强也没用，就像他的，我和他，到底也不过是最熟悉的陌生人而已，没有必要牵扯太多。”

    “你别这么！”杨泉眉头都蹙起来了，“你没听他刚刚的话吗？这种时候，你应该陪在他身边。”

    “他并不需要我，”郭子章抿唇一笑，眼睛里却带着自嘲，“我管不了他，他也不会想让我管，就这样吧，这么多年我不都这么过来的吗？以后继续这么过就是了，今晚有空吗？我请你们吃饭，明天我就回部队报道，这次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就当为我践行，怎么样？”

    杨泉脸色白了白，他觉得，郭子章好像在跟他永别似的，他知道郭子章的工作是带着一定危险性的，那么他这么，到底是永别，还是以后都不会再见他们了？

    “子章，你该不会也要跟我们此生不相见吧？”杨泉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十分难看的笑而郭子章，只是淡笑不语，偏头去看郭靖靖，问道：“靖靖，你怎么了？在等人吗？”因为郭靖靖站在那儿，一直在回头看，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郭靖靖抬头看了郭子章一眼，他不太会安慰人，也不清楚事情的具体情况，虽然看郭子章脸色不好受，可他这会儿心里还惦记着另一个人呢。

    低头看了看手表上的时间，郭靖靖忍不住了。

    “你们先聊，我去找找我爸。”

    着转身脚步匆忙的出了门。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贺梵行看了郭子章一眼，：“稍等一下，我们马上回来。”

    完也追着郭靖靖去了，郭子章对张清的感情还是有些不一样的，不知道为什么，一想起张清，他的心里就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他知道郭靖靖跟张清感情好，郭靖靖刚刚的脸色都变了，难不成是张清出了事？

    郭子章想了想，还是追着贺梵行的步伐过去，他去杨泉自然也跟着去了。

    郭靖靖一路行色匆匆地去了洗手间，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里很不安，非常不安。

    “爸？爸”郭靖靖推开男洗手间的门，叫了两声没人应，郭靖靖仔细一听，最后的格子间里传来呜咽的声音，声音不大，听起来有些发闷。

    “爸？是不是你？”

    郭靖靖走过去叫了一声没人应，他伸手用力拍了拍。

    “爸？爸！开门，爸！”

    “阿靖！怎么回事？”

    贺梵行随后进来，见这情形匆匆过来就问，张清急的都冒汗，看样子是算撞门了，贺梵行连忙拦住他。

    “我来。”

    贺梵行拉开郭靖靖，拉着扶手撞门，洗手间里格子间的门并没有多结实，塑料栓被轻易就撞坏了，好在贺梵行的手还搭在门把上，格子间的空隙，不把门拉住，撞开的同时也有可能会伤到里面的人。

    郭靖靖栓开了，赶紧上前把门推开，低头一看，马桶上坐着的人不是张清又是谁？

    “爸！你干什么！”

    郭靖靖吓得脸都白了，贺梵行也被眼前的场景吓了一跳，只见张清径自坐在那，嘴里晈着自己的手臂，被咬破的皮肉鲜血横流，而张清整个人也哭的没了人样。

    “爸，松口！”郭靖靖双腿跪地，跪在张清面前要掰开他的手腕，可张清死死咬着就是不放，郭靖靖越用力，他咬的越狠，郭靖靖汗都流出来了，“爸，你乖乖听话，把嘴松开好不好，来，松开嘴。”

    可无论郭靖靖怎么劝，都没有用，张清只是看着他，一个劲儿哭，他似乎是怕自己发出声音，才会选择这种极端的方式封口。

    “让我来。”

    郭子章也赶来了，见郭靖靖束手无策，跨不过来伸手捏住张清的脸腮，用力下拉，直接卸了张清的下巴。

    郭靖靖这才成功拿下了张清嘴里的手臂，郭子章下手又快又准，立刻就帮着按了回去，张清一下子扑进郭靖靖怀中嚎啕大哭。

    那天下午，他们几个就这么陪着张清在洗手间里，张清的眼泪怎么劝都劝不住，他就这么一直哭，一直哭，哭到差点休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