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郭靖靖转头看张清，张清脸色有些发白，唇上也毫无血色。

    张氏也发现了，赶忙问道：“阿清，你怎么了？”

    “没……没有，不心碰到桌拐了，我去换上筷子。”张清起身，朝大家笑了笑，抬脚进了厨房。

    张富贵看着郭子章问：“那你叔为什么不去医院啊？现在医学发达，就算得了癌症，也是有可能治得好的嘛。”

    “是啊，”张氏也。“郭，你叔估计年纪不大吧？”

    “不大，五十不到。”郭子章不动声色地看了眼厨房那边，张清去拿筷子的时间，似乎有些长。

    郭靖靖是见过郭翊的，很难想象那样一个人竟然患有癌症，他看起来可一点也不像病患，毕竟也算相识，虽然不熟，出于礼貌，郭靖靖还是问了一声：“郭先生病了吗？”

    郭子章看着郭靖靖的眼神有些复杂，隔了好一会儿，抿唇点了点头。

    “五十都不到，还只到中年，以后的日子可长着呢，怎么就不肯去医院呢？”张氏想不明白，“看郭这条件，你们家家境应该不错吧？”

    “奶奶，并不是钱的问题。”郭子章抬头看了一眼，张清回来了。

    “这……既然不是钱的问题，怎么我刚听你，是你叔自己不愿意去呢？”张氏问道。郭子章神色犹豫，一时也没立即回答。

    “要是不方便，就别了，不过你叔那，还是多劝劝的好，总不能妻儿也不要了吧？”

    郭子章抬头看着张氏：“奶奶，我叔并无妻儿，他至今还是孤身一人。”

    “一个人？没娶妻啊？”张富贵一脸吃惊。

    郭子章摇了摇头：“没有。”

    “这……这是为什么？”在张富贵看来，不娶妻的可能只有一种，那就是兄弟七八个太多了，家里底子又不好，条件太差，这样的情况，总会有个把兄弟没钱娶妻，不过这种事毕竟不多，而且大多集中在张富贵他们那个年纪，马井山就有一个孤老头，前几年得了老年痴呆，这才被他子侄送去了孤儿院。

    可像郭子章叔这样的，到他们那年纪，家家户户也养不了那许多了，四个就算人丁兴旺的了，而且家境又好的，没理由不娶老婆啊，这在当年，可是要被人笑话的。

    张富贵问出了口，张氏立马短：“这是人家私事，你也好意思问。”张氏虽然不懂什么叫隐私，但也知道，不该问的别问，总归不会是什么好的事情，家丑不可外扬。

    “我这不也是关心嘛。”张富贵委屈道。

    郭子章见这俩老头老太眼看着还得吵起来，笑了笑断他们：“其实，也没什么不能的，只是具体过程我也不太清楚，当时我还没出生，只听家里长辈，叔年轻的时候，有一个喜欢的人。”

    郭子章着，渐渐收了笑容，眼神看着张清。

    “那时候，叔跟那人整日朝夕相处，感情越来越深，后来有一天，被我爷爷发现了这事，因为那人的身份特殊，爷爷死活不同意我叔跟他的事，让叔跟那人生离，他们俩人分开之后，我叔终日郁郁寡欢，甚至为此休学一年，还大病了一场，病好之后，他就进了部队当兵，我爷爷让他回来娶妻生子，他就干脆五年不回家，爷爷被逼无奈，一直到离世，也没敢再逼叔这事，我叔自然也就终身未娶。”

    郭子章完，餐桌上陷入一片寂静，张清低着头，没人看清他脸上的表情，郭靖靖看向他拿筷子的手，指关节都发白，可见力道握的不轻，郭子章也在看着他，发现郭靖靖盯着自己，郭子章回视了郭靖靖一眼，随即收回视线，微微颔首。

    郭靖靖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感觉告诉他，郭子章之所以会这番话，其实都是给张清听的，而听了这些的张清，显然非常不好过，郭靖靖的脸色也瞬间冷了下来。

    张富贵张着嘴回望了望张氏：“这……原来现实中还真遇到了这样的事，简直跟戏台子上演的一模一样啊，该不是也是什么世仇吧？”

    “会不会话啊！”张氏简直对他这张嘴无语了。

    “不是，我也没没别的意思，我就是觉得吧，他爷爷这事做得不对，这儿孙自有儿孙福，他们爱跟谁在一起，就让他们跟谁在一起就是了，非得这样，弄得所有人都不舒畅干什么？”

    “你别搁这指桑骂槐，”张氏黑了黑脸，当年她可没少阻止张于河和山田枝子，“父母不让在一起，肯定有不同意的理由，上人为下人，那可都是真心实意的，难道自己的父母还会害自己孩子不成？”

    “那话也不能这么啊，要不是当年郭他爷爷阻止，也不会到了如今，他叔生了病也没个人照顾的地步啊？这么多年了，看着其他兄弟姐妹成家立业，有了自己的孩子，就他始终一个人，不孤单啊？这半夜睡醒了，半边床头都是凉的，心里能没感觉？”

    “照你，两个人在一起就可以了？家人都不顾了？那些个流言蜚语都不管了？你这不叫在一起，你这叫自私！做人哪能只想着自己，父母含辛茹苦把你养大，结果还帮别人养了，有这天理吗？”

    “张叔！”

    “爸！”

    首先发现张清不对劲的是郭子章和郭靖靖，只见张清忽然捂住自己的嘴，干呕了两声，接着猛然起身，朝着门外冲了出去。

    “阿清？阿清你怎么了？”张氏也吓坏了，一伙人连忙追着张清后面出去。

    张清站在柳树下，两手扶着树，朝着水沟里吐了起来，连着早上吃的粥跟鸡蛋，全吐了个空。

    “张叔……”

    郭子章伸手要去扶人，郭靖靖一把将他拉开，看着郭子章的眼神有些冰冷，郭子章抿了抿唇，把僵在半空中的手臂收了回来。

    郭靖靖脸色很难看，过去扶着张清给他拍了拍背。

    “爸，你怎么了？是不是哪儿不舒服？我这就送你去医院。”

    “不……不用了，”吐干净了，张清反而觉得好受了，他扶着郭靖靖的手臂，虚弱地朝他摇了摇手。“爸没事了，刚刚就是胃里难受，估计是受了凉。”

    “胃受凉了？那快回去躺着，妈给你拿酒刮一下痧。”张氏完，急急忙忙进了屋找瓷勺、找碗去了。

    “阿清，没事吧？”张富贵也凑跟前问了一声，“怎么脸色这么白，觉不觉得冷啊？不会是发烧了吧？”

    “没觉得冷，就是胃受凉，爸您别担心了。”

    张清安抚地笑了笑，郭靖靖僵着声音：“先去床上躺下，休息一下。”

    “知道了！”

    儿子生气了，张清乖乖点了点头，由着郭靖靖和张富贵一人扶着一边胳膊进了屋，郭子章站立在一旁，浑身僵直。

    房间里，张氏拿瓷勺和酒精给张清刮后背，张清躺在床上，脸朝下，张富贵拿着盛了酒的碗站旁边，转头跟郭靖靖：“靖靖，你就别看着了，快带着郭去吃饭，刚吃了一半，再不吃菜都凉了。”

    张氏也：“是啊，靖靖，先去吃吧，你爸没事的。”

    郭靖靖难得竟然没有拒绝，点了点头：“嗯。”

    郭靖靖看了郭子章一眼，郭子章明白他的意思，跟着他后面出了屋，临出门前还往床上看了一眼张清，张清瓮声瓮气地跟张氏：“妈，一会儿刮完了背，脖子就别刮了吧……”刮痧这东西，刮后背还行，肉多，面积大，可换了刮脖子，那滋味，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

    张氏一听，唬着脸就：“生病了还这么多要求，不刮脖子怎么好的了？”

    “哦……”

    感觉到张清声音里的憋屈，郭子章忍不住无奈摇了摇头，他跟叔都是没痛肉的，怎么这位就这么怕痛呢……

    郭靖靖领着郭子章一路出了门，绕过左边的墙壁，饶去了后院的松树林子，郭靖靖上前一把扯住郭子章的衣领子，眉眼冷厉道：“我不管你跟贺梵行是什么关系，但是只要你敢伤害我爸，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郭子章倒是丝毫不惊慌，看着郭靖靖，眼中又是那种复杂的神色，郭靖靖被看的直蹙眉。

    “靖靖，你爸对你好吗？”郭子章忽然问道。

    郭靖靖一愣，他发现自己似乎从郭子章的眼里看出了一股隐晦的失落，郭靖靖松开手，抿着唇朝郭子章重重点了点头。

    “是吗.”郭子章喃喃，嘴角微微牵起一抹笑，像是在开心，又像是在难过。

    “郭子章，你为什么要跟我爸那些，我知道，你就是故意给他听的，你想告诉他什么?”“抱歉，这个我还不能告诉你。”郭子章的歉意是真诚的，“但是我可以发誓，我绝对不会伤害张叔。”

    郭靖靖知道，郭子章没有撒谎，虽然他们相识的时间不长，但是他对郭子章的印象一直还不错，如果不涉及张清，郭靖靖也不会急的扯郭子章领子。

    郭靖靖思忖片刻，忽然问道：“我爸跟你叔，他们俩是什么关系？”

    “你……”郭子章有些吃惊，“梵行跟你了什么？”

    “他什么都没，”郭靖靖有些生气，“你们都知道，却偏偏没告诉我，是吗？”

    郭子章哑然失笑：“你别怪梵行，毕竟你现在情况特殊，他应该也是不希望你烦心。”郭靖靖没话，不过看着还是挺生气的，他现在可以肯定，郭子章跟贺梵行，这两个人确实有事瞒着他，而且还不是事。

    郭子章无奈看了看他，轻笑着：“我跟梵行认识十几年，从来没见他对谁这么上过心，我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很在乎你，你们俩在一起，可能会遇到些阻碍，不过，你一定要相信他，他一定能保护好你跟孩子。”

    郭靖靖眼里透着坚韧道：“我是男人，我可以保护好我自己，也一定会保护好孩子，当然，还有贺梵行。”

    “呵……”郭子章为贺梵行感到欣慰，他能遇到郭靖靖，或许是他这辈子最大的幸运。“总之，如果你真的想知道什么，就直接去问梵行吧，他会告诉你的，我想你就是问他所有银行卡的密码，动产跟不动产，他也照样会全部摆放到你面前，何况你手上还有个人质。”

    郭子章着，眼神朝郭靖靖肚皮上示意，郭靖靖不着痕迹地侧了侧身，就不让你看！

    “靖靖，”郭子章只当没看见郭靖靖这幼稚的举动，笑了笑，“等孩子生下来，能让我当孩子的干爹吗？”

    “什……”

    郭靖靖话还没完，郭子章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事就这么定了，等孩子出生，我一定包一份大礼！”